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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君自风中缓缓归 > 第13章 第十三章
    唐缓将脸埋在钟??绥肩头,似睡着一般任他抱着走,一路上越走人声越热闹,不时能听到有人对着钟??绥见礼。

    走到距离长安殿不远处时,唐缓听他唤来人,肃声吩咐道:“去向陛下请辞,就说本王身体不适,失礼回府了。”

    那人应声退下,钟??绥便带着唐缓一路骑马回了晏城的府邸。

    这里还是钟??绥父亲钟清洛年轻时封王开的府,后来故人逝去,这里便没有了昔日的风光。

    可是谁都未曾想到,承天帝亲封的北静王,竟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如今,这府邸成了北静王在晏城的落脚地,而这府邸在晏城的地位,比之当年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绥回府后让人抬了几大桶热水,吩咐下人给唐缓沐浴更衣,又叫人在屋里点三了个火盆,然后差人去太医院寻信得过的太医来。

    包扎伤口时,钟??绥检查的很仔细,此时才看清唐缓颈间留下的於痕,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心道莫不是他留在唐缓身边的暗卫也叫楚六打发走了,否则楚六如何动得了她。

    唐缓看他脸色不好,多少猜到他将这笔账尽数算在了楚六头上,想了想,并未开口解释。

    检查到手上时,钟??绥看着那有些发白的手掌上许多深浅不一的新伤,看着唐缓的脸色,想问却并没有开口。

    唐缓将左手往回缩了缩,钟??绥蹙着眉头,不知怎的将她缩回去的左手又拽了回来。钟??绥这一下令唐缓猝不及防,她左手整个纤细苍白的手腕都露了出来。

    手腕上狰狞的伤疤便这样落入眼中,除却割绳子误伤的血痕,另外两道叠在一起的旧伤直叫人触目惊心。一道,是救人时解毒落下的,四月谷主下手一点也未留情;叠在上面的另一道,唐缓实在不想回忆。

    她将手腕挣出,钟??绥却似突然回神般握住了唐缓的双手,脸色有些苍白地问她:“你的记忆里,真的不曾遇到我?”

    唐缓轻蹙起眉头,反手拉住他的手,将那宽大衣袖拂开,望着一双看起来不曾有过一丝瑕疵的手腕,坚定道:“不曾。”说着,放开了手,任太医给她包扎伤口。

    钟??绥在旁边看着,发现无论多么深的伤口,上药时她都不曾吭过一声,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曾流露,他不由地撇过脸去。

    上过药,唐缓已疲惫至极,她在满室的安神香中睡去。梦里再次听到水巳打趣她道:“小木头,你为何要用这上好的崖柏雕一只母鸡?”然后,那张脸便融化在了火中。

    她已经快要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画面一转,林玉将一串青铜风铃系在檐下,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这下不会再做噩梦了,阿缓你睡个好觉,过几日我们一起出谷去。”

    她听着如他嗓音一般好听的风铃声,笑弯了眼。彼时她想,中了毒又如何,林玉说带她出谷,她今后的日子一定好过在瞿如宫。

    可是后来她被那个官家小姐推下了断崖,而林玉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只将她一人留在如地狱一般的日子中。

    像谎言一样的诺言,它有多虚假,她便有多恨他。

    心中念着恨的同时,眼角却有泪珠滚落。

    模糊间感觉有一只手拂过脸颊,将那泪水轻轻拭掉,唐缓在那指尖的暖意里再次沉沉睡去,一夜再无梦。

    第二日她起得很晚,窝在被子里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才起身,十年来,她从未睡过这样踏实的觉。

    王府里准备的衣衫都是崭新的,侍候穿衣的小丫头见她浑身上下套的跟过冬一般,不由地瞪圆了眼睛,虽然当面没有说,却不知背地里要怎样讲了。

    唐缓没什么胃口,早饭基本没动便撤了下去。她如此体会一番,她只觉瞿如宫的规矩还是远及不上这里的,有时就如东施效颦一般。

    接近午时,钟??绥才回到府中,听闻唐缓早饭未进,便径直过来找她。

    “今日天气不错,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随我出去走走。”

    唐缓心道,她如今还能有什么事,无外乎等死罢了,却还是顺口问了句:“去哪里?”

    钟??绥似想到什么,满脸笑意道:“去枫林街的寻记烧□□。”

    钟??绥近日变的笑容甚多,与初见时的疏离相比如变了个人一般。唐缓听他说起寻记烧鸡,便知他定是想起了上一次在医馆中的试探。

    明明这人最后还说晏城没有寻记烧鸡来着,看来又是骗她的,她看着那张此时想揍上一拳的脸,心中嘀咕道:“没事笑那么好看做什么……”

    ***

    寻迹烧鸡并不单单是一个铺面,而是一座酒楼,据说在晏城中名号很响,招待的多是达官贵人。

    唐缓坐在雅间里,听钟??绥这样说完,停下了喝茶的动作道:“如此说来,我算是沾了你的光。”

    钟??绥又是一笑:“你若是这样想,当然是可以的。”

    唐缓呵呵干笑两声,却听对面之人突然出声问她:“不知阿缓芳龄?”

    唐缓被问得一愣,这对她也是个够新鲜的问题,见他问的严肃,便知他定是看到了手记上的十年之限,她心下不由一叹,面上却故作得意道:“今年二十有八,算起来,应当年长你许多。”

    钟??绥见她如此,无奈打趣道:“这样年老的姑娘,不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唐缓一时间被噎的没话说,却听那人继续道:“我看了那几页手记,中了君子阵活不过十年。”

    她知他本意,无非是想知道她的十年还剩下多久,却只得故意曲解道:“今年芳龄双六,这下可够年轻了!”

    钟??绥心下叹气,却不再追问,恰巧此时小二来上菜,此番便顺带得了许多赏钱,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唐缓用筷子戳着躺在盘子里的烧鸡,小声鄙夷道:“心眼儿还挺多。”

    钟??绥给她夹菜,笑道:“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快多吃些。”

    唐缓听他说的一本正经,一时间不知应该生气还是怎的,只得低头尝了一口传说中的寻记烧鸡,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味道,钟??绥见她如此,便一直朝她碗中夹菜,唐缓起初吃的高兴,只是筷子动着动着,却突然停了下来。w~

    见钟??绥不解地看向她,唐缓突然坐直了身子,诚恳道:“你其实不必如此。今日,你请我吃了一次烧鸡,万一他日我想吃他们家别的烧鸡怎么办?”

    钟??绥被问的愣了愣,认真想了想后道:“寻记只卖这一种烧鸡,别的菜色倒是一般些。”

    “哦,怎么这么不懂创新,早晚得黄铺……”

    钟??绥因她这话弯了眼,却听她继续道:“如果从来不曾尝过还好,如今知道了它的好味道,今后想吃却吃不到该怎么办?”

    钟??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温声道:“你这脑袋里一天净想些什么,若是再想吃,来吃就好。”顿了顿,又似叹息道:“有时候我当真害怕。”

    唐缓还未想明白他意味不明的话,敲门声却突兀响起,方才进来上菜的小二说,有两位客人听闻王爷在此,想前来拜会。

    “呵,想过来拼桌就直说呗……”唐缓嘀咕一句,瞟了他一眼,“肯定是一直盯着你的人寻来了,一天可真够招风的。”说罢,端起了茶盏。

    钟??绥无奈轻笑一声:“此行,可是最先把你给招来了。”

    唐缓一口茶呛在喉咙,忍不住咳嗽起来,钟??绥边给她拍背边道:“怎么不小心些。”

    说话间,那二人已经进了雅间,来人据说是镇远将军林赞生府上的二小姐及其友人。

    走在前面的紫衣少女应当便是林二小姐,进门后便对着钟??绥见礼道:“小女林浅溪见过王爷。”

    “免礼。”钟??绥的声音稍显淡漠,却并不失礼。

    紫衣少女起身后,又对钟??绥道:“这位是段公子,今日刚到晏城,刚刚在街上偶遇,便一同来此,恰巧王爷也在,便来叨扰了。”

    说罢,便听一道男声响起:“段某见过王爷,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王爷果然天人之姿。”

    果然,场面话都是捡好听的说,可是一男一女结伴而行,难道现在的民风这样开放了吗?还有,为何这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呢?

    唐缓抬头,望向刚刚开口的段公子时,整个人皆不可置信地僵住。

    依旧是张扬的红色衣衫,多一分则媚,少一分则俗,偏偏在此人身上不多不少,只余让人惊叹的美感。

    只是,这人好巧不巧,便是那个差点将她掐死在内史府的面具男,不知那日他杀了那黑衣人后为何留她一命,莫不是还有一日只杀一人的怪癖?可无论如何,他当日的杀意和厌恶不曾作假,她颈间的於痕,此时还未全消。

    钟??绥发现了唐缓的反常,握了握她的手,却发现唐缓的手有些抖,便担忧地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一开口,那二人便将目光都落在唐缓身上,林浅溪状似无意道:“这位是?”

    “这是阿缓。”钟??绥并未多言,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摸到一手冷汗。

    林浅溪正不知如何接话,却听那段公子兴致十分好地道:“哦?小缓儿,幸会幸会。”

    唐缓勉强咽下嘴里的菜,然后放下了筷子。她不清楚段公子对她的恶意有着怎样的理由,她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唐缓刚想开口,却听林浅溪开口道:“今日真是不巧,姐姐染了风寒,正在府中养病,怕过了病气给王爷,便没有上门拜访。父亲早听闻姐姐说起过王爷的贤明,却一直无缘得见,听闻如今王爷驾临晏城,定要上门拜访一番,以偿遗憾。但是姐姐却不赞同,说悫州繁事好不容易暂告一段落,王爷此次回来是为散心,叫父亲莫拿烦心事去打扰了王爷。姐姐一直是记挂着王爷的。”

    唐缓听她这话,蓦然想起那一日,她在赤?律浇畔戮乒葜校???哪桥质荻?说亩曰埃?熬菟凳翘崆兹チ恕??训朗悄俏淮?抵械木让?魅恕??备崭盏阶毂叩幕熬捅涑闪耍骸傲执笮〗憧墒窃?裙?跻?悦?俊

    林浅溪诧异地看了唐缓一眼,惊讶道:“整个璃国的人差不多都知晓了,难道缓妹妹竟不知?”

    唐缓并未深究她话中深意,将目光又转向了段公子,问道:“不知段公子此番来晏城,又是所为何事?”

    这一句话问的突兀,林浅溪生出一种被人无视的尴尬,钟??绥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二人一眼,唐缓执着茶盏,不知是不是因着有钟??绥在,底气十足。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公子,面上是十足的嘲讽,“莫不是,来杀人的吧?”

    这一句话让气氛瞬间冷下来,整个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那段公子才堪堪答道:“小缓儿真是说笑了。”

    钟??绥虽不清楚曾发生过何事,却知今日这饭定是吃不下去了,便拉着唐缓先行离开。

    出门时,他的余光不经意扫向那段公子,没有错过那人若有所思注视着唐缓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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