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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羽落千机[张良同人] > 第9章 【第八章】如之奈何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又是这个……《黍离》?

    我皱起眉,有些困惑,隐约意识到自己又入梦了。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常常在梦中听到有人用颇为沧桑的语调唱着这首诗——直接后果就是高中某一次被点名上台朗诵《黍离》,完事之后脑子抽风地错以为自己在梦里,直接傻站在原地。

    好吧那不是重点。

    我不知道这是该理解为我很早就具有忧国忧民的意识还是执念太深,总之从小到大做梦一般都记不住内容,尤其是梦里有人在唱《黍离》时,但,这个声音和这首诗,却日复一日深刻。同样深刻的是每次只要我梦中出现这个声音,那梦一定颇为诡异,表现之一就是我只记得梦很诡异却从来不记得具体看到了什么。当然,这件事情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

    次次的遗忘过后,我倒是越来越心安理得地在梦里当观众了。

    视线越来越清晰,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地上,黑发如瀑,披散于肩,手肘抵着身前的长几,头微斜,葱白的五指轻扣着太阳穴,似乎在思索什么。能想见此时他深黑色的眼眸微微眯着,闪着一点慵懒一点安适,而唇角习惯性地勾着,当他目光落在你身上时,是一种半温半凉的感觉。

    我模模糊糊地想到,这个人常常这样,平时大半的时光都耗费在“看”书上的。也很少走出视野中的这间木屋。

    潜意识中,对于这一点,似乎是窃喜的。

    “主子。”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余光瞥见门口一团黑影。

    坐着的那个人像没听到一般没有丝毫动静,而进来的那个人也像习惯了似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他终于开口了:“何事?”

    是极其熟悉的声音,在梦里听了十多年。虽然每每梦醒时便什么都不记得,但一旦入梦,倒是非常清楚。

    尤其是,这个人的声音温润如水,柔亮顺耳,又几分刚刚好的疏离,想忘记都难。

    “玉姑娘还是不肯走……”

    指尖轻扣的动作一瞬间停止,而我在听到“玉姑娘”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莫名起了一股躁意。那感觉还不只是排斥,隐隐还有担忧与不安。

    这当儿,那个人忽然间回头,朝我看了过来,黑色的眸子光华璀璨,底下藏着笑意,眉梢一挑,再开口时虽然仍是淡淡的语气,平白添了蛊惑意味。

    他道:“阿离,过来。咱们出去瞧瞧。”

    阿离不是我的名字,分明心里清楚得很,但更清楚的是,他叫的是我。意识似乎是附在了一具躯体上,仰头看着他,不偏不倚地步步朝他靠近,一直到他身侧。他低下头,含笑摸了摸我的脑袋,忽然间眸光一凝,微微偏了头,神情明媚而又促狭:“阿离,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隐约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心底还觉得好笑——我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名字?然而对此人此种行径,除了无奈之外,似乎也没有厌烦。

    “阿离,记得我是谁吗?”

    然而下一刻,意识却是空白。

    ——他是谁?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眼前的人影开始虚化,绞尽脑汁想要找到答案,却在发现他开始消失的时候,惊慌地顾不上其他,伸出手就想抓住什么。

    “别走!”

    大喝一声,同时右手还真的抓到了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梦境的内容似乎还稍有滞留,我猛地睁开眼。

    明亮的光线让我一瞬间觉得不适,但在我眨眼的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边上传来这么一声闷笑:“哧——”

    莫名奇妙地心里一跳,偏头。

    然后略觉得违和地看到了慕风怔住的脸。

    -

    半个小时后,我?遄乓徽帕掣?谡帕忌砗螅??厥楦笞呷ァ

    周围方圆十米之内没有其他人——前面那只不算人谢谢……

    不用怀疑,在我惊醒的那一刻没节操地笑出声来的人,不是慕风——这老实孩子一直到我离开休息室前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而张姓某只狐狸微微上扬的唇角从我醒来开始就没放下来过。

    -

    “看来子扬夜间实在休息得不够好。”

    彼时我还半趴在桌上,一只手毫无警觉地扯着慕风的手腕,张良突然微笑着出现在我视线中,吓得我差点心肌梗塞,缓过来时,犹自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饥饿时犹能睡得如此香甜,着实令人艳羡。”张良难得善良地做了个注脚。

    我:“……”

    自我保护机制而已没听说过吗……人类是有冬眠潜质的好么?

    “子扬,这红豆糕你趁热吃吧……”几乎被我遗忘的慕风在静默中开口了,伸手指了指我面前的一碟淡红色的糕点——还散发着浓浓的红豆香。

    “子尧你真是太贴心了!”我瞬间两眼放光,得意忘形之下忽视了慕风略纠结的神情——在这个时代还能遇到平时最为喜欢的一种食物实在难能可贵!

    “咳……”张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又出现了,我莫名其妙地一寒,有种似乎把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漏掉的感觉。然后,慕风抬了抬他的另一只手,笑容有点别扭:“子扬,呃……”毫无疑问,因为连带作用我的手一并被慕风拉起来了……

    “……”

    余光瞄到了张良,然后我略梗塞地发现这货似乎笑得更欢快了。

    讪讪地松手,我拖过桌上的盘子,拿起糕点来默默低头啃,一边奇怪为什么张良还待着没走——他很闲吗?他不是应该忙着和墨家接洽?

    仿佛在印证我的不安,我刚把一块红豆糕塞到嘴里,便听到张良幽幽地又开口了:“看来子扬的精神确实不大好,午后的马术课还是莫去的好。”初听这句话,我先是下意识地窃喜——哎呀这是要放福利的节奏?

    然而意识到张良此人的行为模式……忽然间头皮有点发麻。

    “……否则若是从马上摔下来,万一伤筋动骨……”

    摔、摔下来……

    我想到自己曾经骨裂过的髋骨,突然间觉得那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正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扯出一个笑容对张良道一声谢,不料这厮还没说完,笑吟吟地望着我继续道:“正好,良下午要去藏书阁整理书籍,不如子扬便来藏书阁帮忙,如何?”本就流光溢彩的眼瞳借着光线的折射显得更加漂亮。

    我的表情直接僵在了笑与不笑的分界线,嘴里的糕点直接卡在了吞与不吞的过度点……

    “咳、咳咳、咳咳咳……”我咳得面红耳赤,不明就里的慕风急忙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我一边喝水一边叫苦不迭。

    如何?如何什么呀如何……欺负我嘴里有东西说不出话吗?!

    

    不如奈何?

    备注:“如”,古汉语作“往”、“去”解释。

    我跟在张良后面默默叹了一口气——就算我没有在吃东西,也是不敢提出反对意见的。要是坚持去上课结果被某人小小动个手脚真搞出个半身不遂怎么破……

    然而,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的想法——他该不会是打算在藏书阁悄悄地把我处理了吧……

    作死脑补出来的东西让我浑身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前方迤逦而行的天青色背影,试图说服自己——司马迁说留侯擅“阳谋”,是阳谋,是阳谋,他是阳的,是阳的……

    这说法略诡异是怎么回事?

    啊……不对,重点是张良擅长阳谋不假但是凭此推出他不玩阴的吗……前提不足以支持结论啊!还有阳谋什么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谁知道此前他擅长阴的还是阳的万一人家两手准备只是阳盛于阴呢?!

    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一瞬间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要干脆脚一软倒地装晕?中暑?

    前方,张良仿佛有所感应地停步,转身,看着我,眉头微皱:“子扬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我心下一喜,正待接口,张良忽然又沉吟道:“要不子扬还是回去吧……让二师兄替你看看脉……”

    “……”

    “不、不用了。”我心里一惊,扯着嘴角笑了笑,“三师公多虑,子扬只是……只是还没有睡醒而已。”之后,我半是无语半是惊喜地看到,张良脸上浮现出了勉强可称作“愕然”的神情……

    这借口都能让张良出现轻微失态了……宋翎你是真的睡昏了么?!

    “原来如此。无事便好。”张良微笑,刹那间看得我真有些晕头转向了——或许是我真的没睡醒?不然为什么会觉得他这次笑得真心实意?

    -

    很快,我们站在了藏书馆大门前。望着那两扇高达五米的青铜门和门外两座狮子大的麒麟兽,一时有点目眩。

    “三师公……这门……”我在回过神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张良——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我没看到类似门锁一类的东西?“嗯?”张良回以不明就里的神情。我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大对,但还是问了出来:“我们怎么开门?”“嗯?”张良微挑眉,一丝讶异快到让我以为是幻觉,而后才似笑非笑道,“此门从里面方可打开。”

    “……”

    是我听觉系统混乱了还是怎么样……

    “那……”我调整了一下僵滞的面部表情,充分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打算搞清楚这个逻辑关系——这门从里面开,然后我们站在外面,然后三师公你是打算怎么开门……

    “所以,谁说我们要从这门进去了?”张良好整以暇地打断我,微笑。

    “……”

    五分钟后,我跟着张良,从藏书阁另一侧的小木门踏入了藏书阁。

    宋翎你是不是还没醒呢……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做后门吗?!为什么自从张良出现开始你的智商就开始往下掉了呢?!~

    我有点怨念地望了张良一眼——明明要从小门进来的,你带我去大门口是要闹哪样?

    张良没看到我的眼神,他已经开始上楼梯了。我稍稍扫视了一下周围不甚明亮的光线,虽然藏书阁的一楼比较空旷,但仍是有那么些看不清的黑暗角落,脑子里不和谐的画面一闪而过,之后,我果断地跟上了张良——诚然,在过去的十多载岁月中,本人一直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与无神论的坚持拥护者,但是一朝穿越……科学家说一切理论以支持事实为其合理性的基础,那么,或许马克思他老人家的理论需要一丢丢的修正呢?

    藏书阁的二楼是和一楼全然不同的观感——踏上楼梯的最后一级,便正对着一排五间紧密相连的房间,房门与楼梯之间的走道宽不过三米,左右两边又各有走道,走道两侧是各自相对的又一排房间。而这些房间的门有些上了锁,有些则没有。走道尽头有棋盘状的窗户,走道两侧的石墙上每隔两米就有一个用于照明的灯台——不过因为正是白天,不需要点灯。

    “典籍都存放在房间中?”我一番探头探脑之后,转头问张良。张良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不过转眼便淡淡地“嗯”了一声,同时眼神示意我靠近房门看看。我听话地上前,借着二楼与三楼间平台处的窗户投射过来的阳光,渐渐辨认出一扇门边的木牌上写着字。

    嗯,写着字。

    但是我好像刚好不认识……

    不带这么欺负新生的好么……不是说天道酬勤么?我这三天辛苦学习老天爷你是眼睛瞎了么?不然为何要在此时派张良下凡来戳我轮胎呢……

    哀怨一秒,我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张良,给他一个“师公你要我做什么我怎么完全不明白”的表情。张良微挑眉,走近,看了牌子一眼,正待说什么,忽然眸光一转,扬起了唇似笑非笑:“子扬将这牌子上的字读来听听。”

    Orz……别告诉你已经猜到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了三师公你如此逆天教吾等凡人怎么活……

    以及麻烦把那副祸国殃民的笑容收起来谢谢……

    “嗯?”张良再度挑眉,示意我牌子上的字。

    你就是指一百次也别指望我能把它念出来……

    “子扬有一事要向三师公坦白,还望三师公恕子扬欺瞒之过。”我幽幽道,不死心地再次看了一眼木牌——奇迹没有发生。“试言之。”张良淡淡道。我嘴角一抽——所以原谅不原谅还是有待商榷的是么……

    “子扬,并不熟悉秦国文字。三师公也知道,子扬来自闽越地区。”我叹了口气,“为了能得到掌门首肯进入小圣贤庄学习,之前子扬并未将此事告知三位师公,是子扬之过。”“嗯?如此……”张良皱了皱眉。我喏喏补上:“虽然子扬之前不熟悉,但自从来了庄上,便日日向子尧学习秦国文字。”“哦?”张良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无怪乎子尧与子扬感情日笃。”我背脊一凉,想到早上的课还被警告不许和慕风过分接近,急忙解释:“同窗之间相互学习罢了……”“子扬紧张什么?”张良微笑,“良并未说有任何不妥。”

    是啊你没说可不意味着你就不这么想来着……

    “呵呵,呵呵……”我勉强笑了笑,试探性地问,“那,三师公可以原谅子扬欺瞒之过吗?”“子扬对儒学一片热忱,便是文字不通也要坚持学习,良岂有不恕之理?”张良脸上的笑容越发明丽,顿了顿,转而眉尖微蹙,“不过……若是掌门师兄发现了……”

    ……伏念貌似一直巴不得找个理由把我遣送下山吧……

    我略纠结地看着张良,张良抬眼,又是一笑:“良自然是体谅子扬的,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掌门师兄,子扬尽可放心。”

    “……”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时张良脸上的那种表情叫做“你的把柄落在我手里了该如何做你心里有数”……

    如何?如斯妖孽奈何!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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