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奇现在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上了城头，看见东门城墙外那一片绞肉机般的战场旷地上到处是尸体，秦军的旗帜歪斜着插在地上，士卒的尸体堆得像小山。
忽然冷静下来的战场令人有些神伤。
城头的将士们也累坏了。
即便是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体力上也有点扛不住四五万秦军一晚疯狂的进攻。
伊琳娜的眼眸闪电带走了两万人，其余一万多死于城弩、石油、滚木、擂石。
整整一晚，秦军楞是没人能够登城。
这个战绩让汾城的守军自信心大增，而秦军却是气势低迷。
以凶狠、势不可挡著称的秦军又一次尝到了困顿在艰城之下的苦头。
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王贲在中军帐中与王?等人沉默以对。
“王将军，这汾城如此难攻，后营重装步兵已折损三万多人，再这样下去，怕是全部耗光了也拿不下。”
王贲说道。
“哼，汾城此时怕也是到了最后关头了吧？咱们再攻上一天一夜，我就不信拿不下它。”
王?不想放弃。
“那好，咱们就再猛攻它一天一夜。”
王贲说完，起身站起，对王?一拱手，出帐调兵遣将去了。
一个时辰后，秦军后营五万重铠步卒开进。
这次，王贲另一万人先做土木工程。
掘地起城！
一道一道土墙掩护接近，在汾城东门城墙外并列而起高墙。
在一百米外开始壕沟作业，一万人拿着刀剑玩命的挖地。
冬天的雪地十分坚硬，但秦军士卒似乎十分有经验，慢慢的一道深壕挖成。
眼见着壕沟向前扩展，逐渐接近汾城。
另两万人则高喊着架着云梯朝前冲去。
天光逐渐大亮，城头守军严阵以待。
四万人全部扑了过来。
秦军用以殿后的重装步兵都用来攻城。
另外锐卒三万也过来参加壕沟作业。
秦军的进攻是坚决而凶猛的。
但汾城的守军轮番吃完早餐，然后到城头射箭、倒油、扔火把、抛滚木擂石，都成熟练工种了。
夏洛奇看着城下四万多秦卒全力以赴的冲锋，心里也感叹这秦军的铁血真不是吹的。
抬眼又看见一百米开外还有四万多人在挖沟，将墨翟喊醒，墨翟一夜未眠，当真尽心尽责。
“怎么了，小夏公子，秦军如此撑不了多久。”
“挡住他们这一波，他们怕就要思量撤退了。”
“哦，为何这么说？”
“你没看出来么？”
“这些秦军没有补给。”
“如何见得？”
夏洛奇问道。
虽然他也看出了些端倪，但还是想听这位墨家家主的高见。
两人经过温城、汾城两役，感情大大的进了一步。
“秦军每次攻城都是一波羽箭覆盖，但今早羽箭攻击停止了。”墨翟说道。
夏洛奇说：
“箭簇似乎是没多少了，但口粮好像还能支撑两天。”
“哦，小夏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猜的。”
“三十万大军足量算，每人一天半斤，也要十五万斤粮食，那些马匹所需草料怕也不会少。”
“经过围困邯郸城后，即便这支秦军在撤离前得到过补给，经过五百里行军后，消耗的也差不多了。”
“所以，我猜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最多还能撑一星期。”
“嗯，有道理。”
“但小夏公子不要大意，汾城在西秦势力范围内，最多三天，秦军军报就会递呈秦王，那时，大批秦援军会马不停蹄的赶来。”
“所以，能不能吃掉城下的这支秦军最关键的是咱们的援军能不能赶在前面到来。”
墨翟毕竟老成，一番分析与夏洛奇之前的预判简直一模一样。
“哎，我们携带的粮草省吃俭用最多能支撑一个月，因此，援军要是一个月不来，秦军还如此凶猛攻城，那就危险了。”
“嘿嘿，小夏公子不要悲观，赵国与秦不共戴天，恨不得马上就灭了秦国，我估计，最多七天，援军必到。”
墨翟胸有成竹道。
“先生对土木攻城方略可有破解之法？”
夏洛奇忽然问道。
“怎么？”
墨翟有些意外，这个小夏公子的思维跳跃性有些大。
“先生你看一百米外，秦军正在开掘壕沟，向城墙这里延伸。”
“哼，那咱们就以壕沟对壕沟。”
墨翟道。
墨翟当即令墨家弟子率城内一万步卒从城内开挖地道，墨家土木工程绝对要比城外的秦军来得快。
他们有先进的工具，铁铲、锄头等应有尽有，随身携带。
当即在东门下十米处开挖出一条通道，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土木作业。
两个时辰后就到了城外，然后就四通八达的挖掘，将东门外长五百米，纵深五十米处全部挖空。
而秦军的壕沟却仅有三米深。
沿途在离城墙三十米处挖了几十个出口，五千精锐忽然从中杀出，将那些挖壕沟的秦兵吓坏了。
一顿砍杀，干掉足有一千多土木作业的秦士卒。
“哈哈，干得好！”
夏洛奇在城头指挥将士守城，抬头看见五千精锐突然在秦军背后出现反杀，不由喝彩。
等四周的秦军反应过来，五千精锐有序退入地道，施施然退回城内。
秦军也不敢下来追击，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消息传到王贲那里，这回头大了。
有点黔驴技穷了。
土木攻城被识破了。
“当真有高人镇守啊！”
无奈，只好停止作业。
专心致志的抬云梯继续猛攻。
此时，王?躺在担架上被抬了过来。
“怎么，土木也失败了？”
“是，将军，里面的人以土木对土木，以坑道对坑道。”
“想在城下堆土起城台，怕是难以实现了。”
“嗯，那也不能停止作业。”
“咱们所有的动作就是要消耗他们的实力，我就不信，上下其手，就汾城里面的那几个人能顶几天？”
王?毕竟是老将，一言点醒刚刚二十四五岁的王贲。
“将军言之有理，我下令继续土木作业。”
当即，又加派了一万秦锐卒加入到了土木坑道作业中去了。
“嘿嘿，不死心！”
夏洛奇与墨翟在城头看见对方竟然又加派人手进行工程作业，有些疑惑不解了。
“巨子，按道理，这种土木作业若被识破，就无效了啊，怎么秦军并没有放弃呢？”
夏洛奇有些不解。
刚问完，夏洛奇自己就想明白了。
“嘿嘿，好算计！”
“怎么了，小夏公子，这秦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想耗死我们。”
“作夜猛攻了一夜，死战不退，早晨才休息了一个时辰又攻了上来。”
夏洛奇道。
“他们人多，还是那条计，拼消耗。”
“嗯，有道理。”
墨翟也明白了，为何秦军的土木攻城战法被识破并被反杀后还要继续的原因。
“好狠辣的手段。”
墨翟道。
“没关系，咱们粮草充足，有吃有喝，又有高墙地利，那就跟他们拼。”
夏洛奇弯弓搭箭对准城下一名带剑的伍长射去，一箭穿喉，扑倒在地。
杀人都杀麻木了。
一千人一千人的轮换，馒头和水随时供应。
夏洛奇心道，跟我拼消耗，你拼得过么？
夏洛奇可是太清楚战争的本质意味着什么了，补给与军心是最核心的东西。
墨翟刚才说得对，再抗住这一天一夜，秦军非疯了不可。
或许还需第三天第三夜，没关系，只要西门砍木凿石的补给线不断，城内的粮草充足，耗死城下这帮暴徒没问题。
夏洛奇在东门与南门之间的城角处布置了五十架城弩与五百名弓箭手，扼守城墙下通往南门的狭窄通道。
王贲一直没有停止侦察南门与西门、北门的情况，但每此派出的高手都折损在城弩与羽箭之下。
即便冲到了南门，可南门与西门的城角处是有大寨驻扎，大木块石垒砌。
城头亦是数十架城弩，原本是两万守军镇守在此，后来东门情况紧急，夏洛奇将城头一万守军调至东门，参与轮换。
东门与北门城角下的通道更加狭窄，仅能同行百余人，后面就是山坡，靠近那就是送死。
地形之利，让汾城易守难攻。
更主要的是夏洛奇的城弩与石油，加上墨翟的箭簇制作，让汾城变得牢不可破。
“想耗那就耗吧，你们拿命来耗，咱们用箭与火。”
夏洛奇见大局无碍，找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
墨翟也随之坐下，两人各取了一个白面馒头，大口咀嚼，相视而笑。
“咦，巨子，你看我们现在若是将数百个馒头扔下城去，那些攻城的秦军士卒会不会去抢呢？”
夏洛奇异想天开道。
“哈哈，好计策，攻心为上。”
“咱们说干就干。”
夏洛奇当即令后厨在帅府食堂现做一千个白面馒头，里面搁了巴豆。
两个时辰后，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端上了城头。
夏洛奇拿起一只卫城小发明——铁皮大喇叭——这是在制作火炉通烟铁皮管时捎带手做的。
夏洛奇运起中气对城下喝道：“喂，各位老乡，别爬了，你们也不看看，这么大的火，这么密的箭，你们的长官是在让你们送死啊。”
“打了这么久了，肚子也饿了吧，我看着你们都心疼。”w~
“各位老乡，接着，城里头的兄弟们有些同情你们，这些馒头是吃剩下的，倒了浪费，就给你们吃吧。”
“接着~”
说完，夏洛奇下令城头将士一起往下扔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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