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燕王才开口道，“嗯，能在老夫眼皮子下站住，胆子不小。”
李夜白笑道，“皇叔还是一贯喜欢玩笑，还好宁姑娘站稳了，否则要是吓晕过去，还让皇叔笑话了。”
离月低头没有接任何话。
燕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胆子是不小，性情却有些木讷，不会说话啊。”
离月在李夜白身后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只能绕过了李夜白，低头说到，“臣女笨拙，不会说话，若是说错话惊扰到了燕王，还请燕王恕罪。”
“呦，”燕王惊奇似地放下了茶杯，“这还挺会说话的。”
燕王站了起身，“不过会说场面话没什么用，得要会做实事。”
“是。”李夜白搭了话。
燕王似是而非道，“即使是种地的老百姓，也知道要日日耕耘才有粮食。其他富贵者，更应该要珍惜得之不易的财富和地位。”
“漂亮话本王听了半辈子，漂亮事本王是一桩也没见着。”
燕王又走到离月跟前，“丫头，可听过，在其位，谋其政？”
离月缓缓地点了点头。
“人站在什么地方，就该谋什么事。该尽的本分不能少，不可肖想的事不能碰，懂吗？”
离月摇了摇头，“臣女愚昧。”
燕王摆了摆手，“书读得少啊，回去让宁向傲那个老头子好好教教你……”
“这老头什么意思？”离月不满地质问道。
李夜白摊了摊手，“连累你了。”
“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离月摇了摇头。“你夹在中间，的确不易。一个巴不得你什么事都不做，一个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你什么都不做。”
李夜白笑了笑，“知道本王的日子有多难过了吧。”
离月看着李夜白自嘲似的笑容，又想起之前他的身体几次危在旦夕，拉过李夜白的衣袖，“走，看看你的毒势怎么样了。”
后面的言溪急道，“宁姑娘，你别……”
李夜白被强行拉着走，不由低头失笑，“宁姑娘……”李夜白握住了离月抓住他衣袖的手腕。
“看病一事可暂缓，本王还有事要拜托宁姑娘。”
“保护燕王？”离月挑了下眉毛。“以诺白的身份？”
李夜白点了点头，“有组织接了对燕王叔的必杀令，本王奉命来接燕王叔回宫，在明天回宫之前，燕王叔不能出事。”
离月抱手，“你的人不足以应付吗？”
李夜白顿了顿，“普通的侍卫，不该有能够对付这种杀手组织的能力。”
离月思索了一下，“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不行。接了必杀令而出动的杀手，目标不死，他们是不会放手的。我杀不了那么多人。”
李夜白道，“所以才借你的身份来保护燕王叔。你有竹令，江湖有约定，竹令出，剑鞘收。”
离月苦笑，“王爷，我的竹令已经送人了。”
“什么？”
离月接着解释道，“且不说我没有竹令，另一方面，王爷对竹令似乎不够了解。所谓的‘剑鞘收’，的确是能保拿有竹令之人一条命。但不是谁拿到竹令都可以的，拿有者必须昭告外界，竹令在你手里，若一个月之内竹令仍然在你手里，这个保命符才能有用。”
“否则竹令若是不小心遗失被拾取了，随便一个平民百姓都能拥有竹令，这是不会被江湖承认的。必须是真正的能人异士，能够守住竹令一个月以上，才有资格享受竹令带来的好处。”
李夜白似乎没有抓到重点，“你岂不是很危险？”
离月摇了摇头，“我每年召开一次夺令会，就是不想随时随地被挑战。虽然按规矩来说，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挑战我。但想要夺令的人，大多也想获得名声大噪的机会，他们更想让所有人见证他们的真本事，所以也极少有人会在公开的夺令会外来找我。”
离月见李夜白没有说话，靠近一步带着些笑意问道，“你不是失望了吧？没有了竹令，是不是觉得我的价值掉了一大半？不过你放心，无茗坊的药我会拿到的，毕竟还没人知道竹令已经不在我手上了。无茗坊还是会遵守答应竹令持有者一个要求的。”
李夜白却是淡淡一笑，“何来的失望，本王倒是觉得你可以将这个消息快些传出去。”
离月听闻渐渐收了笑容，琢磨不透李夜白究竟想的是什么。
言溪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四周是清神寺后山的一片丛林。时值初夏，丛林里开满了各色的花朵，五花十色，在和煦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前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两人，神情有时轻笑，有时凝滞，有时皱眉，语声低呢，正细说着些什么。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对交往中的男女。身直体正紧握佩剑的言溪猛地摇了摇头，这两人在一起能是谈情说爱吗，肯定有人要遭殃。
“谁接的这次必杀令？”离月又接着往前走。
李夜白摇了摇头。
离月手抚过齐腰高的花丛，感受着争相开放的花儿在手心里的重量，正欲摘下一朵格外妖艳的六月雪，白色花瓣上的一颗水珠在阳光下映着闪光。
突然离月又停了手，曾经有人很喜欢六月雪，他说，大片大片开放的六月雪花，花瓣细小，堆簇成叠，像是夏日里不相称的雪花，却又不必感受冬天的酷寒，能够在骄阳里盛放。
“六月雪？”李夜白注意到了离月的异样，寻着离月的目光，看到了她手上摇摇欲被摘的一株白花，“六月雪只在西凉国盛产，其他地方极为少见。本王还是第一次在安阳见到这种花。”w~
离月松了手，“很美，就是不合时宜。”
李夜白却道，“正因为不合时宜，才有人格外赏惜。若是在漫天飞雪中盛开，又有谁能注意到呢？”
离月闻言却是一怔，这句话他也说过。“因为不合时宜，才会被人注意。”
“放心吧，不管是谁来，我都会挡着，还没人知道竹令不在我手里。大不了，就见见见血。”离月耸了耸肩，“回去吧。”
离月转身自言自语道：“来人若是喋血阁，我的剑会出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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