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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绿茶小男友 > 第 57 章 康璐璐番外3
    15.

    和继母的关系会如何发展,从来就不在阿玺的控制之中。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非好感,这已经成为了共识。不只是他和她的共识,整座宅子,包括父亲也认识到这一点。

    奇怪的是,在他对她反感之余,却逐渐享受上了这份博取她注意力的过程。

    阿玺将这归结于青春期的副作用。

    康璐璐又在丢人现眼了。

    当她和一群保姆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阿玺气得咬紧了后牙根。

    他攥着她的衣角回车内,一路行驶到宅子里。他能感觉到康璐璐带着笑意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把他的脸颊烧得火辣辣的。

    阿玺气得当晚没有吃晚饭。

    半夜饿得肚子痛,冰箱里留有半个蛋糕。阿玺单方面决定和康璐璐休战——其实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只要继续乖巧做这个阔太太,不去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就好。

    那以后他们就是这个宅子里的陌生人了,讲文明,懂礼貌。

    等阿玺年纪再大些,他会搬出去独居。

    阿玺计划住市中心那套公寓,能够远眺X市的繁华街区,光线一路延伸向南,在港口的夜色见证下,被大海吞没。这样的地方开party、打游戏才叫享受。至于宅子里的一切,他可懒得操心。

    踮着脚尖摸下楼。

    阿玺住在三楼,康璐璐的房间在二楼,他不想她知道他半夜偷吃。她一定会嘲笑,而且是哈哈大笑。

    阿玺鬼鬼祟祟返回时,听见她的房间传来一些声音。

    他看见了一些东西。

    那不是平日的她,也不是平日的父亲。世界随着太阳的离去而翻转,所有人都褪去了平日的那层壳。

    阿玺关上房间的门,趴在枕头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16.

    “阿玺这男孩子怎么这么多衣服啊,骑马装就有十套了!”

    “夫人要不要看看少爷小时候的衣服?”

    “和现在的有区别吗?”

    “有的,有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噗——”

    阿玺在书房的沙发上小憩,听见了康璐璐和Linda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刚刚在梦里见过康璐璐,她声音太熟悉,谈论的还是自己。

    他侧了下身子,要不要发出点声响提醒她们?

    “那夫人觉得男孩子应该怎么穿呢?”

    “唔,打开衣柜黑白灰,喜欢的款式多买几套换着穿,我要是个男生我就这样。”

    “夫人,Linda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夫人是在说性转的自己么?夫人的卫衣就只有三个款式,每个款式三件。”

    “哈哈哈哈哈哈每个人都逃不开自恋嘛,我就喜欢这样心思单纯一些的男人,和我一样单纯可爱,简称纯爱。”

    “……”

    阿玺气急败坏:“你们有完没完,把我吵醒了。”

    下一秒,康璐璐凑进来个头,见他果真刚睡醒,没作声,随手拿了本书便和Linda离去了。

    然而康璐璐的笑意延伸到了饭桌上。

    阿玺今天恰巧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和康璐璐的审美相去甚远。他心里不耐烦,眼角眉梢的轻视毫无遮掩。

    这女人艺术鉴赏力很差,拎着裙子记不起巴洛克艺术,“巴、巴”了半天。

    阿玺才不会叫她妈,她比他母亲真是差远了。长相勉强中上,唯一的优势在于年轻。

    真年轻啊。

    只比他大12岁。

    阿玺打网球时有些走神,被同伴打趣。青春期的男生已经有了许多关于性的秘密,眼神投过来,嘴里“啧”两声。

    阿玺没心情搭理他们,扔掉球拍,去一旁休息。

    他在学校还是很受女生欢迎的。

    脱下来的外套上绣着“玺”字,一旁放了几块干净的毛巾,一瓶矿泉水,一瓶饮料。阿玺抬眼望,很礼貌地向另一边的女孩们微笑。

    晚上父亲回来得很晚,康璐璐在楼下练瑜伽,阿玺和几个同学打完球回来,忍不住和康璐璐拌嘴。父亲带着一身胭脂水粉味进来,阿玺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康璐璐却处变不惊,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大衣。

    灯光洒在她脸上,是温暖的橘黄色。

    阿玺叫了声父亲,转身上楼。

    走过二楼,他心口一阵发慌,背靠着墙,一眼望二楼,一眼望三楼。这中间横亘着什么,是他暂且无法捉摸的。

    那之后,阿玺不再穿色彩鲜艳的衣服。

    父亲要么时常出差,要么凌晨才回来,偌大的宅子里,更多是阿玺和康璐璐共处。

    时常的,在起居室,他看书,她追剧。

    如果是以前的阿玺,一定会挑三拣四,一会儿怪她声音外放,一会儿怪她笑得太傻。他现在不会了。因为怕她赶他去书房,更怕她回了房间,或者去影音室,那样他可找不到理由跟在后头。

    在室外,他洗车,她游泳。

    他打球,她洗狗。

    阿玺喜欢康璐璐洗狗的时间,因为她往往hold不住大狗勾,只能唤别人帮帮忙。这时候阿玺便拍两下篮球,纡尊降贵道:“行了,看你可怜,我来帮你吧。”

    这一种隐秘的快乐,像是卡布奇诺表面的泡沫,明知道很快会消失,明知道这不是重点,却还是固执地伸出舌头,沿着杯口的不同角度,小口小口品尝。

    会被发现的。阿玺想。

    可是没有。

    康璐璐迟钝得像木头人。

    阿玺和父亲的生日隔得近,父亲早三天。康璐璐打算先开一个大的生日派对帮他俩一起庆祝,再开一个小的给阿玺。

    父亲生日那天,康璐璐做了一个8英寸的蛋糕。她手艺向来不错,这次更是花了心思,提前实验十次,确保万无一失。

    由于飞机延误,过了0点,父亲还没回来。

    人群散去,康璐璐恹恹地叫阿玺吹掉蜡烛。

    之前的十次失败品都进了阿玺的肚子,这次成功品也不例外。

    康璐璐在客厅睡着了,披着薄薄的毯子,睡相文静。Linda劝康璐璐回房,她说要等董事长。

    阿玺打完一局手游,四周分外安静。

    他鬼使神差地挪下沙发,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阿玺吻了康璐璐。

    17.

    好友的姐姐意外怀孕后,他们第一时间找到阿玺帮忙。

    好友来自金家,金家不像肖家那样亲戚关系简单。老爷子住院,当下把持企业的是好友的叔叔,第三房的儿子。现在金家内部流言纷纷,打赌老爷子偏袒任一房。

    好友担心这件事影响遗产分配,需要借阿玺手头的人脉秘密解决。

    然而他们小瞧了好友叔叔的能力,这件事恰在金家和肖家一起打高尔夫球时捅出来。

    阿玺和好友哑口无言。

    好友叔叔假作好心地给了台阶:“倒是可以理解,阿玺如果和乔乔情投意合,两家索性定下来。”

    阿玺可以反驳的。他脑海里有许多应对方案,最终他选择了无礼的懦弱的沉默。

    父亲果然很生气。

    阿玺希望他的怒火更大一些,他这几天若有所思的眼神让阿玺惶然。

    阿玺确信,父亲那天看见了他偷亲康璐璐。

    不像其他豪门的孩子担心勾心斗角,担心后妈生弟弟妹妹,阿玺知道,父亲去年受损,已经丧失了生育功能。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就是单传。有恃无恐。

    在回家的路上阿玺快速想了几种可能。每一种可能的共同点是,父亲一定会让自己和康璐璐互相远离,越远越好。他仿佛看见父亲拿了一把刀,往地上一割,大地裂开,裂出一条银河,牛郎和织女只能一年一见了。

    他无法确定父亲会把自己送去哪。

    也无法确定会把康璐璐送去哪。

    阿玺希望父亲能狠狠打他一顿,换来一些歉疚和一些心疼。

    可是阿玺犯了一个错。

    当康璐璐帮阿玺说话时,他的眼神柔软地漫出温情,嘴角忍不住上翘。

    这一切都被父亲看在眼里。

    父亲挥舞着鞭子,眼神严厉而决绝。阿玺确定了,他们会离婚。

    这是阿玺一直想要的,心情却很糟糕。

    唯一让他惊讶的是康璐璐覆盖在他身上的体温。她为什么要帮他挡鞭子?他们不是一直不对盘吗?康璐璐终于开了窍?

    他一直渴望的贴近,以突如其来的方式得到。

    康璐璐发烧,阿玺守在床前。Linda说了两遍让她来,第三遍时语气强硬,像是猜到了什么。

    “不需要,Linda你做好你该做的,我有我的打算。”

    阿玺已经不在乎旁人的看法,随着时间推移,他感到体内的力量在不断增长,对这个家、对父亲、对世界,迟早有一天他要掀翻。

    只是康璐璐苏醒前,阿玺还是灰溜溜跑了。

    他害她被打,需要时间缓冲。

    随即阿玺得知康璐璐的外婆离世的消息,他也知道父亲这几日有个风头正盛的新欢。实际上,阿玺听见了康璐璐外放的那一句甜腻的“hello”,她取消外放,阿玺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康璐璐对外婆的离世很豁达,说是老人家寿终正寝。

    对那个女人接的电话,康璐璐缄默不语。

    过两天,阿玺听见她和父亲在电话中争执。康璐璐咬牙说:“所以你就可以任她践踏我的感情?”

    阿玺借着学业上的事在二楼走来走去,奇怪,她不在。他最终听见洗手间传来小小的声音。

    隔着木门,阿玺听见水声之间夹杂着哭泣。

    他嘴里苦苦的,这个女人,竟然对他爸有真的感情。

    18.

    “你现在不成熟,多经历几个就知道,和金钱相比,爱情只是社会的谎言。”

    父亲说完打开线上会议,手推了推,示意阿玺出去。

    第二天,阿玺被告知和康璐璐一同返乡。他当时不理解父亲的操作,内心深处浮起零碎的感激。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一课,这是一场深刻的教训——永远不要指望别人的仁慈,一时松力只是为了换一把更大的刀。

    住在农村的房子里,阿玺不适应,但不难受。

    室内很干净,空气清新,门前树后时常听见鸟雀啁啾。厕所不再是老式茅坑,现代化的马桶,旁边嵌着给老人抓的扶栏。

    阿玺不知道这个地区的人怎样吊唁。

    康璐璐的方式是烧纸钱,静坐,收拾。

    来的路上阿玺闹得够多,搅乱了康璐璐的心情。到了目的地,阿玺安分下来,他想四处走走,想象康璐璐童年是如何在村子里称王称霸——她经常在饭桌上吹牛。

    阿玺摘了几根狗尾巴草。

    他前段时间不辞辛苦地和康璐璐拌嘴,对她是有帮助的吧?

    村子真小。

    阿玺一个上午探索完,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户装修现代化的院子。门口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在择菜,远远瞧见阿玺,那女人探头问:“是康璐璐带回来的后生么?”

    阿玺喜欢“康璐璐带回来的”这个说法,“嗯”了一声,缓缓踱过去。

    女人脸上露出几分困窘,朝康璐璐家望一眼,拿围裙擦了擦手,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老公对她如何,幸福吗?”

    阿玺狐疑地打量,确定这不是康璐璐的妈妈,也没听她说有这门亲戚。

    “你是?”

    女人低头又抬头:“我是陶凡的妈。”

    阿玺明白了。

    陶凡啊,康璐璐前男友。

    他视线明晃晃往那摩登的院子打量一圈,似笑非笑:“哪劳您费心啊,管好您儿子。”

    推开木门,几只母鸡在叫。康璐璐说要把家里的动物送给婶子,阿玺有几分舍不得,感觉像玩Minecraft,自己成了农场主,还没过瘾就断电了。

    康璐璐肯定在堂屋。

    阿玺迈着轻快的步伐,发现——康璐璐睡着了。

    她睡得很死。

    阿玺低下身子,两人越靠越近,他忽然抬头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人,阳光从窗户缝隙射进来,产生了丁达尔效应。

    阿玺第二次吻了康璐璐。

    两人吃着晚饭,阿玺眯着眼睛说:“你猜猜我今天见了谁。”

    “谁?”康璐璐没兴致猜。

    “曾经差点成为你婆婆的人。”

    康璐璐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

    “我可帮你狠狠出了口气。”

    她一时无言,扒两口饭,“陶凡他妈是个好人,就是被耽搁了。”

    “你什么意思?就我是坏人呗。”

    康璐璐小口嚼着,斜睨阿玺鼓起的腮帮子,慢吞吞说:“她以前是下乡的知青,是大都市来的小姐。如果没耽搁在这,会有很灿烂的未来。哎呀你这小孩,你懂我们那个年代吗,懂他们那个年代吗,你都没饿过饭。”

    阿玺对上世纪的故事有过一些了解,多是通过纪实文学和电影。听康璐璐解释,他倒能发觉方才没发觉的细节,比如那位女人袖口绣的一个“簪”字,一看就是自己绣的,普通农妇怕是不认识这个字。

    他对那女人没有同情,只觉得各人选择各人的路。

    那时候的阿玺还不明白,同样在做出选择的年纪,他的眼前一片坦途,海阔凭鱼跃,而有的人眼前只有一条艰涩的小径,来不及犹豫就被推了上去。

    这些,阿玺尚且无法感同身受。

    他对康璐璐的解释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19.

    第三天,吃完早餐后,阿玺打算溜达一圈就回来陪康璐璐。

    康璐璐昨天架□□取东西,一时不慎,下来差点摔倒,手脚倒都没事,只是□□砸坏了一个大缸。

    阿玺回来撞见一片狼藉,嘴上打趣,心里却想,要是他当时在下头搭把手就好了。

    所以今天一定要早出早归!

    阿玺沿着水泥路,小跑到了村口。

    田坎上一个男人戴着草帽,嘴里叼一根烟,下巴胡子拉碴的,粗声喊了句:“小孩,你是康璐璐家的小孩啊?”

    这边的人很喜欢用“什么什么家的”来指代人,阿玺听着极为受用。

    男人吸了一口烟,眼神陷入回忆,感叹说:“康璐璐还是出息,我们这群人就她和陶凡最出息了。”

    “你和他们是朋友?”

    “那可不,康璐璐在学堂坐我前桌呢!”

    阿玺索性停下脚步,“我有点好奇,你说说看。”

    明明问的是康璐璐和陶凡以前的故事,这人三句离不开他的豪气过往,真是答非所问。阿玺真想拿来个筛子,将这人的话筛一遍,跟康璐璐和陶凡无关的,就揣肚子里别掏出来。

    不过,阿玺从不知道康璐璐的童年,因而还能听得下去。时不时脸上浮现些情绪,笑啊怒啊的。

    听说康璐璐一战成名,成了村里小霸王花,阿玺第一反应:不愧是你。

    男人平常没地儿说这些,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东拆西补,说了些能记得的轶事。

    说完,见眼前这孩子微笑点头,竟从口袋里拿了几张红票子递过来,“喏,谢谢你的故事。”

    男人眼珠子转一圈,捏烟的手颤了颤,烟头扔地上,脚滋灭。“我说,你是康璐璐老公和前妻的儿子吧?”

    阿玺点头。

    男人接过票子,点着数额,笑意更浓:“你爹很有钱?康璐璐这个后妈是不是虐待你啊?你要是想搞她,我可以帮你作证,保证你爹相信她就是个烂……”

    话没说完,只能见到阿玺逐渐远去的后脑勺了。

    阿玺自觉做了件蠢事。

    他感谢这人分享了康璐璐的童年,给出的钱就当是小费,他们几个朋友去俱乐部随手给的都不止这个价。

    但男人眼里燃起的贪婪,让阿玺知道了他的举动不太理智。

    阿玺撑了个懒腰,慢悠悠往回走。

    路上,他被四个十六岁上下的二流子拦住了。

    他们拿着形态各异的木棍。有一个男生手里握着一整根枯枝,怕是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的,裤兜里却露出一根刀把。

    阿玺舔了舔牙。当没看见,绕向左边。

    他们也往左边走。

    他去右边。

    他们也去右边。

    “有事吗?”

    阿玺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这也成了一种原罪,因为这代表他是城里来的。

    其中一个戴帽子的男生嘴角扯了扯,用方言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话音刚落,他们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样子没少坑人。

    最壮的那个恰好挡住了往康璐璐家的方向。

    这边的方言不难懂,阿玺蹙起眉头,“你们想打架?”

    有一个心急口快:“我们想搞点小钱!”

    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惹啊!阿玺捏拳头。

    他从小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属于那种讲文明懂礼貌的横行霸道,别人看不惯又干不掉。学过打架,都是正当的切磋,没遇到过这种实打实的打斗场景。

    “要钱没有,想打架的话,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阿玺跃跃欲试。

    这四个黑炭男生的武器是棍子,阿玺不信他们能打赢自己。他练跆拳道的时候又不是没有一打四过,当时能赢,现在也能赢。唯一要提防那把刀。

    然而阿玺错误估计了城市小孩和农村小孩的力气差别。

    戴帽子那人练过几招,不仅接住了阿玺的招数,还反腿趁他不备踢中阿玺的胫骨。

    一时钻心的疼痛。他动作停滞一瞬,刀划过了右手胳膊。

    阿玺落了下风。

    帽子男生笑说:“我们只想要钱,做什么要动手哈?”

    “行,你们要钱,我给呗。”

    他们收手也快。

    阿玺手进裤兜里摸索,遗憾道:“我身上……”

    “二胖!你把他砸晕了!”

    “你砸他干嘛?”

    “他城里来的不老实,我们直接搜身咯,他衣服鞋子都是牌子货!”

    ……

    阿玺的意识短暂恢复了几秒钟。

    他被几个人拖着,身竿倾斜,在爬山。头晕晕沉沉的,不知道那群小兔崽子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抛尸吧?这时候精神头已经强撑不起来,将自己抛进更大的黑暗。

    阿玺再度醒来,日头已经西斜。

    后脑勺隐隐作痛,肚子开始叫了。阿玺起身看四周,这是在一个山洞里。

    耐克鞋没了,袜子也没了,他全身上下只留了一个内裤。抢劫犯这么猖狂的吗???

    阿玺有些懵。

    他赤脚踩着碎石子、泥土和枯草组成的地面,从洞口眺望,只见一排排绿树,不知哪个方向能找到路。

    起身的短短几步路已经让阿玺龇牙咧嘴。

    真不知道发明鞋子之前,古人是如何劳作捕猎的。

    原本很是焦急,但想了想,康璐璐一定会找他的。阿玺便磨尖了一根枯枝当武器,席地而坐。

    瞧见林子里第一束手电筒的光时,阿玺差点大叫“我在这里”。

    那人也在唤阿玺的名字,不是康璐璐。

    阿玺心想,还是等康璐璐亲眼见到他这模样。

    一连响起四五个不同的声音。康璐璐怕是叫了全村的人搜山。

    这时,阿玺听见康璐璐的声音从山洞后方传来。

    “阿玺——”

    阿玺保存的体力就是为了这一刻:“康璐璐!”他声音急促,叫了一声发觉气力不足,眼眶竟有些酸涩。

    “阿玺——”

    “康璐璐……”

    离他更近的村民听见了,几人七嘴八舌:“在这个方向!”

    阿玺以为康璐璐离他最近,没想到这山里有时候声音近在耳边,其实隔着很远的路。

    几条手电筒的光打来,阿玺半捂着脸。他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其中一个嗓门大的阿婆中气十足大唤康璐璐的名字。

    康璐璐:“好——我马上过来!”

    康璐璐:“人没事吧?”

    阿婆:“没事——”

    阿玺:?

    这位阿婆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哪只眼睛看出他没事了?

    两人在电筒光中相见,阿玺套了件外套,在康璐璐来之前虚弱坐在地上。人狼狈与否无所谓,他的姿态要好看。

    康璐璐大惊失色,一双杏眼瞪着,将他浑身上下扫视一番。

    阿玺忍不住瑟缩一下,内心气得要死。

    这样子真是逊毙了!!!

    康璐璐怒道:“谁做的?”

    在阿玺开口前,康璐璐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轻重缓急,握住阿玺的手,很凉,她索性收了电筒,两手捂着,“先回去再说。”

    阿玺洗澡洗了一个钟头。他一路回来没说话,只是回握康璐璐的手,捏得很紧,她都有些疼了。

    康璐璐深知他这次吃了大亏,两人难得没拌嘴,只等着明天去医院和警局。

    阿玺的心情非常复杂。

    康璐璐跨过崎岖的小路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刹那,阿玺坦然坐在地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催。从他的角度,捕捉到她脸上带着怒容,两颊冒红,背后挂着一轮明月。他像追逐月华的旅客,静静地等待。她冲来抓住他肩膀,带来满分的愉悦,破坏一半的旖旎。

    阿玺洗着澡,后脑勺不能碰水,拿湿毛巾擦了擦头。

    他皮夹里的钱并不多,却有人为此犯下大错,也因此让阿玺摔了十几年来最大的跟头。

    这里太偏了,走夜路去县城不安全,只能明天处理这事。

    洗澡出来,康璐璐已经为他准备了一菜一汤一碗白粥。

    X市尤爱喝汤,阿玺尝了尝,是康璐璐的手艺。

    她坐在不远处,为他包扎过的医药箱仍敞开,裤脚卷到膝盖处,她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阿玺看了一会儿。

    康璐璐怕是崴到了脚,慢慢踱过来,撑着桌子坐下了,问:“你还好吗?”声音都没了以前的朝气。

    阿玺点头,“没大事。”

    她“嗯”一声,视线朝下思索着,想说什么硬生生止住。

    阿玺说:“那些人不一定是你们村子的。”

    他分不出来,听这里的方言都一个腔调。

    那天晚上阿玺没太睡着。清楚的记得康璐璐握住他手的触感,身旁的阿婆阿婶阿伯一个劲儿说康璐璐找不着他有多么担心。

    她的担心更多是怕跟他爸交不了差吧。

    阿玺把山洞的经历当成了一场冥想。

    在绿意盎然的森林山洞,失去手机失去衣物这些外在的裹挟,忍饥挨饿度过一个宁静的下午,这可不是谁都能经历的。

    他侧了下身子,听见木屋隔壁手机响。康璐璐也没睡着。

    第二天有司机来接他们,先去医院,再去警局。

    原来那几个二流子之前还抢劫了一家小卖部,昨天把他扔在山洞就是为了多争取时间逃跑。阿玺的经历倒是帮警察锁定了他们的几个怀疑对象。加之有阿玺的手机定位,相信很快就能带来好消息。

    康璐璐有些后怕,又羞又愧,两人在飞机上一路无言。

    这件事,他们都没告诉董事长。

    20.

    下学期阿玺就要去母亲那边读书了。这是董事长的决定,X市的发展日薄西山,不如早日转移。

    康璐璐一脸被说服,阿玺却知道更深层的原因。

    也好,至少康璐璐能保持这段婚姻的体面。

    阿玺默默想着,感觉自己在这个年纪拥有这段心思真是不正常。

    阿玺交了女朋友。他们这群人都是荷尔蒙分泌过盛,到了年纪不谈恋爱是一件丢脸的事,至于谈恋爱是和同性还是异性,没人管,甚至有人劈腿不同性别。

    在酒吧,阿玺抱着女朋友亲热。

    恰巧康璐璐来这帮一个姐妹庆祝生日,姐妹里有已婚有未婚。婚姻不是欣赏帅哥的阻挡,大家都是VIP级别,越过舞池直接进包厢。

    康璐璐没想到在这碰见了继子。

    她胳膊一疼,抬眼就见捏住她那人眉头紧锁。

    “你来这干嘛?”

    康璐璐耐心解释:“你看见了吗,那是Rockwell太太。你爸最近一直想跟Rockwell结交一下呢。”

    阿玺明白自己这是遇到了太太社交。

    现在太太社交都这么大尺度了嘛!

    走过去一个肌肉猛男,西部牛仔打扮,上半身没穿衣,对康璐璐挑眉一笑。

    “Austin你个渣男!你刚刚竟然……竟然直接把我丢在地上!”一个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孩怒骂。

    扭过身子定睛一瞧康璐璐,她更生气了:“我说你怎么硬不起来,你喜欢年纪大的!”

    康璐璐:?

    “小妹妹,倒也不必说这个,你难道不会老?”

    “你等等。”阿玺被人戳中心事,肌肉一跳,?宓靡?溃?蹲排?笥鸦亓丝ㄗ?

    很快他跑回来,喘着气。

    阿玺盯着康璐璐。

    康璐璐盯着阿玺。

    有0.01秒,阿玺觉得康璐璐已经窥见了他内心的隐秘。

    她笑了笑,“不去哄哄?”转身走了。

    那之后不久,阿玺去英国游学。归来时,宅子里变了些样子。

    佣人们毫无改变,缺的是一个人。

    阿玺找到平日和康璐璐来往较多的Linda,问:“她呢?”

    Linda已经从夫人的贴身女佣转为普通女佣,拿着鸡毛掸子掸去花瓶上的灰尘,手脚麻利,但毕竟是降了职,不知道她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Linda知道他口中的“她”指谁,垂眸道:“离婚了,夫人已经不在X市了。”

    离婚?!

    阿玺追问:“要走的话,依她的性格肯定会带你一起走啊。”

    转念一想,把他和她都送走,离得越远越好——这才是他父亲的风格,斩草除根,掐断可能的火花。

    Linda说:“夫人说要自己做生意,稳定后再雇我过去。”

    草。

    他竟然比不上Li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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