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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和宿敌奉旨搅基 > 第12章 告刁状
    郝春大包大揽地带着陈景明跨出胡肆画室,沿着长廊一路往外走,手指还不安分地搭在陈景明肩头。

    “不是小爷我吹啊,就这长安西市坊间的好吃好玩的,但凡有点儿名气的,小爷我都晓得!”郝春浓眉高扬,神气活现地吹嘘道:“就拿昌记来说吧,一坛扶苏酒价值白银十两。不贵,但寻常人他买不着啊!”

    陈景明绷着脸,耳边吹风般哗啦啦都是这位平乐侯爷嘴里冒出来的话语,一阵阵,像春日菜田里嗡嗡的蜜蜂儿。又好似家乡那些蹲在墙根子底下扒饭的庄稼汉,嗓门儿?大,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等吃饱了肚皮,你随我一道回侯府住几日。”郝春仍在快活地絮絮叨叨,丝毫没察觉到陈景明在走神。“府里头宽敞,书也多,你要是真想考个功名什么的,一切都包在小爷我身上。小爷我说话算话!”

    郝春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陈景明停下脚步,扬起脸,似笑非笑地望了眼郝春。“侯爷此话当真?”

    “比真流水还真!”郝春呲牙笑。“头回在伏龙寺我就同你说过,我可以给你举荐,你偏不信。”

    他倒的确说过。

    陈景明一时间默然。

    郝春进去时穿廊过院,出来时懂事的胡商早已清了场子,沿途静悄悄一个闲人都无。两人相携从壁内走出来,重新回到赌坊处,胡姬仍在光着玉臂摇骰子,场内人声鼎沸,但每隔十数个人,就多了个膘肥体壮的胡人武功高手,显然怕郝春这位备受当今宠爱的平乐侯在坊间出事。

    “小爷我是坐马车来的,”郝春仍在巴拉巴拉絮叨个不休。

    郝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这张嘴就停不下来。好像多了这么个冰凉凉的如玉小公子在身边,他就亢奋到不行。这样子不成!怕这少年看他不起。

    郝春一边儿对自家这种唠叨模样暗生警惕,一边儿继续热情洋溢地唠叨。“车比较简陋。但幸而如今天气也不甚热,也用不着四角搁冰桶。你知道,当今程大司空最不喜寒冷,这还没入冬呢,宫里头早早儿地就把银炭备下了。”

    七拉八扯,鬼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陈景明只觉得耳内嗡嗡嗡,嗡嗡嗡,哪哪儿都是这位平乐侯爷的声音。

    这货是怎么混到朝堂上的?当今陛下分明是位明君啊!怎么就能容得下这样的夯货下流胚子?

    “哎,到了。”郝春终于停顿了一瞬,乌黑靴搭在门槛,探头朝外张了眼。

    胡肆外就是热闹街市,来往人群如织。平乐侯爷的马车就停在一箭之地外,有个美貌侍女正在与车前一个穿黑衣戴斗笠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那男人打扮的十分奇异。

    陈景明抿唇,敏锐地抬头望天,天光大好,不会下雨,日头底下热气蒸腾,那男人却裹着厚重的黑色袍子,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与其说是挡风,倒不如是惧怕被人认出来。斗笠下的脸只露出半边,与郝春带入胡肆的那名侍女说完话后,立刻就急匆匆地走了。

    “侯爷,”陈景明开口打断郝春的废话,见他不理,又扯了扯郝春衣袖,提高嗓门道:“那辆可是府上的车?”

    陈景明玉葱般的指尖指向那辆车。

    郝春视线不自觉就跟着那几根葱白手指走,除了当今那位幼年就以美貌著称的程大司空外,他就没见过谁有这样漂亮的手指!

    “侯爷?”陈景明见他没反应,不耐烦地又缩回手扯了扯他衣袖,凑近了高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终于不再一口一声“学生”自称了。学生学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学生。

    郝春想到这人先前反复跟他扯孔孟,还以关关雎鸠来责骂他欢喜男人是不成体统,心里头的小火苗别别地跳了一下。

    “听见了。”郝春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突然间没好气。“怎么地了?本侯爷的马车太简陋,你看不入眼?”

    陈景明一怔,随即立刻意识到郝春到底与他身份不同,缩回手,态度恭谨了些。“学生只是奇怪,方才与府上侍女说话的那位看起来似乎……是在刻意隐瞒身份。”

    “呵,你这人就是鬼鬼祟祟的,所以你看谁都鬼祟!”~

    郝春撇嘴怼了句,甩开人,大步流星走到马车边敲了敲车壁。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侯爷,”侍女蜜儿果然焦急地压低声音报告道:“方才是陛下身边的暗卫,说是有急事要召侯爷入宫。”

    郝春顿时愣住。第一个念头是,不能吧,当真这么邪门?来的果然是陛下贴身暗卫?那个小少年看的果然精准,暗卫一身奇怪打扮是有秘密任务?

    下一瞬他抬起脸迎向陈景明的目光,小少年目光灿如岩电,郝春心里头那股子不服气又别别地跳了下。他倔强地昂起下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怎么着,爷不是刚从那里回来没几天?”

    嗓门很大,像是故意说给陈景明听的。

    陈景明犹豫着要不要走到马车前。

    “侯爷,当真是来传陛下口谕。”可怜的侍女蜜儿并不知道自家侯爷正在与人赌气,越发焦急地禀告道:“侯爷您赶紧回府换衣裳入宫吧!”

    宫里头传他,他的确不能拖延。

    郝春目光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化名君寒的小少年,视线停在对方那张如玉般美丽的脸,不怎么情愿地嘀咕了声。“还没带他吃饭呢!”

    “侯爷您说什么?”侍女蜜儿茫然地睁大眼。

    距离这么近,侍女蜜儿都没能听清他嘀咕的是什么,一箭之地外的陈景明当然更不能。

    在陈景明看来,这位平乐侯爷就是侧耳听侍女说了句什么,然后就两道浓眉深皱,一对明亮的翦水秋瞳朝他望来,面露犹豫。

    大约真的是有什么事儿。

    陈景明知趣地留在原地不动了。他迎着郝春的视线,轻声道:“若是侯爷有事儿,学生这就先告辞。”

    郝春耳尖子动了动,勉强隔着熙攘人群听见个大概,见这少年又要走,忍不住脾气上来了。“怎么着,你又怎么了这是?”

    怎么就能这样别扭!

    “哎——!你给小爷我站住!”郝春脾气上来,顿时嗓门就跟口金钟似的,震得满街行人都侧目。

    陈景明站在原地,只觉得刷刷都是眼睛,每个人都在看他。他窘迫的一张冷玉脸又红了,沉着脸不悦道:“爷又有什么吩咐?”

    郝春见他变脸,自个儿那股子邪火更加旺了。他哼唧一声,双手叉腰八字脚站在马车旁,跟个市井泼妇似的大声嚷嚷道:“你要是敢跑,小爷我就打断你的腿!啊不成……”

    郝春脑袋里一根不知道什么筋抽了抽,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要是这人双腿被打断了,今后床上须不快活。毕竟他得抬着个废人,那光景,想着就无趣。

    郝春眼珠子转了转,改口道:“你若是今日跑了,小爷我就把你说的那句不成体统的话,转告给旁人听听。嘿嘿,你晓得小爷我的意思。”

    最后一句话阴恻恻的,摆明了就是威胁。

    “你、你!”陈景明气的浑身哆嗦,手指尖冰凉。他到底也只有十七岁,当时就没能忍住,抬手指着郝春怒道:“你这分明就是要去告刁状!”

    在陈景明看来,两人手也摸了,他嘴也让这个下流胚子亲了,分明就是说好了的,只要安抚好这个下流胚,这厮就能不去陛下面前说三道四,或是随手捉拿他下狱。但如今郝春突然翻脸,简直、简直就是太不讲理了!

    陈景明怒不可遏,提高嗓门又气冲冲地当街骂了句。“呸!枉我陪你做了半天的戏。”

    “哦,敢情方才你是在做戏?”郝春这回可是每个字都听的明明白白,气性儿也上来了,叉着腰瞪大一双丹凤眼。“好你个家伙,你是拿小爷我当猴耍呢?!”

    两个人隔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群,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气咻咻,谁也不肯认输。

    “侯、侯爷,”侍女蜜儿怯怯地轻扯郝春袖口,急的恨不能跺脚。“宫里头还在等着呢!”

    郝春不耐烦地挑了挑眉。

    “方才那名暗卫说,是程大司空亲自吩咐的他,让他来寻您。那暗卫从侯府一直寻到这儿,想必是真的有急诏。”

    郝春耳尖子一动,眼神往下飘了瞬息。

    侍女蜜儿赶紧抓住这空档,急促地压低声音催促道:“侯爷,咱快些回府吧!”

    马车前的御夫早就坐在栏前,手中握着鞭子,就等他上车。郝春心里头掂量了下,估计这次程大司空当真催得紧。也罢,等他忙完宫里那头,出来再寻这厮也不迟。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厮离了长安城,还得在西郊的伏龙寺内落脚。

    郝春心里头已经想明白了,气势却依然不肯输了,下巴一扬,威风凛凛地指着数十步外的陈景明。“你给小爷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着下流胚不过就是好男风,有事儿没事儿地总要占他个便宜。难不成还真能去陛下跟前儿告他刁状?

    陈景明似信非信,面皮端着,竭力控制住没当场骂街。

    “侯爷!”

    郝春袖口被侍女蜜儿扯个不停,耳边也聒噪,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小少年没再驳他,心下一松。行吧,大不了就完事儿了再来寻他。

    郝春最后留恋地望了眼对面的陈景明,一转身,猫腰钻入马车内。“回府!”

    ?席倏地落下。

    原本看热闹的路人都纷纷避开,马车疾驰过市。侍女蜜儿斜跨着身子坐在前栏,飞天堕髻蛾翅眉,分明是个大户人家的使女。

    路人皆伸长了脖子,看戏似地目送这出闹剧的主角儿离开。

    待平乐侯爷那辆故意伪装成普通百姓的马车辚辚地离了胡肆坊后,陈景明依然深深蹙眉。他今日出来一幅画都没做完,约画的李大人还催促的特别急,想必今夜必须得熬通宵赶画稿了。

    咕嘟嘟,他肚皮内又叫唤了几声。

    连饭都吃不得。

    都怨这位惹事儿的平乐侯爷!

    陈景明冷冷地目送郝春马车离开,直到穿过巷子角,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放松双拳冷冷地啐了一口。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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