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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和宿敌奉旨搅基 > 第40章 抢人
    不厚道的陈景明压根就没顾及蓝湄,待绣衣卫首领暗十一交代完了差事,起身就走。

    “哎,陈大人,你往哪里走?”蓝湄忙不迭叫住他。

    陈景明在二楼楼梯口回头,轻描淡写地道:“啊,忽然想起来,某在长安城尚有桩心事未了,得去了结一下。”

    蓝湄心里头咯噔一下,说话都结巴了。“啊,那个,陈大人,您这是打算,不回长安城了?”

    别是当真拉不到那位平乐侯爷同去江南吧?又或许,两人没暗十一口中说的那么要好,所以陈大人这趟去江南,是存了死志?

    平白无故提及了结心愿什么的,莫名让人?得慌。

    陈景明一眼看穿蓝湄没说口的这句疑问,点了个头,越发轻描淡写地道:“嗯,某想着,此番走了之后,兴许就真回不来了,得去了个愿。”

    “啊、啊,这……”

    可怜的蓝湄大人当场就要哭了。

    陈景明甩着手,浑似无所觉,兀自噔噔噔下了楼梯。他沿着长街,穿过西市,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郝春说过的昌记卤牛肉店。

    说一眼看见,其实也不确切。这家店,他曾无数次徘徊于门前。郝春出征西域后,他偶尔卖画得了润格费,便来此间看看,每次都不进去。

    他想等着郝春回来,一同吃。

    结果郝春是战胜了那帮西域蛮子军,也的确与他再次打打闹闹,看起来亲热极了。但这家昌记卤牛肉店,郝春再没提起过。

    陈景明凉薄一笑。

    “客官,”店铺火头撩开竹帘发现又是他,呲了呲牙。“怎么又是你!今儿个还是来白闻闻咱家卤牛肉的香味,好准备着晚上回去下饭?”

    陈景明今日仍穿着一身素淡麻衫,原先的绯色官袍早在长街包厢内换过,又交予暗十一带走了,所以昌记火头就当他这么多年仍然落魄,语气颇为鄙薄。

    陈景明也不恼,微微笑了声。“不,今儿个是专程来吃牛肉的。”

    在火头诧异的目光中,陈景明静静地穿过帘子,竟然还特地点了个号座,看也不看菜牌,倒背如流般报出串菜名。三斤卤牛肉、两副镶银链子的长箸,以及一坛尘封了五年的扶苏酒。

    原本他筹划着,待郝春平安归来,就与那厮对坐一壶酒。郝春是个练武的人,想必胃口大,又爱喝酒。

    那时候他总想着,等那人回来……等到那时,得挑个阳光晴好的春日,约了这厮一道饮酒。酒酣耳热之际,他再缓缓地告诉那人,侯爷,吾心慕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陈景明垂下眼,银链子在筷箸间????地轻摇,然后他夹住一块卤牛肉,舌尖轻卷,唇齿便都是这弥漫的老卤味。味重,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吃。

    就如同平乐侯爷这个人。

    **

    半个时辰后,没寻着人的郝春独自回到平乐侯府,满脸的郁躁。

    “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王老内侍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地望着他,老脸层叠打皱。

    “怎么了这是?”郝春挑高一对儿聚翠浓眉,不高兴地怪叫了声。“怎么见着爷就唉声叹气的,爷今儿个已经够倒霉的了,别搁这跟爷叹气!”

    王老内侍望着他,反倒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咱夫人,被罢官了。”

    郝春立即不耐烦地挥手。“这不早就知道了吗?你叹啥气?哎对了,那个小祁公公呢?”

    “走啦!”王老内侍又叹气,颓着脸道:“咱夫人不仅被罢了官啊,这陛下还特地交代了,说让咱夫人今儿个必须离开长安,不许回来,回来就得砍头。”

    郝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合着趁着小爷我不在,你俩合伙把圣旨给拆了?”

    “哎?没有没有!老奴可没那样大的胆子!”王老内侍连连摆手,一叠连声道:“可不敢背着侯爷干这事儿!这是陛下赐的圣旨呢!是咱夫人找人来捎了话,把这道圣旨啊,顺便带走了。”

    “找了谁?他能找谁?王baibai你少蒙我!”

    郝春越发焦躁,就陈景明那样差的人缘,居然还能找到人来传话?还替他接了圣旨?谁啊这是!

    王老内侍苦着张老脸,顿了顿才道:“不是别的谁,就是那绣衣卫首领十一大人!”

    “怎么能是他?!”郝春当场就炸了,恨恨地靴子跺地,围着花厅内转圈圈。“怎地能是绣衣卫来替他接旨?还是十一大人亲自来?”

    “那,老奴就不知道了。”王老内侍打量四周,悄悄儿地挥手,打发四周侍立的仆僮都一溜儿下去了,这才小步凑近了郝春,愈发小小声儿地说:“侯爷,咱夫人会不会是明升暗降,看似被罢了官儿,实则……是被大司空另外委以重任,去江南,是去办事儿的?”

    郝春倒吸了口气,咂摸着唇,露出两颗雪白小虎牙。半晌,忽然转忧为喜。“……嘶,有可能哦!”

    惊动了绣衣卫,必然事涉隐秘,最可能的就是陈景明被程大司空安排了秘密任务,所以有些消息关节处,经由绣衣卫首领转为口头传达。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只是郝春与王老内侍都不愿意往那上头猜。

    郝春与王老内侍互相大眼瞪小眼,半晌,郝春忍不住又小声嘟囔道:“可还有个可能……”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王老内侍忙啐了几口,也不晓得是在安慰郝春,还是不愿听到那个可怕的猜测。“咱夫人生性聪明,又乖巧,再说了,那、夫人那长得多俊啊!必不能是要杀他。”

    他不让郝春说,自家却一个漏嘴,提前说了出来。

    郝春额头细汗层层地爬过皮肤,又凝结成了霜似的,冻得他浑身打了个寒噤。绣衣卫是永安帝自绣衣御史改制后新编的,虽然有官阶,却从不正式在朝堂露脸,据说绣衣卫内人人都是武功高手,兼刺探各路消息,可越过百官直接密报于程大司空。

    朝野上下,一直都闹不清这支密探队伍到底忠心于谁——是忠心于永安帝呢,还是,实则是专属于程大司空一人的暗杀组织。

    郝春心底起了惧意。他与王老内侍互相望着,彼此均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气声儿。

    太重了,总带着种不祥的深秋木叶凋零的味道。

    郝春霍然抬眉道:“我去找他!”

    “别去!我的小祖宗啊!”王老内侍急的汗都滴下来了,一把拽住郝春胳膊,压低嗓门急切道:“也不定就是要杀他啊!暗十一大人向来瘫着个脸,谁晓得他是来报喜的还是来报忧的?咱先得稳住!假如咱侯府都稳不住,那咱夫人就更没后路了。”

    郝春赫赫地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愣了半晌,突然道:“他今日就得走?”

    “可不是嘛!”王老内侍说着又叹了口气,愁苦道:“这包袱皮儿什么的,老奴已经嘱人收拾好了,备了三百两的银锭子,还有四季衣裳……”

    郝春突然打断他。“备了几个人的?”

    “啊?”

    “你备了几个人的衣裳?”

    王老内侍一脸茫然,顿了顿才恍然大悟地道:“哦,侯爷您是打算,陪着夫人一同去江南?”

    “不然呢?”郝春翻了个白眼,焦躁道:“那家伙一不会武艺,二,得罪的人太多。别的不提,就卢阳范家!卢阳范家那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嘛?啊?我看那家伙就是个傻的!”

    “哎,哎!那敢情好!”王老内侍立刻喜笑颜开,放开郝春胳膊,笑眯眯地道:“老奴就是猜着侯爷兴许有这个心思,就连侯爷的四季换洗衣裳,老奴也叫小子们备下了。”

    郝春脸上猛地蹿起一股邪.火。他就奇了怪了!分明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陪陈景明一道去江南,为何每个人都不信他,每个人都疑他?他像那种放着自家营帐内的兵不管的人嘛?

    ……呃,也不对,陈景明不是他的兵。

    郝春咂摸了下唇皮,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为何他要关心陈景明那家伙。

    “巳正了,”王老内侍琢磨着时辰,建议道:“侯爷您要不先吃顿饱饭?今儿个晚上还得赶路呢!”

    “可那家伙……”

    “老奴派人四处去寻。”王老内侍忍不住笑起来,眯着眼,老脸打着菊花褶。“长安城就这么大地儿,夫人又不熟悉咱这块儿,能跑到哪儿去!”

    郝春想了想,他一个时辰内连着搜遍了长安城内富贵居所,倒是忘了东西市坊间。那家伙寒微时曾于坊间卖画,或许在坊间筹措银两,故技重施,又去卖画了也不定。

    “对,你派人去画坊胡肆多找找。”郝春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尤其是那卖画的地儿,他指不定就在那卖画呢!”

    “哎,晓得了,侯爷您先去用饭。”

    郝春一早上连着练枪,又四处奔波寻找陈景明,的确饿了,便抬脚往厨下小轩厅走,边走边叮咛道:“那家伙兴许也没顾上吃饭。找着他,记得带他来吃饭,让厨下多备些好菜,这一去江南啊,说不定就三月不知肉味了。”

    “哎,侯爷您放心!”王老内侍一叠连声答应了。

    这顿饭,郝春吃的十足饱,吃完了还去拎了三坛子酒,预备着路上喝。但他直等到午后,也未见有人来报说寻到陈景明,反倒是裴府一拨拨地来人催他去看望裴元。

    郝春拧着眉,不耐烦地挥手打发来人。“得了得了,不是说过了吗?小爷我寻着了人就去。”

    “那是辰时的话,”裴氏家仆不卑不亢,叉着手道:“此时已过未初,宣旨的人也早就走了。侯爷,咱家小郎君癔症犯的实在凶,不然也不敢劳烦侯爷不是?大夫说了,务必得让侯爷去安抚他几句,待他清醒了些,才好用药。”

    郝春心里头一股火蹿起,到处都跟长了野草似的,火星子燎上野草,噼里啪啦到处都是火。“你家请的什么大夫,说的什么胡话?什么叫非得小爷我去安抚?”

    “请的是太医院的胡大夫。”那家仆撩起眼皮看了郝春一眼,随后又把眼垂下去。“胡大夫,侯爷应该熟悉的很。”

    确实熟悉!他每年春秋两季吃的调理肺经的药都是这位太医院胡大夫开的。

    郝春满嘴说不出的苦,只得又皱着眉头绕开话题。“不是小爷我不想去……”

    “那就劳驾侯爷,去一趟。”那家仆不慌不忙地截断他的话,又叉手行了个礼。“小郎君今年才十六,心性高傲,平时若是曾有得罪过侯爷的地方,望侯爷多体谅。家主说了,还望侯爷看在幼时曾与小郎君一同就读于白鹭书院的份上,多担待着些。家主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望侯爷慈悲。”

    ……嘶!

    郝春当场倒吸了口冷气。他幼时被永安帝捡回长安,永安帝没有皇子,宫中也没有合适的教养先生,就把他打发给裴家了。白鹭书院是裴氏家学,他与裴元一度同吃同宿,共同就读于白鹭书院。如今裴家连这份恩情都抛出来了,他若再拒绝,未免就得担个忘恩负义的名头。w~

    可是,陈景明就快被赶出长安了。

    郝春心内剧烈挣扎,几次张口,又把话咽下去了。“行吧,再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要是再没那家伙的消息,小爷我就先去裴府。”

    “侯爷,”那家仆叉手催促道:“陈先生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可咱小郎君的病,确实耽搁不得了。”

    合着只有你们家的人是人,旁人就都不是人?

    郝春翻了个白眼,满心满眼地瞧不上裴家这副做派,但他嘴里却呵呵地笑道:“一个时辰,就等一个时辰。”

    “侯爷!”那家仆忽然抬起头,盯着郝春的脸,直白到近乎粗鲁地道:“来时家主便料到侯爷或许会有这一说,因此,特地嘱咐阿奴,若是侯爷仍推脱不肯,便让陆小郎君在半炷香后拜会侯府,说是侯爷曾亲口答应了陆小郎君,倘若不去看咱家小郎君,就由陆小郎君押着负荆请罪去!”

    以家仆身份对一位应天.朝的侯爷这样说话,实在是过分!太过分!

    但裴氏是士族高门,郝春这样一个毫无根基又没实权的新贵对抗不起。他只得压抑着满心怒火,打了个哈哈,道:“小爷答应陆几的是掌灯前,这不还没到时辰呢!”

    “侯爷……”

    “哎呀你别催啊!小爷我有个毛病,一旦遇见催催催的人,就……就头晕。”郝春说着当真身子摇了摇,似乎就快栽倒在花厅青砖地。

    那家仆微不可见地皱眉,作势要去喊人,口中却道:“侯爷莫要怨怪,实在是小郎君的病等不得。也不知侯爷给他施了什么魔法,非得见到侯爷才行,眼下谁也认不得了,阿奴来时,阖府上下哭声一片。”

    呸!郝春满心都在骂人。

    正僵持不下的档口,门外却施施然走来个人,王老内侍的声音也传进来。“哎,夫人您慢着点儿,您这酒多了,可仔细点脚下别摔着。”

    陈景明来了?

    郝春立刻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门外,裴氏家仆也掉头去看门外。

    陈景明施施然跨过门槛,一张冷玉般的脸醉得通红,脚步却还算稳,只是抬脚跨门槛的动作格外缓慢。

    “哎,你来的正好!”郝春忙不迭抬头唤他。“先前有个宣旨的人来寻你,陛下身边的祁公公,你认得的。”

    陈景明冷着脸,眼尾都飞着抹暧昧霞红,斜斜地乜了郝春一眼。“侯爷,你跟不跟我走?”

    “啊,啊?”郝春满脸莫名,片刻后反应过来,忙道:“去的去的,原本就说好了陪你去江南。”

    裴氏家仆一看势头不好,立即快走半步,堵在陈景明与郝春视线交错的中央,瘫着脸道:“侯爷答应了要去看我家小郎君。”

    “你家小郎君,谁?”陈景明到底酒喝多了,声音也难得地冲。“我与侯爷说话,关卿底事!”

    裴氏家仆淡淡地叉手道:“侯爷原本先答应了去看我家小郎君。哦对了,我家小郎君姓裴。”

    裴,又是姓裴!莫不是裴元那家伙派来抢人的?

    陈景明恨恨地剜了那家仆一眼,直着嗓子望向郝春道:“侯爷,你选谁?”

    “啊,啊……”郝春再没想到会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连着咳嗽了几声,脸皮咳的通红,小声嗫嚅道:“也、也没有非选谁不可吧?小爷我自然要陪你去江南的,当然,那个什么,小爷我也要去看下裴元。”

    果然是裴元。

    陈景明恨恨地一甩手,也不顾旁边王老内侍拼命地劝,直勾勾瞪着郝春,点漆眸内都泛起了嫉妒的红光。“侯爷,你今儿个只能择一个。要么去看裴元,要么陪我去江南。”

    陈景明在清醒的时候,从来也没说过这样不讲理的话。

    郝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啊了几声,也找不到恰当措辞。但陈景明那双眼睛里头的光实在太亮,灼灼桃夭,红的让他心慌。“你、你……这两件事,本就不冲突的啊!”

    陈景明又上前几步,似乎嫌那裴氏家仆碍事,猛地一把推开那人,直逼到郝春面前,眼对眼地问他。“我与裴元之间,你到底选谁?”

    郝春心里头怦怦地跳个不停,呼吸促急,口中只得胡乱地道:“裴元是个小孩儿,选什么?小爷我向来都拿他当弟弟。”

    陈景明猛地一把揪住郝春衣领,沾染了扶苏酒的鼻息喷到郝春面皮,咻咻地,又逼问了遍。“侯爷,你今儿个就与我说句实在话,你到底对我是怎么个意思?裴元呢,你对他又是怎么个意思?”

    “没、没啥意思啊!”郝春张口结舌,只恨不能有个人来救救他。~

    “那日在大理寺,我分明亲眼见到他亲你!”陈景明眼尾发红,声音突然凄凉极了。“是了,他原本就与你有竹马之交,是下官唐突了。”

    “哎不是,那什么……喂,你等等!”

    郝春还没来得及辩解,冷不丁陈景明突然放开他的衣领,仰头大笑了几声,转身就往门外走。王老内侍一叠连声地追着说好话,陈景明都弃之不顾。喝了酒的人,力气格外大,竟然一把推开王老内侍,噔噔噔就跨过门槛。

    “你等等!喂!”

    郝春刚要追,袖口却被裴氏家仆给拽住了。“侯爷,小郎君还在等着您。”

    郝春急的浑身都在冒青烟,与那家仆撕扯起来,待好容易摆脱了,再抬头看去,陈景明早就一溜烟又走的没影儿了。

    “喂!喂你等等!”

    郝春抬脚就追,也顾不得与裴氏的交情了,走的脚下生风,直到快出平乐侯府门口时才追上陈景明。

    “你给小爷我听着,小爷我从头到尾对裴元那家伙就没动过心思!那就一小孩儿!”

    陈景明被他强行扯住,不耐烦地蹙眉,冷声道:“哦?侯爷扯起谎来,倒还真是滴水不漏。”

    “小爷我怎地就扯谎了?”郝春不服气,高声嚷嚷道:“小爷我方才所说的,句句为真。要是有一个字的假,就、就让天雷劈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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