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道旨明摆着是送命旨啊。”
“我知道，”公孙子衿绕进屋里，阖上门，走到案边坐下笑说：“但是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他见虞兮凝眉不语，便叹一声，伸臂一把拉过虞兮入怀，捏着她的腰肢让她坐于自己大腿上，又道：“西魏粮道挨着沪洲，而那里曾是我阿父的封地，这你知道吧？当时之所以独身去烧西魏粮草，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人多了便易暴露，恐会引人耳目，只有我一人混进去，才最不易被西魏兵察觉。而且我手里只有三千兵，想声东击西，就没法子再留下一部分接应我的兵。”
虞兮微微启唇欲开口，被公孙子衿用一根手指堵住，他盯着她还肿着的红唇，压低声音继续说：“这一年多里，我与沪洲从未断过联络。”
虞兮略一思忖，睁大了眼。
“沪洲大多曾是我阿父的人，想要重新笼络，并不算难。”公孙子衿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腰，说：“我不是去送死的，也从没想过。其实我烧了西魏粮草被捉住后，并非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我暗中给沪洲郡守传了信号，被救出来的。”
他顿了顿，自嘲一笑，说：“我知这事被外面传得神乎其乎，但是仔细想想可能吗？我若是独身落入西魏精兵手中，无人来救，纵是我有再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啊。”
虞兮听得心如擂鼓，她神色复杂地说：“你为何要暗中联络沪洲郡守，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孙子衿没想到她会直击话里重点，他沉默须臾，埋首进虞兮怀里，涩声道：“你觉得，现在我还有其他选择吗？”w~
得了确切回答，虞兮反倒是冷静了些。公孙子衿的杀父仇人为当今皇上，他能走上造反这条路也是早晚的事，若不然，只会被欺压一世，最后再寻个由头草草了结，如此一生，换作谁也不会甘心。
屋外风雨未歇，屋内昏暗无光。虞兮抿紧唇线没答，只用手抚了抚公孙子衿头顶稍显凌乱的发，又缓缓抱住了他。
沉寂了仅片刻，公孙子衿就侧了侧身，一手顺着她的腰背往上滑去，另一手悄悄穿过她的腿弯，腾地抱着她站起身来，走向内寝室。
虞兮毫无防备，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惊道：“你干什么？”
公孙子衿说得暧昧，“天色已晚，我们该就寝了。”~
虞兮背靠墙蜷缩着坐在床里面，面红耳赤地看公孙子衿背对她站着，一件件脱下身上的铠甲及衣裳，随手挂在交椅上。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出神。
今夜无月无光，公孙子衿的背影也是黑漆漆的，可......她看着那朦胧的宽肩窄腰及翘臀，竟然觉得有几分性感。
公孙子衿钻进了被窝里，拍拍身侧，说：“愣着作甚，不冷啊？快脱下外衣，进被子里来吧。”
虞兮觉得他是在有意引诱，挪动了下，欲拒还迎道：“我，我就这么睡吧。”
“怎么？”公孙子衿侧身撑着头，笑说：“想让我来帮你？好啊。”
他手探向身侧虞兮的腰间衣，轻轻拽扯着，没想虞兮竟然闭着眼一动不动，任他的手胡作非为。
公孙子衿顿住，揽着她的腰侧躺下，长长叹息一声，语含歉意道：“今天我实在......太累了。”
“......”虞兮无语又尴尬，他这口气怎么好似她非常急切？
她拿下公孙子衿搭在她腰间的手后翻过身，带了几分恼羞成怒背对着公孙子衿，身后之人一动不动，对此并无任何反应，甚至起了呼声。
听着公孙子衿均匀的呼声，虞兮渐渐平定了下来，她回过身想去抱抱他，碰到他腹部时，他忽地轻颤了下。
虞兮皱了眉，当即掀被坐起身。
她略加犹豫，还是伸手解开了公孙子衿的里衣。透过屋里微弱的光线，能看到公孙子衿的胸前及腹部添了许多还未愈合的新伤，鲜红的血肉似一条条血虫在蜿蜒爬行，看得虞兮阵阵心悸，红了双眼。
公孙子衿对此只字未提，她也就没敢细想，但她知道一旦落入西魏兵手中就必要遭受酷刑，免不了是要受伤的，可当她亲眼看到这些伤时，还是会触目惊心，一时难以承受。
虞兮颤着手合上他的衣，躺下盖了被。
黑暗中她侧过身看着拧眉熟睡的公孙子衿，他又梦魇了，脸上渗出了一层汗，整个人都在哆嗦，虞兮与他额头相抵，紧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轻声呢喃着：“不怕了，有我在，我在呢。”
***
东宋派虞坦带兵前来乘胜追击，想趁西魏粮草短缺，军中正乱时收复回后元城池。
公孙子衿则被召回盛京领封赏，复爵当日，宋志尚全程话没说几句，因百官都在，才勉强撑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领完赏赐后，公孙子衿本想自请与虞坦一同前去收复后元城池，但被宋志尚拒了。他扶着龙椅，言语间处处透着体恤爱臣之意，直说得百官跪地齐呼“龙恩浩荡”。
公孙子衿伏在地上心中冷笑不已，知宋志尚是不愿再让他出任何风头，但他面上不露一分，只谨遵君臣之礼，与宋志尚虚与委蛇。
下朝出宫，方迈出大殿，一转身就与宋修远走了个迎面，两人微顿，颔首示意后擦肩而过。
宋修远面色泛白，精神萎靡，呈久病之态。
公孙子衿还闻见他身上带有一股子汤药苦味，回府路上不免想起了王隽秀说的话，看来他的处境委实不易。
公孙子衿因承了父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忙，先是公孙一家搬回了原来府邸，后是东奔西走学习接触他应该负责的朝廷公事，他不愿再碌碌而为，便夜以继日地处理公务，可谓是忙到焦头烂额。
听闻虞兮有来寻过他两次，想问他伤势恢复如何，可是他都不在府中。至于伤势他也没刻意去养过，只偶尔想起才抽空喝碗药，忙忙碌碌中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很快入了冬至。
这夜有个小厮叩响了将军府的门要寻虞兮，他自称是酒楼的小厮，说有个公子喝高了非要他来找虞兮过去见他。
虞兮以为是公孙子衿，疑惑间已匆忙换好了衣裳，欲随小厮一同过去。
沈燕婉也被惊醒了，她披着衣出来，简单问了几句，虽面上有几分不悦，但一想起小五早晚要与公孙子衿成婚，便打着哈由她去了。
到了酒楼门前，虞兮跳下马车，抬头一望，愣住了。
醉桃源？
她蹙起眉尖，心里犯嘀咕，公孙子衿也常来这家酒楼吃酒吗？
此时的一楼空荡荡，靠近楼梯口的那桌上只背对着她，坐了一个身穿茶色衣裳的男子。虞兮转瞬变了脸色，脚下顿住，不用继续近身，她也能看出那背影是谁。
宋修远为何夜半出宫来喝闷酒？
虞兮犹豫不前，她现在不知要如何面对宋修远，前尘的一切已是过去，今生的宋修远不曾登基，也不曾强娶她，更不曾陷害过虞家，甚至还曾出手帮过她救了公孙一家。
现在宋修远会沦落到这般艰难处境，与曾经帮她一事，不能说没有一点关系。
她做不到谢他怜他，或许是因为心中还是有恨，但其实那恨意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极淡极浅，不易察觉了。
小厮见她驻足不行，催促道：“虞姑娘？您还不过去看看那位公子？”
虞兮还没开口，宋修远似听到了声音，他回过身，喝得醉眼朦胧，盯着她眯了眯眼睛，笑了，踉跄着起身招呼道：“小兮，快过来，我这儿有你最爱喝的紫酒。”
虞兮蹙着眉，终究是走过去了。
两人同时落座，各自低着头都没再开口说话。宋修远摇晃着手给她倒了杯酒，推到她面前，又举起自己的酒盏，示意要与她碰杯。
虞兮只看着他，没动。
宋修远也不恼，抿嘴一笑，手放低与桌上她的酒盏轻撞了一下，独自饮尽了。
虞兮神色不动，坐正身形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末了，喝空的酒壶几乎摆满了整桌后，才总算开口说话了。
他说：“你本应该是属于我的。”
听到这话，虞兮当即拍案起身，转身要走，宋修远慌了神，也急忙起身，踢翻了坐凳去捉她的手腕，嘴里含糊地说着：“别走，小兮别走，再陪我会儿，一会儿就好，求你了。”
虞兮僵住。
前世的宋修远一直都是稳重自持的，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一分慌乱与怯懦，而今，不止在宫外失了态，竟还会开口求她......
她缓缓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宋修远的脸色苍白，忽又咳嗽不停，她忍不住说：“病了还出宫喝酒？”
宋修远闻声面上一喜，“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想朝着虞兮靠近，可没注意到身前有个倒了的坐凳，脚下被倏忽一绊，就直直向前栽去。
虞兮躲避不及，便干脆张开手臂扶了他一把，宋修远趴在她肩头，怔了怔，顺势站直身子抱住了她。
他口中念着“小兮小兮”，像置身梦中，可以与她相拥，与她亲吻。
宋修远酒劲正上头，心里如何想便真的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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