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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羽落千机[张良同人] > 第27章 [二十六]同窗
    等祁江和陆凡帮许澈把书再放回书房后,我和他们一起出了听风居。本来我打算帮忙,但这两人估计是被我之前那一“扑”也吓怕了,杀鸡抹脖子地禁止我再做事,我只好袖手旁观。

    “哎,子扬,刚才三师公和你说什么了?”祁江终于没忍住,一边活动肩关节,一边凑过来问,满脸好奇。我一扯嘴角:“你猜?”祁江:“……”

    我坦然地无视祁江幽怨的目光和陆凡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走我的路。

    不告诉你们是为你们好,真的——否则三观碎了谁赔得起?

    日落之后,山下桑海城开始戒严,之前饭后出庄的学生也陆续归来,所以,越靠近三省屋舍,人口密度越大——相应地,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频率也越大,同时,窃窃私语不断。

    “哎,那不就是今天和星魂大人辩合的弟子?”

    “对,是他没错。”

    “是叫‘子扬’吧?”

    “新来的好像。”

    “还敢说人家是新来的?到时候人家再拿几句话堵得你下不来台!”

    “看着挺斯文的,没想到那么伶牙俐齿。”

    “人不可貌相。不过话说回来,也真是倒霉,居然被星魂大人点到了。”

    “呵呵,确实够巧,星魂大人还知道他的字呢!”

    “诶,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对,你们不知道吧,今天子清告诉我,他之前外出如厕,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星魂大人和子扬并行!”

    “啊?!难道……不会吧……”

    细碎的交谈声隐隐传来,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保持从容的表情,但周围那些目光或探视或好奇或警惕或幽深难明,我还不够强大到能对如此大面积的审视视而不见。旁边,祁江和陆凡也听到了那些谈论,显然眼中都有疑惑,但看着我的脸色,终究没问出口。

    宿处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却止步。祁江和陆凡相视一眼,继而双双看向我。

    我看着三省屋舍,犹豫。

    小圣贤庄安排学生住宿基本是十五人一间、五人一床,我住的那一间,除了慕风、祁江、陆凡之外,还有另外九个儒生,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最年轻的十一二岁,俨然一个小班级。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亲切热情,但身为儒家学子,大多友善,对我这个新生也一向照顾,至少,没有刻意为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逗留多久,对他们,确实是拿出了诚意友好相处,从来不自我孤立的。

    人以真心待我,就算做不到肝胆相照,起码我真诚不欺。

    三天下来,看着那些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的面孔,恍惚像回到了中学时代,新生刚入学时,彼此由陌生到熟悉的开始。

    而谁又知道,看起来前篇一律的开始,会因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演变出独一无二的故事?

    谁和谁会相见恨晚?谁和谁会不期相知?谁和谁会矛盾渐生?谁和谁会一朝陌路?

    凡尘间缭绕人心的烟火,虽然偶尔乱了人的清明,终究因为那点心脏相抵的温暖而不愿意拂散。

    这样想的时候……我再次出神。

    “子扬……”陆凡出声,眉头微微皱着。我回过神,勉强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我……我想再散散步。”

    确实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如果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浮现出和陌生人一样的冷待,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祁江和陆凡各自眼神一闪,刚要开口,就被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你们三个怎么都站在这里啊?”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我们三人同时转身,但一转身,都愣了愣。

    站在最前面也最年长的是平时助颜路打理日常的温开子钟,虽然和我不在一个寝室,但班干部的存在感向来比较强,何况温开为人仁厚和雅,人缘一向好,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此外,还有十个人,连同慕风在内,都是和我住在同一间寝室的同学——除了今天刚搬进来的天明和少羽,简直一个不落。

    果然是该来的躲不掉么……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祁江诧异。“那子南以为,我们该在哪里?”年纪最小也最伶俐的梁初语扬眉,“而且,既然你们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不能也在这里?”

    我眼角抽了抽——这孩子平时就是个话唠,和问题儿童有得一拼。

    显然绝大多数人都晓得不要和孩子计较这个道理——不过显然个别人不在此列。祁江龇着牙走上去,一把按在梁初语头上,干脆利落地把小家伙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就你话多!”“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梁初语一边躲他的手一边对其怒目而视,一闪身蹭到温开身边,四十五角仰望,水雾??鳎?雌鹄雌叻治???止郧桑骸白又樱?憧醋幽纤?鄹何摇!

    “躲得挺快的嘛!”祁江笑眯眯地揉了揉手,看着梁初语笑得十足恶意,“但是子然同学,你不能指望子钟随时随地都跟在你后面吧?到时候,还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除了梁初语之外,其余人听到祁江的话各个满头黑线,看天看地看石头的都有,就是没一个看梁初语的——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两货对掐了,三天前我刚来的时候不明就里,正巧撞见祁江例行公事“欺负”梁初语,看到小家伙那一脸委屈样时心生不忍,于是,插了一句话。

    结果被梁初语拖着我声泪俱下地控诉祁江的种种“恶行”,大到掀被子叫他起床小到平时捏他脸==。

    于是秒懂了平日里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同学不肯拔刀相助的真相了。

    此刻,梁初语打了个哆嗦,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瞧着一干“狼心狗肺”的同学,俊脸憋得通红。

    “喂!你怎么能欺负人呢!”一声怒喝从我身后传来,可惜的是,搭着那副青涩的嗓音,威慑力着实有点不大够。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

    我则是带了几分了然,转头时,果然看到是天明和少羽,前者一脸感同身受的愤慨,后者在疑惑之余也有点尴尬——估计要不是中午那一场辩合让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两位关系近,我看少羽是很想离天明有多远是多远的……

    见我们注意到他们,少羽勉强保持从容的微笑和我们打了招呼,天明则直接冲到祁江面前,在他还没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时,一把推开他,护在了梁初语面前,双目瞪圆:“喂!年纪大欺负年纪小,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

    众人皆默然,用一种奇异的、隐约带了同情的眼神注视着天明。天明被我们看得有点不自在,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梁初语已经激动地扒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满脸红光:“子明!!!你说得太对了!!!”天明板着脸,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你放心吧,这种倚老卖老欺负弱小的无耻之徒,既然被我遇到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

    少年你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真的……

    我会说我看到了少羽的表情正在片片龟裂吗……

    梁初语也僵了一下,不过,一眨眼,换了一脸悲愤:“不,还不止!你根本不知道,子南他……”

    “咳!”重重一声咳嗽,打断了梁初语正待出口的长篇大论。计划受挫,梁初语脸色不豫,掉头,而冒险出声的慕风则是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说:“子明、子羽刚搬来我们寝室,还没有和大家相互介绍过吧?”一边说,一边明智地给杵在一边的少羽递了个眼神。

    梁初语抢先开口:“我知道!这是子明,那是子羽!”说完与有荣焉地对着天明笑得眉眼弯弯,看得天明满脸喜色,眉毛就差飞到天上去了。

    “……”少羽眼角一抽,清了清嗓子,暂时无视了那两人,客气礼貌地作了一揖,“在下子羽,请诸位多多关照。”温开朝他一笑,浅浅一揖:“子钟。”

    有这两个人起头,状况总算开始朝正常态发展了。几个人轮流见礼,轮到我时,我眨了眨眼,看看天明又看看少羽,在他们略有些躲闪的目光里,笑眯眯慢悠悠地说:“在下子扬。两位似乎……”我顿了顿,唇边笑意加深,“都比我小?” m.a

    其他人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唯有俩当事人松了一口气。

    少羽反应迅捷,当即笑道:“是啊,以后还请子扬兄多多关照。”“是啊是啊,子扬兄,请多关照。”天明点着头,笑得有些讨好。

    祁江看了看我们三个,代表大众发问:“你们……认识?”

    “呃……”天明和少羽的眼神开始乱飞,我笑了笑:“这不就认识了?”“笨!之前子明子羽子扬在辩合的时候表现那么精彩,所以肯定是刚才就认识对方了嘛!”梁初语白了祁江一眼。

    提起辩合的事,天明再度春风满面,少羽笑得谦逊,至于我……

    我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僵。

    “子扬,你不必多虑。”陆凡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和煦,带着宽慰之意,“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

    我愣了愣,对陆凡如此直接的信任感到有些无措,下意识地转头看其他人,才发现他们都带了和陆凡脸上差不多的笑意,便忍不住问:“你们……都相信我?”难道真是我把人性想得太恶劣了嘛?

    几个人相视一眼,俱是一笑。温开解释道:“那些谣言我们刚才都听到了。但慕风说过,你先是被三师公唤出去办事,后来和子明子羽一起回来,之后又和子羽出了大堂,而当时子然也在你们身边,他亲耳听到,是子明提出要去牵马的。”他顿了顿,浅笑,“所以,这样看来,你每次出去,都不是主动的。”

    “其实,我们会去大堂,就是三师公让子扬传话叫我们一起去的。”天明点头应附。少羽也替我解释:“没错。后来子扬带我去了马厩,不过他说自己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所以才和我分开。”

    少羽说完,一群人都把目光落到我身上,显然,多少还是有些疑惑。

    我叹了口气:“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星魂阁下拦住了。他邀我一起回大堂,我不好拒绝。幸好后来子尧找了过来,带我先行一步,否则,流言恐怕会更夸张。”

    “我看他一定是故意的。”梁初语拧眉,神情不忿,“邀子扬同行,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子扬的字,明摆着让大家怀疑你。”

    我沉默了。

    其实我也觉得星魂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

    “但是,子扬被怀疑,对他有什么好处?”祁江摸了摸下巴,神色不解。

    “或许是他看出子扬能力不凡,想要削弱儒家的力量!”梁初语答得不假思索,声音响亮,目光炯炯。

    我嘴角一抽,觉得自己的脸皮略有点挂不住了——诚然这孩子是在夸我来着,但是……咳,这话说出来,谁信呢?

    “承蒙子然厚爱了……”我扯了扯嘴角,而后往后退了退,面对所有人,双手平抬交叠至与肩齐,敛了笑,正色道,“不管怎么说,多谢诸位对我的信任。”言罢,认真地弯腰作揖。

    一双手却突然出现,止住了我的动作。

    抬头一看,却是温开。

    “子扬不必如此。与朋友交,信为先。”他扶起我,语气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现在局势纷乱,风云欲起。外间之事我们或许难以左右,但儒家内部,怎能因旁人有意挑拨就相互猜忌?”

    眸光清亮坚毅,没有丝毫矫饰。

    我却……愣了愣。

    坦白说,作为一个从天而降的穿越客,我虽然了解这个时空的局势甚至能猜测到它的走向,但从来没打算参与其中,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真正的儒家弟子,因为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即便我试图和他们保持友好关系。

    即便我一直在刷天明的好感度。

    即便我今天帮着儒家压下了星魂和公孙玲珑的气焰。

    但是,此时,温开这般郑重其事的态度,这种笃定不疑地将我视为同道中人的姿态,却让我隐隐生出了一种……愧疚。

    甚至是动摇——我一再打算旁观一切,抓住时机离开,但事实似乎总在和我作对,总把我不由自主地推进事件中……

    我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咳……”一声淡淡的咳嗽让我回过神,然后我才发现,大家都神色古怪地盯着我看,而温开则显得有点尴尬。

    “……”我面不改色地把手放下,朝着众人微微一笑,“子钟说得对。之前是我不够信任大家。我向大家道歉。”“子扬那么认真干嘛?”梁初语笑眯眯地说,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脚步匆匆走到其中一人身边,扯着对方的袖子急吼吼地说,“快快快!子岱,把东西给我!”

    萧朗子岱有些无奈:“急什么,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了。”一边说,一边还是拿出了三个一尺见长的条状木盒。我有点疑惑,而梁初语已经捧着盒子再次站了出来,弯着眉,有些郑重地说:“今天子明、子羽、子扬是我们的大功臣,所以我们几个人特意合备三份薄礼,聊表心意。”

    一听这话,天明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来:“哇!还有礼物啊?”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但将将碰到时,又停住,指尖懂了懂,缩回去,挠着后脑勺笑眯眯贼兮兮地问梁初语,“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啊?”

    我和少羽:“……”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少羽迅速移到天明身后,在天明反应过来之前,一边把人往后一拖,一边干脆地用一只手夹起两个木盒,微笑:“我帮子明一起拿了。”

    在梁初语期待的目光中,我也拿起了剩下的那个木盒,打开。

    “扇子?”我一愣,而后发现同时出声的还有少羽和天明。

    我拿起盒中木扇,打开,发现扇面两面皆有篆文,内容是——“黍离?”

    “我这上面的是《渔父》。”少羽也笑道,剩下一个天明举着扇子瞪着眼睛,一声不吭。

    好在温开顺手替他解了围:“那子明拿到的就是《陟岵》。”

    “呃……对啊对啊,是的是的。”

    我就默默地看我自己的扇子不说话——本现代人还真不知道那是哪篇诗歌……

    “我说,我们还要继续站在这里聊天吗?”祁江开口,有些无奈,伸手指了指天空,“这都快戌时了,再这么站下去,等一下摸黑回去,万一掉进水里,连捞都成问题。”我们几个愣了愣,不约而同地看向通往三省屋舍的水面长廊,忍不住都笑了。

    “子南说得对,要说话,回屋再谈。”

    一整天劳心劳力,所以在我回到寝室看到床的那一刻我真是很有直接扑上去的冲动——不过,毕竟这不是在自己家啊……

    花了一会儿工夫打理好自己之后,我终于爬到了床上。看到之前被我放在枕边的木扇,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顺手就拿起扇子,将其打开,细细赏玩。

    ……虽然除了那几个苍劲的篆书和木片本身的纹理之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我无声笑笑,把扇子合上,正打算放好,却无意中看到,在扇叶靠近末端的地方,似乎还刻着什么东西,合上扇叶后,从侧面可见凹痕隐约,只不过不明显,又是在手握的位置,所以之前没有被我发现。

    我觉得奇怪,再次把扇子打开,一番观察,不由得惊讶——扇叶打开后,那些细微的凹痕,赫然组成了一个图案。

    然而我并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看什么呢?”睡在我临铺的萧朗忽然凑了过来,我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把扇子合上,握紧,下一刻却觉得莫名其妙——我紧张什么……

    略有些僵硬地转头,便看到萧朗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眼睛只是落在我手中的扇子上,随口问道:“在看我们送你的扇子?”“呃……是啊。”我笑了笑,紧接着打了个哈欠,“啊……今天累了一天,真是困死了。”“哎,可不是?每次有大人来,总是比上课还折腾人。”萧朗伸了个懒腰,也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翻了个身就躺下了,“我先睡了……”

    话音刚落,萧朗呼吸平稳如一望无际的平原。

    我:“……”

    “子扬。”

    听到有人叫我,我下意识回头,才发现慕风正站在我床边,微笑着递过来一杯水:“今天累了吧?”“还好。”我耸了耸肩,一笑,接过水喝完,在把杯子递回去时,忽然想到一件事,“子尧,你有问题想问我吗?”慕风唇角微弯,摇头:“没有。”

    我稍微一怔。

    “我说过,我愿意相信子扬。”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看着那个清秀的背影,不得不说,除了莫名其妙之外,我还有点庆幸——亏得这孩子是活在民风淳朴的古代啊……

    当然前提是没有披着人皮的妖孽出没的时候==。

    我慢吞吞地躺下,估计了一下时间,心怀着美好的愿景——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之间的近九个小时的睡眠,应该够恢复我昨天连带今天被坑掉的元气了吧?

    ……好吧,前提是,夜半时分突然从噩梦里惊醒的某个倒霉蛋不是我……

    坐在床上扶着脑袋的时候我真是觉得很忧伤。虽然我彻底不记得梦里的情景,只隐约记得有一堆怪异的符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但那种极其不爽的余感以及头昏脑胀的感觉,决计不可能是做了个好梦的后遗症。

    而且我睡不着了——依然很困很累,但大脑反常活跃,心里还有股无缘无故的燥意。

    一室寂静而余独半夜抽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叹了口气,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不自觉地看向窗外,忽然发现,今晚的月光似乎很明亮。略一推算,我想起来了——今晚正好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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