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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男穿女尊)春泥与燕 > 第17章 安荣
    到次日凌晨,鸡鸣唤日。尹凉和照儿起了床,出了屋子,却看到安叔正拎着扫帚,在打扫院子,见她们出来,笑眯眯地望着她俩。两人同时一惊,照儿跑过去叫道:“安叔,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房里待着,外面冷。” m.a

    安叔放下扫帚,边向前走边说:“不妨事,我觉得今日身体大好,就出来走走。”

    照儿推着安叔,尹凉看了眼安叔,只见他精神奕奕,行走十分利落有劲,一点也没有昨天的病弱摸样,仿佛真的痊愈了,不由得暗暗称奇。

    安叔身体一好,干起活来比尹凉这个半大小子利落多了,他们比以往整整早了一刻钟吃早饭。饭桌上,安叔侃侃而谈,完全没有一声咳嗽,照儿和尹凉也欢喜的处处附和,一顿饭吃得开心得不得了。

    吃完饭,照儿开心地蹦蹦跳跳地去上学了,却踩滑了一脚,摔倒在地。尹凉和安叔忙跑过去,照儿却自己爬起来了。尹凉上前给她拍着身上的泥土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好好走路,不要乱蹦。”

    照儿却笑眯眯地说:“安叔好了,我高兴嘛?不碍事,我这袄子都这么厚,没摔坏。”

    安叔也念叨着要小心走路之类的,才把照儿放走,她这趟倒是走得老老实实。

    尹凉二人回了院子,收拾完碗筷,尹凉又准备去镇上,安叔却说道:“公子,这些天辛苦你了,今日你不要去镇上了,好好睡一觉吧。”

    “啊?”尹凉不解,“我没事,我去一趟镇上还能卖十文钱呢,再说安叔你也不认识路啊。”

    “呵呵呵呵,”安叔笑了,“我都好了,还用得着你起早贪黑地挣那十文钱吗?你还是好好睡吧。我也不去镇上,我今天多捡些柴,都放在院里,回头一起卖。”

    “嗯,那好吧。”尹凉也不跟他客气,毕竟他这具身体年纪小,正是贪睡的时候,这些天忙里忙外,也确实困的要死,于是就回房躺下了。

    这一觉,他睡得直到下午才醒来,肚子咕咕的叫。他不常午睡,咋一睁眼时,竟有些茫茫然不知所以。良久后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安叔好了,自己总算松了口气,于是大睡了一觉直到现在。他坐起起一看天色都已经下午了,于是出了屋,却看院里竟齐齐摆了六捆柴,吓了一跳,问道:

    “安叔,这些都是你捡的?”

    “不全是捡的,山上的枯枝不好找了,也有几捆是砍的。”安叔在井边洗衣服,答道。

    “啧啧,真厉害,能卖三十文了。”尹凉来到井边,“安叔,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就洗完,要搭衣服了。小姐快下学了吧,你去接她吧,待会回来一起做饭就好了。”

    尹凉点头,于是出门上河边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暗自赞叹,家里有个大人还真是不一样。现在安叔好了,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晚饭的饭桌上,三人仍旧是欢声笑语,桌上饭菜都吃完了,谈话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这时安叔突然说道:

    “小姐,你如今也是有学问的人了,老奴想请教个事情。”

    照儿笑嘻嘻的说:“我算什么有学问的人呀,安叔你有啥想问的,问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跟我的名字有关。”安叔缓缓说道。

    “名字?”照儿一愣,与尹凉面面相觑,他们一直都安叔安叔,还真不知道安叔叫什么名字。

    “是啊。”安叔眼睛亮闪闪地,仿佛射出了光芒,他坐直身体,拿手指蘸了点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我不识字,只会写两个字,就是我的名字。这名字好多年没人叫了,恐怕这世上就只有我自己记得了。以前别人叫的时候,也就大概知道个音,叫什么‘安永’‘安绒’的,所以搞得我现在都不确定我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是什么意思。小姐,你告诉我,我的名字是怎么念的,还有是什么意思吧。”

    照儿凑过去,看到桌子上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依稀能辨认出来,说道:“安荣,安叔,你的名字是安荣。”

    “安荣,安荣……”他喃喃道:“那,小姐,是哪个‘安’,哪个‘荣’,有什么意思呢?”

    “‘安’是平安的安,‘荣’是形容草木荣盛的那个荣,也有光荣和兴盛的意思。”

    “是吗?两个字都是好意思呢。”安叔出神地望着前方,仿佛望穿了墙壁,望到了远处的晚霞。

    “对了,安叔,你老家是哪里的?我以前问爹爹,他总是说不清。”照儿看着安叔面前逐渐风干的水渍,好奇地问道。

    “老家在哪?其实我也说不清了。”安叔黯然道:“我们很小就进了李宅,当时还是被以前的老管家采买进来的。老管家早些年就死了,家里也从没有人寻过我们。我们只记得老家在什么‘泥鳅村’,可后来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有这个村子。想来也是,哪有村子叫这个名的?定是因为我们那时年纪小,又不识字,大家都这样叫唤,就把村名记岔了。”

    尹凉听完一时无话,心中动容,他因着自己的缘故,最是听不得这样有家回不得的事情,此时竟然鼻头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嗨,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说些快活的事吧。”安叔笑笑,转移了话题,“你俩的新袄子都还合身吗?安叔我的手艺不赖吧?”

    “可舒服了!而且,安叔你的绣工真好,还给我的袄子绣了花,我的同学都羡慕的要死。”照儿骄傲地说,随即回头看了眼尹凉,“要是也教教凉哥哥就好了,我要他给我的书包再绣几个字,他老是不肯。”

    “咳咳……”尹凉正默默地听他俩说话,一不留神怎地又说到自己了。提到那个书包——就是尹凉亲手绣上了“照”和“凉”两字的书包,他简直要抓狂了。照儿前段日子每天都缠着他要他再绣几个字,天知道,要是让他亲手绣上“照儿和凉哥哥百年好合”,那他男子汉的尊严可就算扔到白鲤河里了。

    “公子,小姐说得对,男子还是要学些男红的。”安叔笑眯眯地说。

    尹凉答道:“安叔说的是,我这不是一直在忙吗。对了,安叔,你给自己新缝的袄子怎么还不见好?”

    安叔闻言目光闪了闪,避开尹凉的眼神,说道:“我给自己多绣了点花,快好了,马上就能穿了。”

    “哦,安叔,你可真臭美。”照儿笑道:“偷着给自己做一件最漂亮的是不是?”

    “小姐说笑了,我这件衣服要穿好多年的,当然要费点心思了。”安叔笑眯眯地说。

    照儿道:“是啊,我跟凉哥哥都长得好快,衣服换得也快,对了,安叔,”照儿跑进里屋,翻出一件内衫,“你给我这件衣服弄大点吧,袖子都短了。”

    安叔接过,看了一眼说道:“好办,这衣服挺宽松的,你应该还穿得上,我找些碎布把袖子接长一点就行了。”

    照儿刚回桌子,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叫道:“下雪了!”然后跑出去了。尹凉和安叔也提着灯跟出去,却看见满天飞舞着鹅毛大雪,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絮。照儿欢喜地在院里蹦蹦跳跳,时而张大嘴去接雪。安叔和尹凉在旁边笑着看她,过了一会,安叔才唤她回屋,她傻笑道:“这雪下得真大,明天肯定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白。”

    安叔道:“好了,明天再好好看吧,现在反正是看不见的。”便要照儿去洗漱睡觉。尹凉正要端着盆去打水,安叔却叫住他:“公子,你去把饭桌收拾一下吧,我去伺候小姐洗漱吧。”

    “为何?”尹凉不解。

    “也没什么,这不是,许久不曾伺候小姐了吗,好不容易病好了,想着再伺候一次吧,尽一下奴才的本分。”安叔道。

    尹凉点点头,便将盆递给安叔,去收拾桌子。

    安叔打来水,给照儿擦了脸,洗了脚,又坐在床前与照儿说了许多话,说得两人都哈哈大笑,笑声连在厨房刷洗的尹凉都听见了。他听见照儿的笑声,也微微弯了嘴角。

    待到照儿睡眼惺忪,安叔才离开。他拿着那件旧衣服,去厢房取来针线,又走到厨房,借着微光开始缝补。待尹凉刚洗完锅碗,正要离开,他看着尹凉说道:“公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嗯?”尹凉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安叔。厨房里火光微弱,安叔低着头缝补,尹凉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今天的安叔怎么跟以往不太一样,就是他去年还未病重的时候,也不像今天这样多话。

    “希望你能一直陪着小姐。”安叔说着话,头也不抬,他头上和肩上落了点雪花,此时渐渐融化了。

    尹凉站在灶边,心中发毛,隐隐有些不好的想法,他甩甩头,妄图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

    尹凉来到床前,照儿已经睡着了,他躺在旁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总是安叔在厨房里低头缝补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尹凉突然变得笨手笨脚,给照儿扎辫子的时候总是出神,差点扯下她的头发,疼得她一阵大叫。

    她俩出门后,果然看到一地的大雪,照儿兴奋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她蹦了一圈,想起来安叔,于是往厢房走去。

    “照儿!”尹凉突然喊道。

    “怎么了,凉哥哥?”照儿回头问。

    “……没什么。”尹凉走上前握住照儿的手,“我们一起喊他吧。”

    “嗯。”

    于是照儿轻轻敲起了门说道:“安叔!安叔!起来看雪了。”

    房内无人回应。

    照儿撇撇嘴道:“安叔睡得真死。”扭头就要走。突然,她手上一紧,她的手被尹凉攥住不松。她回头看着尹凉,只见他怔怔地看着那门,嘴巴张张合合,没说话,呆了一会,突然大力拍打起房门,大声喊到:“安叔!安叔!你醒醒啊。”他一直拍一直喊,却依然无人应答。

    照儿愣了半晌,她看着尹凉近乎疯癫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也疯了一般的拍门。

    可无论他们怎么喊叫,都没有一句回音。

    尹凉找来菜刀,伸进门缝里,用刀刃一点点把门栓错开,终于打开门。

    安叔直挺挺地躺地上,身下铺了一片茅草,他头朝门,脸上盖了张黄纸,身上穿着绣了花的新衣服,耳边只戴着一只耳环。

    门前摆了一件叠好的衣服。

    照儿捡起那件衣服,打开一看,是她的旧衣衫,两个袖口都接了新布,正是昨晚她要安叔改的衣服。

    照儿捧着衣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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