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战从异梦中醒来,睁开双眼之际,一道透过窗壁木帘的微温晨光洒在脸上。而正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床席时,却发现温兰书已经在不身边了。当抬手之际,却发现自己的头额上多了一条微湿的布绫。
他举手触到头额,阿战便是一把从床席上坐起,布绫掉落。
累索片响,目光微抬,只见那破裂的窗壁正新贴着一张遮日帘纸。看这帘纸的模样,应该是温兰书赶在日光升起之前贴的了。半响,阿战便是下床穿上短靴,随之便是转身走离床塌之处。
四处一望,小旧房间之内却无一人。
阿战望了望四周,桌椅摆放整齐,却见灶台之上有一个小土碗正翻过来盖着另一个小土碗。且当阿战正想过去翻看一下时,一道轻微的声音却从门外响起。他抬步向前双手打开木门,而入眼的,便是一蓝色的背影正蹲在一旁。且双袖撸起,正右手拿着一支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斧头,正用力劈着几枝不知道又从哪里拖回来的干木废柴。
身后微异,温兰书便是停下动作。转过头来,便是看见阿战正站在门口之处。此时虽为清晨早上,但七月的阳光则是金黄刺眼,所以当日光照在阿战的脸上时,阿战也不得不微眯双眼。
温兰书则是拍拍手,站起身来。微笑道:“阿战,你醒了。”
阿战道:“嗯。”
闻之,温兰书则是踏过横放在地上的木枝,走到阿战身旁处,便与其一同走进屋内。
径直走到灶台旁,伸手拿下倒扣的土碗,将一碗米粥端到桌上。对道阿战道:“阿战,过来喝点东西吧。”
闻言,阿战便是抬脚走了过来,在温兰书身旁处的长凳坐下,而望见桌上却只有一碗粥时,便问:“为什么只有一碗?”抬眼看向温兰书,问:“兰书兄你…不吃吗?”
闻此,温兰书则是微愣一下,随即便是对着他温柔笑道:“阿战你吃吧,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而阿战四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但听温兰书这番说语,他也是不再多说什么,便是哦的一声,斯文的慢慢喝起温兰书端的那碗粥来。
粥,乃是纯白米粥,没有任何油盐,也没有其他配菜。毕竟对于温兰书来说,没有‘开门做生意’,能够搜出一把米来,都已经是庆幸的了。
见阿战缓缓的喝粥,温兰书则是暖笑片响。便转身走到一旁的神龛台前,将桌上的一些新画灵符收起,卷好放到筐内,道:“阿战你先在家休息,我可能要离开一下。”
是的,温兰书从南屏村至此已经度过了四日,对于银两米钱都已经揭底了。而在罪人间时,不必夸张大口,温兰书可是当了成千禁鬼的头号饿死鬼,因此还被罪人间的禁鬼们封了一个‘死气厨子’的名号,人小饭量大。而且现在他还有从明明有钱却又从不带钱的阿战要养。所以,温兰书不得不挣钱养‘家’了。
闻言,只见阿战匆匆将一碗粥喝下,却道:“兰书兄可是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温兰书将背筐背起,则是转过身来。对他道:“我不是去玩,也不是要走。日落之时,我就回来了。”
听了温兰书所言,阿战则是抿了抿双唇,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一道失落之色,且小声小音道:“每次,我阿爹也是这么说的……”接着,便是扬起脸来,对着温兰书则是坦露一张普度众生的俊秀笑脸,还很是懂事的道:“那…那兰书兄你先去吧,阿战在此等你便是了。”说完,又是微微一笑。
啧………
三分微笑,七分失落。而阿战这样的懂事却更是让温兰书的良心承受千万点的打击。原来阿战,是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啊。见此,温兰书则是叹了口气,温笑道:“那好吧,阿战你同我一起去便是了。”(.
闻言,只见阿战有些心欢的望向他,而温兰书甚至可以看得到他眼睛里的流萤星火了。心道:原来,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天色正于早阳,温兰书便与阿战走出小屋之后,步行数里,便到了小镇市集。此时镇上人烟繁多,人来人往之际。而温兰书则是走到一棵高老的旱柳树下。将背筐放在地上,且从中摸索出一张布绫,将一些半路野生的芦菔与避邪的仙道灵符拿了出来。他将其一一摆放在地,便开始蹲下了。
而他身后的阿战则是一把靠在旱柳上,内心好奇的看着温兰书。
小镇热闹而不喧哗,清馨而不冷意。人来人往。半响,只见从街上路过一位手挽竹篮的老妇人。她在温兰书的面前停了下来,看了看声道:“这是…神符吗?”
温兰书笑道:“是的。”
那位老妇人道:“那保平安吗?”
闻此,温兰书微笑回答:“神道灵符,驱鬼而护人,保平安。”
老妇人便道:“哦……那给我来两张吧。”
听言,温兰书便是笑着将两张灵符双手递给她。那老妇人接过,便又问:“那我应该给你多少钱呢?”
嗯……多少钱,这个还真没打算过。他便笑道:“灵符神物,本就保百世之福。您随缘就好。”
听此,那位老妇人便是哦的一声,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一个旧布缝制的银袋,且从中摸索出两个铜钱,并递给温兰书,道了声谢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原本小镇上过往的路人对这两位风度翩翩的小少年有所在意,但因面生便是不敢向前问音,而当一位老妇人取了两张灵符之后,过往的行人便是纷纷围绕而上。
毕竟烟云小镇,鬼夫人粉墨登场。
一人道:“仙长大人!你这灵符灵不灵的啊?”
见镇民人纷涌而上,温兰书则是有些猝不及防,便是笑着回答:“灵的……”
另一人道:“那能驱鬼不?”
温兰书亦道:“能驱………”不过这还得看那只鬼的法律境界,如果像普通的荒魂野鬼,那则是能驱,但若是像白音太士那种,那便简直是无用的了。
“那能保佑我家百鬼不侵吗?!”
“那血雨腥风他怕不怕?!”
“对对对,还有屠手阴尸咧,他也怕不怕咧?”
“仙长大人,您有没有月老神象啊,我今年都三十了还能不能保佑我娶到媳妇儿啊?”
“取啥媳妇儿,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哈哈哈”
一人从群人后面,垫着脚高声道:“仙长大人!我我我也要!给我来十张!我要把它们贴在我家床塌上!”
闻此,另一人道:“哟,你还要贴到你家床塌上,难不成你还被鬼压床不成?”
众人围绕之际,更有一些佳龄女子正面带微红,且眼光还不时瞟向温兰书身后的阿战,便轻声问道:“这位哥哥…有没有神明卷像啊?”
“仙长大人也给我来十张!”
…………
半响,温兰书的数十张灵符与数根芦菔皆被一扫而空,布绫之上则是放着铜钱满满。将地上的布绫铜钱收拾了收拾。而靠在旱柳树上的阿战则是一手拿着一根柳叶玩着,道了一声:“虽说人生地不熟,但是生意不错。”
闻此,温兰书亦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虽是如此,但我却是希望能够有一天,在这个世道上再也不需要用到这些灵物了。”将铜钱收入钱袋之中,又将地上的布绫卷起,放入背筐之内。对着阿战道:“因为,世道安平,才不愧于道本神心。”
闻此,阿战则是道了一声哦,便是玩着手中的柳叶,倒似一幅无所畏惧神态。
而在小镇的市街道上,却有一道划破云霄的声音从街道传闻而来。
“宋迎秋!你怎么不去死!!”
随声,温兰书与阿战一并朝街中望去,而见到的便是一个墨绿色的人影从纷纷避开的人群中飞奔而来。且还有一个人的手中正举着一支白花花的银剑。
不用猜,肯定是宋迎秋跟姜怜了。
宋迎秋跑在前面,不用回头便是知道他身后的小侄子仿佛随后将能砍他一般,大声道:“阿怜啊!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姜怜道:“那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宋迎秋道:“我这不是正要跟你商量吗?!”
两道速风刮过街上百姓的衣发,姜怜依旧手执银剑道:“你都把召示给揭下来了!还敢说跟我商量!”
“冷静啊!!”
跑过街道,而宋迎秋便是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两位气质特殊的小道人,眨了眨眼,待看清楚那两人后便是装哭喊道:“温兄弟啊!!”
然而,一把便是跳到温兰书身后。
而见宋迎秋已经躲到温兰书身后,姜怜也不得不收起银剑,但不免得黑了黑脸,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认识我阿爹。”
闻此,宋迎秋则是从温兰书的身后探出头来,还露出三分傲笑,比了个大拇指,道“因为我有钱。”
一声即落,一支锋利的利剑则是迎面刺来,而好在宋迎秋反应较快。那支银剑则是一把刺中他们身后的旱柳树上。
手力稳而准。
姜怜黑脸道:“再跟我说钱,小心我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见此,温兰书不免笑着叹了口声,道:“姜公子,冷静……”但听闻他刚才说的召示…?便问:“不过,姜公子刚才说的召示…是何召示?”
闻此,躲在身后的宋迎秋则是一把自豪的跳了出来,抬超右手将一幅卷纸递给温兰书,而另一只手则是不忘风度的扇着轻风。
温兰书则是伸手接过,将卷纸打开,只见卷纸上写了几行大字:寒府不幸,有一小婿病逝。奈何唯女今现芳龄二八,实为丽华年龄,实不适殉情于世。因此请恕贺某求于神明仙长,以保小女一命,望乡亲理解为人父心。待小女贫命安保,贺某定有重谢为此………
黄金三十两!!
待读到‘黄金三十两’这几个字时,四人只觉得温兰书手中的召示竟发闪着金色光茫。
非也非也,造福百世本就人间仙德。但此时身为一方鬼差的温兰书也绝不否认,他心动了。
将召示卷起,温兰书则是问道:“这召示上的贺家…莫不是昨日的那两支队伍?”
宋迎秋将玉扇一收,笑脸道:“正是。”
那,可就有必要一探究竟了。
温兰书问:“既然如此,那玄师前辈可否要去查探一番?”
闻此,宋迎秋亦是笑着脸道:“正与温兄弟所想。”说完,便是又一把亮开他那只玉柄黑扇。
午间,神缘客栈。
神缘客栈门面大开,路上商客行行,而来来往往的客人也不多,此时正是清闲午间,店家掌柜便是坐在柜前放松四肢,店内的小二师傅亦是坐在一旁休息,而无意抬眼之间,便是看见了清林红叶那对吵死人的表叔侄与三位风度翩翩的少年正踏门而入。
却不由得心道:从清林净风昙出来两只叽叽喳喳的雀鸟也真是闲得够慌,虽然说一个是长得风流儒雅但却脑子有病,而另一个却也长得俊俏秀气。可惜跟了个脑子有病的表叔。而这回也倒好,好像还碰到了他们的两位同行。
而他们四人踏入客栈,却是没有叫唤店师傅递上茶点,而是直接上了楼去,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去找另一个小公子。宋迎秋走在前面,姜怜走在他的后面,而温兰书与阿战亦是并肩走在他们二人的后边。且宋迎秋身段高挑得很,与阿战不相上下,但比其两位都要高出。只见宋迎秋走路时,总是喜欢一手放在后腰,一手执着玉扇微遮于在胸前,仪表堂堂之间走路则是斯文而儒雅。但这一切在姜怜的眼中,只有四个字:装模作样。
于是,急性子的姜怜亦是抬脚踩到了宋迎秋的墨绿长衫,那一刻,则是差点让宋迎秋摔了个狗吃屎。
宋迎秋停下脚步,一双桃花眼笑声道:“阿怜,你踩到本玄师的衣裳了。”
闻此,姜怜则是哦的一声,抬脚快步走过他的身旁,并沉声道:“不过你下次再这么磨磨蹭蹭,我就直接踩你坟上。”说完,便是径直向前走去。
毒舌,太毒舌了!
而见此,温兰书与阿战亦是笑了笑,见宋迎秋一幅沉静神态,温兰书则是道了声:“玄师前辈,你没事吧……”毕竟以前,没受过这等委屈……
只见宋迎秋抿了抿唇,却是声道:“没事……”又叹了口气,接着坦手摇头道:“都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不是,拉扯大的,再怎么造作也是自己养的啊。”
说完,便是向前走去。见此,温兰书与阿战对视一望,便是一同跟了过去。但他两人皆是纷纷心道:宋迎秋被打,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该……
走过几间客室,四人便来到了君如思的寝室。
君如思室门微掩,却并无关锁。只见姜怜走到他的门外时,则是抬头敲了两下,喊道:“君——如——思——”~
闻言,只听房内的君如思悦答一声,便前来打开了房门,和声道:“姜公子…”抬首转眼间又看见宋玄师,温兰书与阿战,则更是兴悦道:“玄师前辈,温公子,战公子,你们也来了。”
说完,几人便是进了房门,在房内的茶桌上纷纷坐下,而姜怜亦是坐在茶桌之正间,且正吃着香香的糍粑糖。
温兰书将手上的召示摆开放在桌子上,道:“如召示所述,昨日这烟云小镇中的红白丧喜之事,正是镇内颇有名望的贺大官家。此时贺大官正四处求召仙士为其除祟,各位可有兴趣查探一番?”
闻言,姜怜却是哼声道:“兴趣?怕不是你已经决定好了罢。”
温兰书笑道:“姜公子果然懂我。”听此,姜怜则又是哼了一声。君如思则是眨了眨眼睛,温声问道:“温公子,这烟云小镇的奇异怪事,我们虽知鬼夫人作乱,但对付鬼夫人可有什么办法啊?”
听闻君如思所言,不待温兰书开口,宋迎秋却是缓缓声道:“一回生,二回熟,君小公子不必担心,办法自然是人想出来的,总会有的。”
闻此,姜怜则是忍不住心中白了他一眼,很不客气的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此话不错。但怕不是鼎鼎有名的宋玄师高寿多年都没动过一下脑子罢。”
宋迎秋笑道:“非也非也,尔等不知所谓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听此,姜怜则是冷笑问:“哦?那不知宋玄师何时得以一飞冲天,又何时得以一鸣惊人呢?”
宋迎秋将玉扇一收,一幅认真模样道:“不必着急,一鸣惊人之事来日方长,反正小公主活得比你阿叔我久,总会听到的。”
“这点就不劳宋玄师挂心了,毕竟与宋娘子相对比较,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又开始了………
日落,晚阳
贺氏祠堂
温兰书五人在经过一番协商之后,最后决定分为两组小队。温兰书,阿战为假扮白衣花轿一队,而其余三人则是为假扮红衣棺椁一队。他们拿着召示来到贺家时,只见贺大官对他们六人那是心生喜迎,毕竟他们也是挂着兰溪梦源舍的名头。
且经过贺大官的事说之后,他们便是先决定来到了贺家祠堂。
贺氏祠堂四个大字的堂牌横挂,两门皆贴有武将门神,且两边石壁喜联旧贴。而两门之上也悬挂着两个贺字的纸扎灯笼。且踏入堂门之际,则是宽敞万分,祠堂以四合院模式所建,梁顶梁间皆刻有神官天将木雕,只见祠堂殿中的横梁柱上悬挂着几个添丁灯笼,四处皆放有一些白事用物。
依祠堂外观来看,造就时长不短,大概已有百年之时。
堂内供桌之上存有七个主位神龛安置,且香炉的香灰溢满,香骨满炉,看来在不久前,还是上过香。
而祠堂殿间,则是放着一件平凡但又特别的物体。
一口红色棺材
贺家主道:“各位仙长大人,这便是那邪煞之物了。”
闻此,几人便是度步观看这件煞物,温兰书道:“贺家主,温某还有一事不熟,还得劳烦贺家主相告。”
贺家主道:“仙长大人请讲,若是我贺某所知,那贺某定全言道出?”
温兰书道:“听闻烟云小镇数百年来皆令鬼夫人作祟,情缘熬事,而那些轿棺的殉婚之人可是皆有去无回?”
贺家主道:“并非如此,我们烟云小镇的情缘熬事奇怪万分,虽说家有一人死,则是令偶殉婚。但…有些殉婚之人则是进入山间之后,在第二日却又是相安无事的回来了。”
此言一出,则是数人皆惊。
姜怜道:“有的死了,而有的却又没死?”
君如思亦道:“那从山间回来的人,可是有说过在山林之间发现了何事?”
君如思问的,也正是众人想要问的。闻言,而贺家主却是摇了摇头,仿佛也有些不知的道:“也有人探问过那些大难不死之人,但得到的回答,却也都是毫无可用之言。”
听此,众人也皆兴致大扫,但从贺家主的言语之间,几人也非是毫无知音,毕竟,他们知道了一件事。
这殉婚之人,有的死,但有的却活了下来。此事说明,这烟云小镇的山林之间,确实有邪祟隐情藏存。温兰书亦是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贺家主带我们去往花轿的放置之处。”
闻言,贺家主则是连声道好,一刻也不想耽搁的道:“好,好,几位仙长大人与我来便好。”
安放白衣花轿之处的则是云烟小镇上的一座小庙,庙殿不太,则也不小。但造就时长却为久远。
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选了一只后,贺家主便打开了庙殿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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