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前面的那群老顽固还需要父皇的威压，养心殿那里如何了？”
说到这里，解灵环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她一心只系在解元的身上，却是忘了父皇的安危。
齐涯抬手抵在唇下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刚才出神的尴尬，这才细细回复。
“去养心殿救驾的时候，陛下已经昏迷，御医瞧过了，没瞧出什么问题，说修养半日就可醒转。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解灵环一派脑门，不禁想起了那日趴伏在殿外偷看到聂如双对父皇明明是灌下了什么东西。
她的脸色一白，直接转身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奔去。
齐涯见状忙跟在其后。
解灵环把刚刚散去的御医全都又征集了个遍，守在龙榻前，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厉害。
“陛下脉象平稳，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病症啊！”
经过多方会诊，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仍然只是如此的苍白没用。
解灵环一把将床头的茶盏扔到了地上，吓得那些老头子一个个颤颤巍巍。
“没有病症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聂如双一定为了父皇什么诡异的毒药。
“这……”
那几个御医咬咬牙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好。
其中有一个资质尚老一些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齐涯上前一把刀刃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强有力地威胁：“你知道什么，老实说！” m.a
那御医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了，不敢再有隐瞒。
“公主，老臣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陛下这症状跟当年虞贵妃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虞贵妃……是她的生母！
解灵环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扑上前一把揪住老御医的领口。
“你还知道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毒物！要怎么医治？”
那御医缓缓低垂了浑浊的老眼，沮丧的摇了摇头。
“当年虞贵妃染病后不出三日就暴毙身亡，遗容祥和看不出丝毫的痛苦。陛下当年也是寻访了天下名医都查不出来虞贵妃的致死原因……”
如果父皇现在这样就是因为聂如双那瓶药水造成的，那么当年她母妃的死……
跟聂如双也绝对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个可能，解灵环默默地握紧了双手，手指紧扣指甲一点点嵌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疼痛。~
只见床榻之上皇帝露在外面的手指轻微的一抖。
解灵环的眼睛瞬间一亮：“父皇有意识了！”
一旁扣跪着的御医忙都围了上去，施针的施针，切脉的切脉。
一番忙活之后，床上那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终于一口深呼吸缓了过来。
解灵环看着眼前一脸苍白满是虚弱的父皇，眉宇微皱。
“父皇感觉如何了？”
皇帝挣扎着看向解灵环，刚想要张口回答，却是中气不足一口老血直直的喷了出去。
“怎么回事！快点施针啊！”解灵环吓得面色一白。
那群御医却是跪得越发畏畏缩缩。
他们实在是无力回天，眼下陛下能够醒转也只能算是回光返照。
床上的中年男人看着榻边蔓延急切的少女，含着鲜血的唇齿微启，气若游丝。
“环环，不必为难他们了，朕得身体朕清楚……”
解灵环一直凝着的眉宇这才骤然松开，其中染上了一抹悲凉。
“环环，父皇想最后交代你些话……咳咳……”
看着床上父皇那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每呼吸一下都格外的艰辛。
解灵环点点头，一旁的齐涯见状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
他自己刚走出屏风，动作慢了一下。
只听内殿皇帝虚无的声音极尽惋惜的说着：“虽然你与朕并无血缘关系，但是这些年来朕却一直将你视若己出，环环，你可明白……”
此言一落，解灵环的眼眶瞬间湿润。
“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世……却还这样疼我……”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聂如双，就是为了永远隐瞒住自己身世的秘密。
却不想父皇竟早就知晓此事。
“太子软糯，这皇位朕左思右想唯有小六方能守住。真龙玉玺就在……就在光明牌匾之后，即日起你就是摄政公主。小六的身边有你……父皇放心……”
解灵环只觉得心头堵堵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
她紧紧地握住父皇那双颤抖的大手，眼泪已经啪嗒啪嗒流了下来。
“环环长得真像你母妃啊……”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他艰难的抬起大手帮少女拭去眼角的泪花。
“这一世，终究是父皇辜负了你的母妃，希望来世……来世……”
那双大手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顷刻下坠，失去了所有温度。
解灵环紧咬住下唇，明明心里悲痛交加，此刻却只能强忍住情绪，把眼泪再次吞回去。
摄政公主，不能轻易落泪。
良久，解灵环眼睛都风干了，她一步一个脚印颤颤巍巍的走出内殿，正与屏风之后相候的齐涯撞上了视线。
“你都听到了。”她的神情苍白，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齐涯点点头，他也不是故意偷听，但是当知道解灵环竟然不是陛下亲生的时候，那个冲击力直接叫他忘记了挪步。
解灵环也没有难为他，只郑重其事的问道：“齐涯，我可否信得你？”
这一次，她直呼他的姓名，还是第一次，是那样的认真且肃穆。
齐涯下意识地行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宣誓道：“臣誓死效忠公主与六殿下！”
宫中发了国丧，那群一直被圈进在府中不敢走动的六部大臣全都着了官府一路战战兢兢的进了皇宫。
他们大多都是中立，或者倒戈明阳王的阵营。
如今一听消息竟然是六皇子得胜，他们一个个各怀心思的焦急等候。
然而整整两个时辰过后，前来前朝的人确是一个脂粉颊红的小丫头。
“父皇殡天，临终前着六皇子元登基大统，在此之前我特来着钦天监选黄道吉日，登基大典尽快举行。”
解灵环站与金龙大殿之上，虽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此刻的气场却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底下大臣更是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太子党派见着殿上只有解灵环一人，壮着胆子提出了异议。
“就算是陛下殡天，继承大统之位的也该是太子殿下，哪有嫡长子尚在却偏立庶子的道理！”
他起了头，低下自然一大堆附和的大臣。
解灵环眯了眯眼睛，音色低沉：“你这是在质疑我父皇的决定？”
那老顽童冷哼了一声，八字胡一翘一翘的：“不敢。微臣只是质疑这临终口谕的真实性罢了。”
说着他上下扫视了解灵环一眼，更是嚣张：“再有，公主一届后宫女流，纵然这六殿下天选之子是真的，也不该容你在这金龙大殿上肆无忌惮！”
他这一句话出，底下那些大多是儒家子弟，自然是个个响应，一下子殿堂之上局面失控的厉害。
身边的齐涯握着剑柄的姿势一动，似要拔剑。
解灵环眼尖的按住了他的大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看公主殿下还是赶紧回后宫去拿起银针绣绣花的好，至于朝堂上的事，还是叫六殿下亲自来的好！”
他们不知解元昏迷不醒就已经这般嚣张，若是知晓解元生死未卜的情况岂不是更要翻天。
解灵环一掌拍在龙案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
底下瞬间安静了片刻。
解灵环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人将明黄色衬布盖着的托盘呈了上来。
那样的纹样，底下所盖之物为何，就算用鼻子猜也该知道。
解灵环掀开衬布，露出了底下象征着帝王九五之尊身份的金龙玉玺。
“我乃父皇亲封的摄政公主，父皇临终前将金龙玉玺托付于我，命我辅佐新君。玉玺在此如见天子，尔等还不参拜！”
真龙玉玺就在眼前，几个不敢相信的大臣猛地揉揉眼，不会错的……
一群大臣面面相觑，有识相胆小的早就扑通一声跪叩在地上，也有仍然顽固不化的。
解灵环看着眼前仍然不打算俯首老顽固，从一开始挑事儿的就是他，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太子的极力拥护者，学士苑的太傅大人。
解灵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孙太傅见了玉玺还不下跪？”
“大岳百余年来从未有女子摄政的先例，就算是先帝也不能坏了规矩！老朽决不能看着我大岳江山社稷全都会在你这个祸国公主的手中！”
解灵环勾起唇角，涌现了一抹冷笑。
真是可悲……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抽过身边齐涯的腰间佩剑，长剑一挥快准狠。
就这样，刚才还在叫嚣女子不可干政的孙太傅就被抹了脖子，扣倒在地。
“还有存疑者，便是他的下场！”
长剑染了殷红的鲜血被她一把扔下台阶，摔在地上仍然泛着森森寒光。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平日娇憨小女儿的样子，她的眼神坚韧雷霆，带着帝王家的威严。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手段被她用得淋漓尽致。
果然殿中再无一人敢有异议，全都恭敬地扣地行礼。
“摄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做到了，帮阿元稳住了局面。
从金龙殿出来的时候，解灵环只觉头重脚轻，刚才在大殿上所作所为此刻一幕幕再次在眼前闪现。
她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寒意。
解灵环下意识地身子跟着一颤，双手紧紧地环在了胸前。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齐涯赶紧上前查看。
“公主，您哪里不舒服？”
见她一副瑟缩的模样，齐涯浓眉紧蹙，赶紧扯下了自己身后的披风紧紧的裹住了少女娇小的身躯。
难道是夜风太冷？
他挪了挪身子，用自己高大宽厚的躯干遮挡风向。
解灵环却眼神慌乱的看向他，情绪仍不能平复。
只听她微微地呢喃着：“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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