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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和宿敌奉旨搅基 > 第51章 春安帖
    陆几被裴元打了,又险些将裴元逼.j,这事儿郝春一概不知。

    他正愁着他这趟出征咋这么倒霉,哪哪儿都不顺!隔天去校场点兵的时候遇见兵部元侍郎,元侍郎就跟吃了箭似的,一开口就冷飕飕,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把他给射成刺猬。那老小子分明还与他一起吃过鸡!

    校场点兵也进行的极其不顺,真正骁勇的兵士都像是今日集体吃了泻药,一个两个的提不起劲,挥舞刀枪就跟比划木棍似的。就连龙虎贲军中那几个跟他平素往来的,这趟也都明面上敷衍,真的能帮上忙的一个都没。至于沈虎头?那该死的沈虎头索性就直接避开了他,托病没来。

    当天下午,他去寻陆几,陆几家门都没摸进去。

    “回侯爷,咱家大人病着呢,怕不能与侯爷议事。”陆家门僮低垂着眉眼叉手道:“要么,侯爷您有事儿先留下则口讯?”

    陆几能病?郝春打死不能信。

    他眼珠子转了转,嘻嘻地笑了一声。“出征的事儿,也能留口讯商量?”

    不料那仆僮立即答道:“我家大人说了,出征的事儿,一切自然都听朝廷诏令,并没有什么可商议的。”

    话风回绝的这么死,是连多年情面都不顾了。

    可为啥啊?

    郝春眼珠子又转了转,在日头底下浓眉微挑,心里头琢磨的是安阳王秦典。秦典入京后,各家明面儿虽依然风平浪静,但底下都在悄悄儿别旗子。怕不是就连陆几也当真投了安阳王?

    “行吧,那……小爷我就先走了。月底誓师那天让你家郎君早些来!”

    “是,恭送侯爷。”陆几的家仆低头叉手,模样看似恭谨至极,实则一句顶用的屁话都没。

    郝春憋着一肚皮气回到自家平乐侯府,府里头王老内侍老远就在候着他。

    “侯爷,咱夫人来信了!”

    郝春正在上台阶的脚步一滞,缓了缓才想起来这位“咱夫人”是指陈景明。他把马鞭子绕在手腕,挑眉笑了一声。“他能有信给我?”

    “可不是呢,估计是侯爷前脚离开,夫人后脚就给您写信了!”王老内侍笑眯眯地迎着他入府,穿过廊下的时候,边走边絮叨。“这咱府里多了夫人就是不一样,这不,夫人就连您走后府里头的安排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还特地儿给老奴丢了个口讯。” m.a

    啧,看把那家伙能耐的!

    郝春鼻孔朝天,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怎么着,他一穷二白的,还能给王baibai你捎体己钱?”

    “那必须不能!再说了,老奴能缺那点儿黄白物吗?”王老内侍依旧笑眯眯的,老脸上褶子开成了菊花。“那什么,夫人说了,让侯爷您尽管放心去西域,这长安城里头的事务啊,他都早托了人打点。”

    陈景明在朝堂人缘那么差,他能托谁?郝春想到自家接连白跑了几趟,鼻孔哼哼两声,更没好气了。“哦?他能托的动人?他不是自家都被撵出去了吗?没陛下召回,他这辈子连长安城楼子都进不来。”

    “回侯爷,咱夫人托了程大司空。”

    郝春惊的差点没收住脚。“谁?你再说一遍!”

    王老内侍眯眼笑得特诡异。“程大司空啊!大司空答应了,说侯爷您尽管放心去打仗,后头府里有什么短的缺的,或是想咱夫人盼着早日成亲了,都能递折子与他说。”

    ……呵!

    旁人递折子给御史台都是说正事儿,轮到他,他就得给程大司空唠嗑这些个鸡零狗碎?

    郝春翻了个白眼,高声道:“别扯这些个有的没的,信给我!”

    王老内侍从怀里掏出份素色书简,小心地双手递给他,又唠唠叨叨地道:“侯爷,传话的人说了,让侯爷看完了信,务必给个回音。”

    “嗯,晓得了。”

    郝春漫不经心地将那份素色书简往半空一抛,又嗖地探身接住。扭过头,不耐烦地龇牙。“行了,王baibai您去忙吧!”

    “哎——!”

    郝春掂着那封信,脚步轻快的就像是今儿个日头底下罕见的暖风。他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要看见了书简上那人手写的几个字,他就觉得高兴。

    【春安帖·致侯爷安

    长忆永安十年夏,

    君偶过伏龙寺,

    欣欣然。

    思乘白驹过流光,

    日日夜夜、

    月月年年。】

    这已经不是春天了,况且这区区几行字算怎么个意思?

    郝春掂着这份书简来回看了几遍,又把空了的壳子倒倒,没发现有别的东西了。啧,你弄颗相思子也好啊!那玩意儿又不贵!

    郝春满心腹诽,龇牙咧嘴地对陈景明充满了怨念。从开头第一句骂到最后一个字,又啪地一声坐在宽边紫檀椅内,将这信随手扔在案头。

    轻飘飘的一张纸,寥寥数行字,在秋日书房明艳的阳光下安静躺着。

    安静的,就像写信的那个家伙。

    郝春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内,修长手指答答敲个不停。目光时不时往下溜,再瞄一眼那家伙的字。字挺好,字体俊秀,难得是俊秀中还带着点倨傲。

    也像那家伙本人。

    夏末秋初的光点耀聚成斑,落在信笺上,有什么东西突然摄住了郝春的眼。他眼皮子一跳,倏地抬手拿起那封信在阳光底下照,再将每句开头挑出来,串在一处。赫然便是——

    长忆君,心……心……思日?!

    郝春不自觉抖了一下,手指微缩,那张纸便又轻飘飘掉落案头。

    突然间为何陈景明这封信开头是“春”字,他也想明白了。在去江南的路上,他俩暴雨夜里遭遇山贼,那家伙情急之下也曾惊呼了一声,阿春。

    那家伙,一直想喊他阿春的吧?

    郝春手指蜷缩了又抻直,一双明亮的丹凤眼此刻低垂,整个人沐浴在秋光下。许久后,呵地笑了一声。

    陈景明那家伙一贯最喜欢装假正经,这不,他刚离开没几天,就来了封这么露骨的挑逗信。得亏他眼疾手快,在城隍庙里把那家伙的蛊毒烂肉给挑了!要不然,就那家伙没事儿还得抱着他啃两口的饿虎性子,倘若真中了个春.毒,那还不得日日夜夜滚在帐子里头不出来?

    不过,陈景明想压他?

    郝春倏地傲然抬起头,拧紧了聚翠浓眉,在日头底下咧出两粒雪白小虎牙,歪着脑袋,恶狠狠地对着窗外骂了句。“呸!老子去、你、妈、的!”

    **

    永安十五年,九月十五。宫中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秋日宴,庆祝新科状元郎诞生。也不晓得永安帝与程大司空去江南到底干了什么、又怎地回来的这样快,秋日宴上,这两位赫然并肩高坐于玉琼楼之上。

    郝春自然也去赴宴了。

    陈景明去岁中状元后,他穿过的状元服被送往国子监存管,今科状元好继续穿戴。结果谁也没料到,应天第二任状元郎张?不幸是个乐呵呵的胖子,年纪也大了些,足有四十了,倒也是出自寒门。在这个宫宴拜永安秦肃与大司空程怀?为师的傍晚,张?刚颤巍巍地跪下,额头还没磕在青石砖,突然间噗嗤一声,他身上那件状元袍居然被扯裂了,露出大半个屁股。

    郝春当场笑得打跌。

    玉琼楼内飞觞度曲歌舞正酣,气氛顿时格外尴尬。永安帝秦肃又是个生来特凶相的模样,当即拧起浓眉,端着三足爵的手指一紧,沉声道:“张?,你这衣衫……回头记得补好了再还给国子监。”

    新任状元郎张?窘的满脸紫红色,头都不敢抬,浑身簌簌发抖,拼命夹紧了屁股,连声应道:“是、是,臣失礼、失礼。陛下恕罪!”

    郝春见状唇角又翘了翘,露出两粒雪白小虎牙。他此刻正漫不经心地坐在右边武官首席,放眼望过去,应天.朝唯一爵禄比他高的建业侯爷十四郎依然缺席,兵部侍郎元起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只与旁人说笑。散骑将军陆几脸色阴郁,在大口大口灌酒。像沈虎头这种龙虎贲小头目只能坐在武官队伍下首,在这样盛大的场合,连个屁都不敢放。其他的人,尤其以左边那起子文官为首,在新科状元张?露出屁股后,大多脸色微妙,端起酒,唇边挂着抹朝堂上常见的那种心照不宣的微笑。

    啧,真他妈没意思。

    郝春端起酒一饮而尽,银制筷子击打青玉碗,无聊到想要跑路。但可惜跑不得!于是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晓得是不是他喝多了,在酒醺醺然将醉未醉时,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他家那位讨人嫌的夫人、被贬了官赶出长安的陈景明。

    神思恍惚中,仿佛陈景明那家伙正在他左下首作陪。又仿佛,在刚才见到张?那副窘态后,陈景明不动声色地倾身凑近他,一双点漆眸微微漾起笑意,轻问他。“如何,为夫生得最俊俏吧?”

    郝春醉的乜斜了眼,凭空又举起酒,呸了一口。“为夫?你做梦!”

    陈景明不在玉琼楼内赴宴,自然不能答他。答他的是下首那个最近看他特不顺眼的陆几。

    “侯爷想做谁的夫?”

    郝春立刻哼了一声,傲然抬起下颌。他此刻一张雪脂般的脸皮早就喝的红彤彤,眉眼聚翠流华,在灯烛下越发耀眼。陆几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乍一看,那两条眉毛有点像陈景明。郝春便更不高兴了,打了个酒嗝,哼哼唧唧地嘟囔道:“谁……谁他妈的夫,你都别想!”

    陆几脸色瞬间沉下去,手指咔哒捏紧三足爵,忽然倾身,冷笑道:“侯爷还真是霸道。”

    “嗯?”郝春迷迷糊糊中只见到一张放大了的男人脸,眉眼虽然俊俏,却有种他不喜欢的阴沉。他嬉笑着避开了些,又打了个酒嗝,嘴角下撇,鄙夷地对陆几道:“小爷我就是霸道,你丫能怎么地我?”

    “你……”陆几倒吸了口冷气,前仇旧恨一时间都冲上脑门,差点没控制住就揍了郝春。但他毕竟是世家子,只略变了变脸色,就又借酒盖住了脸,脑袋再次凑近,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声冷笑道:“好!望侯爷将来,不会为这句话后悔。”

    “小爷我……嗝……”郝春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也歪着脑袋瞅他,眼珠子跟那不安分的钩子似的,左右上下来回地撩拨眼前这人。虽然今晚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好像变丑了点,但眉毛长长,又这样直勾勾地瞪着他。

    唔,大概就是那家伙了吧?

    郝春心里头迷糊,下手却贼快,直接撩上了陆几的脸,咧嘴笑出两粒雪白小虎牙。“嘿嘿,小爷我悔什么?”

    陈景明设计他,他自问心里头明镜似的,但他不是也没生气?至于悔,那就更谈不上了。谁让陈景明这家伙长得格外对他胃口来着?人生在世,谁还不能被坑几次?不过陈景明替他挖的这坑挺俊俏,读书人嘛,又俊又美又死能挖坑的读书人……既然噗通掉下来了,大不了他认栽。

    反正他自打掉坑后,还不怎么想出去。

    “小爷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郝春捻着陆几的脸,修长手指一夹,biu地弹了一声。聚翠浓眉高挑,嘿嘿打着酒嗝笑得异常猥琐。“嗝……不就是谁压谁的问题嘛?你放心,小爷我……嗝……”

    他话还没说完,手就被陆几反擒住。

    “侯爷你把话说清楚!”陆几咬着牙,气的脸色铁青。“你到底想压谁?”

    “小爷我,嗝……”

    陆几逼近到他眼皮子底下,被他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哑着嗓子低声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要裴家阿元?”

    “裴家阿元?”郝春歪着脑袋茫然地张眼想了一瞬,随后嫌弃似地避开陆几越逼越近的脸,摇了摇头。“你、你怎地老提他?小爷我对他又没兴趣。”

    嘶……!

    陆几倒抽了口气,又铁青着一张俊脸问他。“那我要了裴家阿元呢?”

    “你?”郝春瞪大眼上下打量他,高声怪叫道:“你丫算个什么东西?裴元能瞧得上你?”

    郝春这句话实在音量太高,周围的人都听见了,纷纷停下酒杯,转脸看过来。就连坐在最上头正在低声私语的永安帝与程大司空也惊诧地望来,酒乐纷繁里,就显得平乐侯郝春坐的这块特别突兀!突兀的,就像是一片绿油油草原上冒出来匹脱缰野马。

    陆几一张阴郁俊脸憋成紫红,险些将郝春那只手攥成齑粉。

    “哎哟喂,你弄疼小爷了!”

    郝春立即张着眼怪叫。开玩笑,他自打娘胎出来就是个倔脾气,从没服过输认过软。“陈景明”这家伙想弄他,还想以武服人?呸!

    郝春丹田气一沉,五指戟张,一个饿虎掏心就奔陆几怀里去了。脚下也不忘掏两下,噔噔噔退开席子半尺远,一个扫堂腿猛攻陆几下盘。

    应天名门盛宴惯来铺席,众人都跪坐在两侧,有个小小案几盛着酒食。郝春这一顿动作,案几被打翻,席间顿时叮铃哐啷洒了一大片,汤汁酒水跟下了场雨似的四处泼洒,坐在他们下头的武官们都倒了霉。哎哟哟惊叫声顿起,众武官见状都纷纷起身避开。

    奏乐的伎子不知所措,舞袖尚在飞,曲子却悄悄儿地停下了。

    陆几呢,一则也喝了酒,二则前几天他逼问裴元时……就快成事儿了,结果被裴家赶车的家仆们给扰了。事后裴元气的唇色雪白,抖着手,指着他骂禽兽,并扬言要与他割袍断义。

    陆几毕生念想就是一个裴元,可裴元只记挂着郝春。

    在陆几眼里,他与平乐侯郝春,新仇有,旧恨也有。更何况眼下是郝春这厮先动的手,他更不能忍,立即也猱身而上,与郝春斗在一处。拳脚声呼呼,谁也不肯让谁。

    场面闹的实在不像样子!

    永安帝秦肃霍然起身,怒吼道:“谁许的你们在这比武?都能耐了是吧?要比武,有本事给朕都去西域比!你们二人一个监军、一个骠骑大将军,在新科状元的秋日宴上闹腾算怎么回事?!”

    “新科状元?”郝春耳朵尖子动了动,拳脚呼呼中还不忘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对,对对,咱陛下说的对!你丫不就是中了个状元郎么,看把你给能耐的!”

    倒霉的真正的“新科状元郎”张?见这位混不吝的平乐侯爷居然当众提起他,惊的满身肥肉一抖,连忙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口中高声叫起屈来。“陛下,臣与平乐侯素不相识,今晚秋日宴是第一回见!这、今晚上这事儿,它真不干我的事儿。”

    大司空程怀?借宽袖遮口,轻笑了一声,把脸转向永安帝,笑得如和风细雨。“陛下,平乐侯怕是酒吃多了,认错了人。”

    永安帝秦肃见是他劝,勉强按捺住暴躁脾气,但仍是把两道煞气浓眉蹙起,也压低了嗓子,没好气地道:“朕管他认错了谁,居然敢闹朕的酒席,这事儿,就得归他错!就他这么个二五不着调的货,月底加冠后就让他滚蛋!”

    程怀?轻轻地放下宽袖,玉葱般的手指握住酒爵,斟酌了一会儿,挑眉笑了笑。“既如此,也好。”

    “陛下,臣……”可怜的新科状元张?仍在俯首认错,虽然他也不晓得他错哪了,但态度诚恳老实啊!

    再看那个二五不着调的货郝春!简直没眼看。

    永安帝秦肃从鼻孔里哼哼了一声,鹰眼扫向郝春所在处,把脸色沉下来,故意怒道:“你二人因何事闹腾?”

    陆几酒喝的不多,再则,他酒量本就比郝春好太多!他在永安帝发火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此刻正跪伏在地认错,冷不丁那位该死的平乐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愣是把他踢的噗噗往前直溜,一直溜到了玉阶最前头、永安帝与程大司空的眼皮子底下。

    郝春迷蒙着眼,一看,哟呵!自己终于打赢了啊!他得意地叉腰大笑,仰起脸,还不忘向站着的怒发冲冠的永安帝讨赏。“陛、陛下,臣刚才这脚,还是当年在宫里您教的呢!”w~

    “……”永安帝硬是教他这句噎住,好悬没给气死。他登时怒气蹭蹭蹭当真冲上脑门,大手一拍,案几哗啦啦掀飞大片。“放肆!你给朕跪下!”

    “跪就跪。”郝春满脸老大不情愿地嘀咕了句,一撩衣袍,刷地跪得干脆,膝盖骨在青石地砖上险些砸出俩坑窝。“陛下,臣跪着呢!您、嗝……您有话就说。”

    郝春醉的满脸霞绯,两道与永安帝如出一辙的浓眉此刻染了水墨般,愣是变得柔和,更衬托出他那对儿秋水丹凤眼勾魂摄魄,亮得能汪起一池春水。他说话时下颌微抬,从脖颈到面皮,雪脂般莹润有霞色。

    这二货实在是容色太盛,?丽的,竟不太像他秦氏皇族子弟了。

    永安帝秦肃一双鹰眼钩子般扎在郝春身上,从他那两道浓眉到少年风流体态,足有三息后,颓然地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平乐侯与散骑将军借酒闹事,着,当庭杖责二十,逐出宫掖。从今后若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再踏进宫门半步。”

    这责罚,意料之外的重。

    就连大司空程怀?都愣了愣,修长手指捏紧白玉爵。“陛下?”

    “朕意已决。”

    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百官群臣的面,永安帝秦肃从不曾驳过枕边人。今晚是他第一次不顾程怀?意思,直接下达了旨意。

    众人皆面面相觑。

    郝春眼尾斜斜地扫了眼陆几,见陆几脸色死人一样惨白,又听见周围众人倒吸气的声音,反倒坦然了。这还是永安帝第一次责罚他!不过,也好,既然当庭杖责,他郝春也就是明确地失去了圣宠。

    一个圣眷不再的人,就不必再小心翼翼地装作纨绔了,这争夺承嗣一事,从此后也再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臣,谢恩!”郝春嘴角惯例咧开,扯出抹漫不经心的笑,两粒小虎牙尖尖。“陛下放心,臣这、这就撅起屁股乖乖儿地出门去挨打!”

    郝春又打了个酒嗝,踉跄站起身,原地摇摆了几步。随后如同一条紫衣斑斓却被冻僵的蛇,摇摇晃晃地朝门外游去。

    十二冠玉旒下,永安帝秦肃盯着郝春背影,目光沉沉,脸色也格外不好看。

    陆几也只得惨白着脸谢恩起身,刚站起来,他就被四个精壮的内侍拽住胳膊往外拖。

    竟连郝春那份最后的体面都没。

    半盏茶后,门外廷杖声清晰传入耳,一声声,伴随平乐侯那不怕死的叫嚣声。“再、再重些!哎呀不尽兴!”

    永安帝秦肃霍然踹飞案头凌乱的酒肴,一脸怒容地瞪向四周。

    帝君发怒,群臣皆战战兢兢地跪下了,殿内鸦雀无声。

    “陛下……”大司空程怀?只得叹了口气,敛起袖口也缓缓起身,抬眉望了眼底下那起子心思莫名的百官,目光落在恭谨低头的安阳王秦典,久久不语。

    不多一会儿陆几挨打的闷哼声也从外头传来,和郝春不一样,陆几是在拼命忍着疼。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便异常沉闷,几近于刺耳。

    程怀?只将眼注视着安阳王秦典。

    秦典果然抬头,假意不忍道:“陛下,他二人毕竟是年少,又兼饮了酒,臣可否讨个情面……”

    永安帝秦肃冷笑一声,厉声打断他。“你替他二人讨情面?是单就平乐侯求情,还是要替陆几求情?”

    “陛下,臣、臣不敢!”秦典顿时唬出一身热汗,慌忙又把头低下,再不敢出声。

    永安帝秦肃冷冷地望向阶下一片狼藉,又嗤笑了声。“还有谁要替他们求情?”

    今儿个帝君就连惯常最宠爱的平乐侯郝春都发作了,近日在长安风头正盛的安阳王秦典也自讨没趣,谁还敢再多管闲事?底下百官一个个都跟锯嘴的葫芦似的,只唯恐自己头埋的不够低。一开始惹祸祸端的新科状元郎张?更是全身抖的筛糠一样,屁股露在外头,嗖嗖冒凉风,眼下连屁都不敢放了。

    永安帝秦肃久久地瞪视底下群臣,咬牙冷笑了声。“今儿个,谁都不许求情,也不许给他们二人用药!这份疼,朕要他们活活地受到出征那日!”

    没人敢接暴怒中的帝君的话茬。

    大司空程怀?只得又轻声叹了口气,抬眉望着秦肃。“陛下,已过酉时了。”

    那意思,陛下您也该回寝宫安歇了。

    永安帝秦肃倏地转头盯着程怀?,一双鹰眼内意味不明,凶神恶煞般的脸上染满怒容。三息后,秦肃居然毫不回应,就这样怒冲冲地拂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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