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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重生之言哥儿 > 第63章 番外
    春雨过后,一片绿色,一道人影自郑村的山脚下上了山,许是从来没有上过山,她双手提着裙子下摆,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绊倒了。

    她边走边嫌弃这山路的泥泞,还有偶尔支棱出来挡路的树杈。

    毕竟从未来过这座山,走着走着,她早已不在上山的路上,显是迷了路。在山中绕了近两个时辰,当走到一处小坡时,她终于再也走不动了。想着已经走得够远了,便自怀中抽出藏着的布带子,甩到一根树杈上。

    将布带子的两头系了一个死扣,又看了看满身是泥的自己,她终是呼出一口气,还是脏了啊,娘许是会嫌弃她的样子吧!

    停了片刻,她便伸手拉下带子,踮起脚将头伸进那带子围成的圈里,闭上眼睛,松了手。

    被带子勒住的窒息感觉只是一瞬,那树杈“啪嚓”一声便断了,她也“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滑了一跤跌进了小坡下面的坑里,还扭了脚。

    这竟然有个坑!四尺多深的大坑!

    浑身无力,又掉进了坑里,她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揉着发痛的脚踝,望着高大茂密的树林,或许这就是老天为她挖好的坟墓吧。

    哭了一会,她又平静了下来,试着站了起来,想爬出去,无奈脚实在是疼得很,便又跌了回去。

    许是累得狠了,想着自己的一生,她坐在坑里,慢慢的睡了过去。

    原来这掉进坑里的女人叫郑雪,乃是青山县郑员外的小女儿。

    郑员外原是郑村的村民,早些年做了些小买卖有了本钱,便做起了走南闯北倒腾货物的生意,如今也算青山县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郑员外有一个正妻是个哥儿,没发家便跟了他,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可惜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这郑员外后来又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女人,便是郑雪的娘,刘玲。

    刘玲原是官家女,奈何家糟横祸,被辗转卖进了青楼,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在青楼做了个清倌,虽然保住了身子,却难再嫁人。

    郑员外曾在青楼一睹刘玲的芳容,便念念不忘,终是花了百两银子替她赎了身,娶回家做了小妾。

    因着刘玲是清白身子跟了郑员外,郑员外对她甚是宠爱,平日里见到些稀罕物件都会买了与她。

    刘玲虽然不爱郑员外,确是个知情趣的,在家从未仗着宠爱欺负正妻,对正妻的一双女儿也是客客气气,这些年郑员外家宅甚是安宁,也再未纳小妾。

    郑雪便是刘玲为郑员外生的女儿。

    刘玲对郑雪自小便要求慎严,比着官家女的样子教,识文断字、琴棋书画绣,不说样样精通,哪一样拿出来,在青山县都是别人及不上的。

    郑雪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这十三年里,能忆起的都是娘的教诲和孤独的闺房,没有朋友,没有人能说体己的话,有的只是墙外别家孩童的玩闹声。

    今年正月里,一日访朋归来,郑员外便与刘玲商议给小女儿说亲,这瞧好的人家便是这青山县县官的妻舅,那县官的妻舅姓陈,今年三十有二,头房妻子已经过世,应是能续娶的。

    这姓陈的乃是府城人士,亦是经商的,在府城有些家业。因着与县官的关系,他平日里偶与知府走动,算得上是在官府能说得上话的人。这人唯一的缺点便是流连青楼楚馆,据说与些妇人也有首尾,对于床上之事甚是精通。

    郑雪听闻这桩亲事,自是不愿意的,谁家少女不怀春,她也曾幻想过未来的夫君,即使不是风流倜傥之辈,也不应是姓陈的样子。

    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爹娘的意思。

    只是自古以来,亲事都是爹娘说的算,除非她死了,否则这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因着她的不“懂事”,刘玲罚她抄女戒,何时悔改何时才能停。

    这次还是郑员外的爹过寿,她才被放了出来,与爹娘一同来了郑村。待参加完老爷子寿辰,回到县城,她爹便要找媒婆去说和。

    郑雪关在房里抄了那么多天女戒,她早已想好了,爹娘若执意让她嫁给姓陈的,她便是死也不答应。

    今日一早,趁着村里人都去凑热闹,郑家人多事杂,郑雪便藏了根带子跑了出来,只是这上吊没成功,反而掉到了坑里。

    待到正午十分,郑雪睡得腰背酸疼,缓缓睁开了眼,还不能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色,便感觉面前有个黑影,她大叫道:“熊啊!”闭着眼睛,使劲往后躲了躲,奈何无处可躲。

    只见那黑影左右晃了晃,唤了声:“姑娘。”

    姑娘?会说话的熊?郑雪眼睛睁开一条缝,仔细辩了辩,原来是一个人。

    这人身高近六尺,宽肩窄臀,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又蓄着胡须,乍一看还真有些像熊,就是比熊瘦了些。

    见是个人,郑雪便松了口气,道:“怎得白日里来吓人!”

    那汉子听她如此问,便道:“我没有吓人。”呆了呆又问:“你怎得在我猎动物的坑里。”

    原来这坑便是这汉子挖了准备猎动物的,只是昨日天晚了,便只在上面盖了些草,还没来得及放机关。

    听闻这害人的坑是他挖的,郑雪便有些生气,道:“这坑竟是你挖的!你怎么在路上乱挖坑?”

    那汉子左右看了看,这里哪有路,早已进了山的深处了,便也不答话了。

    郑雪见他不说话,又问:“你怎得不说话?”

    那汉子也不晓得说什么,便问:“姑娘,你可是要住这坑里?”

    谁会住坑里啊!见他如此问,郑雪才想起自己还在坑里呢,便道:“我自然是要出去的!”随即便要站起来,只是刚才她睡了一觉,这会腿麻脚疼,站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那汉子见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便跳进了坑里,想要拉她。

    郑雪见状吓了一跳,惊叫道:“你要干嘛!”

    这一叫,汉子便停下了动作,“我只是想扶你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怎得见个女人就上手扶!”郑雪道。

    那汉子前半句没太听明白,但是后半句他听懂了,便道:“我也没扶别的女人。”

    简直鸡同鸭讲。郑雪又试了半晌才勉强站起来,扭到的脚踝疼得很,根本用不上劲。

    见她站起来了,那汉子便道:“你上去吧!”

    郑雪想我要是能上去早上去了,何必等到现在,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道:“我扭到了脚,上不去。”

    那汉子本想上手拉人,又想起刚才的事,便没有动作,问道:“那怎么办?”

    郑雪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求助于汉子,道:“你且帮我上去吧!”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道:“你既然扭了脚,走不得路,我便背你吧。”

    见那汉子蹲在那等着,也不动,郑雪有些迟疑,自小娘便教她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个汉子背,被别人看到了,岂不是什么闺誉都没有了!转念又一想,若是从这坑中出去,可要回家?自是不能回去嫁那姓陈的。

    几经思考,最后郑雪决定了,自然老天没让她吊死,那么便当她已经死了罢。

    待郑雪爬上了那汉子的背上,那汉子也不用手扶她,站起身一支手,便跳上了坑边。

    那汉子到了离坑边远些的地方蹲下来,郑雪便顺势落到了地上。

    汉子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郑雪也不吱声。

    被人盯着,郑雪猛的抬起手来,面上的轻纱不见了!她赶紧揪着衣领往上拽了拽,又用手挡着,见汉子还是瞧,便急了,道:“你看什么!”

    原来这郑雪自下颌到脖颈的一侧有一块浅粉色的胎记,因着这块胎记长的明显,似是不祥的,从小娘便不让她出去,到了出嫁的年纪,也只让她给个好色的鳏夫作填房。

    见那汉子盯着自己看,郑雪便慌了,真的是不祥的吗?

    谁知那汉子竟然伸手捡走了她头上的树叶,似是有些脸红,道:“你怎得长的这么好看。”

    听到这话,郑雪一愣,自小别人见她,都是说她那胎记不祥,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长的好看。

    想着许是没看见她的胎记,郑雪便缓缓的将手放下来,期冀的问:“可是真好看?”

    那汉子点了点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虽然他认真看过的女人不超过五个。

    郑雪见他没有异样的表情,便又指了指自己,“我这有个胎记,你没见吗?”

    “咦?是个胎记吗!”那汉子还是头一次见,装模作样道:“也很好看。”其实这汉子是个独居的猎户,民间传的什么胎记不祥之类的话,他全都不知道。

    见汉子没有面露嫌弃,也没有说她不祥,郑雪突然便笑了起来,世间也有不嫌弃她的人呢!一下子放松下来,她便有些饿了,便道:“我有些饿了,可有吃的?”

    那汉子也是个实在的,将怀里的肉干都拿出来递给了她,“你吃。”

    早上就没吃多少,又折腾了这么一上午,郑雪饿的厉害,也不讲究了,抓起肉干便往嘴里塞。将肉干都吃光了,才觉得饱,吃完了她才想起来问,“味道不错,这是什么肉?”

    “田鼠肉。”

    “田鼠!”“呕”,听说是田鼠,郑雪将那吃进去的肉干全都吐了出来,直到吐不出东西为止,“田鼠不就是老鼠吗?这东西怎么能吃!”

    吐完以后郑雪感觉好了些,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靠坐在树下喘着气。

    见她把东西都吐了出来,那汉子皱起了眉,可惜了那么好的肉了。又看她似是不舒服,便问:“你可还好。”

    郑雪喘了喘,摇了摇头,道:“没事了。”

    想到她的脚扭了,那汉子便蹲了下来,伸手去摸她的脚,见她也不拦着,便脱了她的鞋袜,见扭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便小心的给她按揉扭伤的地方。

    那汉子一按,脚踝便更疼了,郑雪“哎呀”了一声,便想抽回脚。

    那汉子一双手像有千斤重,动也不动,见她收脚,便道:“以前我扭到脚,我爹就是这么给我揉的,揉一下好的快,你且忍着些。”

    脚下的疼劲儿一会便也适应了,郑雪一边看着汉子给他揉脚,一边想着以后该何去何从。

    那汉子揉好,帮她穿上鞋袜,说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郑雪不想回家,她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家。”

    那汉子听罢,伸手挠了挠头,“你要不要去我家?我爹娘都不在了,家里有地方住的。”

    想着反正没地方去,郑雪便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郑雪伏在那汉子的背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常五。”

    “你是你们家老五啊?”

    “恩。”

    “你是猎户?”

    “恩。”

    “你多大了?”

    “十九。”

    “你是郑村的?”

    “不是。”

    ……

    这汉子的背对于十三岁的郑雪来说甚是结实,趴在上面很有安全感,想着还从没有人这么背过自己呢,郑雪有些开心,想着还没告诉汉子自己的名字,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常五家住在张庄的山脚下,刚开春,村里的人都忙着耕种,也没有人上门,郑雪便在这里住下了。

    住在这里的日子许是郑雪这一辈子幸福的开始。

    常五是个很守礼的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常五从来没进过郑雪的屋子,这一点郑雪很满意。

    常五是个简单的人,每日早晨吃过早饭,他便上山打猎,若是猎到小的动物则留着自己吃,将皮子硝上。若猎到大些的动物,便拿到县里去卖,拿钱换些米粮回来。

    郑雪在常五家呆了几日,吃用都是常家的,每日盐水煮菜并粥、肉干。待脚好了,她便想帮忙做做饭。

    可惜她前十几年都是当小姐养着的,从没下过厨房,连菜都不会洗。

    折腾了两日跟常五学会了煮粥、盐水煮菜、腌肉干,也算能做成饭,只是味道实在是差强人意,郑雪煮的粥,三日里总有两日要糊锅,盐水煮的菜,不是煮的烂了,便是无故出了苦味。因着扒皮这种粗活都是常五干,他便直接将肉剁了,洗过腌上,这家里也就肉干躲过了一劫。

    郑雪就这样在常五家生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郑雪过的很自在,不用遵守家里那些规矩,也不用担心要嫁给不喜欢的人,虽然做的饭难吃,但是常五从来都不嫌弃,每次都吃的精光。

    这一个多月常五过的也很高兴,他虽然行五,但是前面四个他一个也没见过,不知是战乱年代丢了,还是夭折了,反正自他记事以来,家里便只有他一个。

    早些年他阿么死了,十六岁那年他爹也去了,他又守孝三年,直到今年十九岁了,没有人给他说亲,他便仍是一个人。

    平日村里若是有人想上山,便来寻他带个路,但真有什么交情的人也没有的,孤单一直伴随着常五到长到这么大。但是有郑雪的这些日子,他又有了家的感觉,有人说说话,热闹了很多。

    这样简单的生活本以为会一直过下去,直到有一日,郑雪吃盐水煮菜吃的烦了,便想着以前吃的炒菜很好吃,想要试着做一做,但是也不知她是与厨房有仇还是怎的,没多久便把厨房烧了,连着的正屋也没能幸免。

    这天本就是个阴天,有些风,又是茅草盖的房子,一着火便很快烧了起来。还好雨水来的及时,待回家躲雨的常五跑到山脚下时,火已经熄灭了。

    见家里房子都快散了架,有些黑漆漆,像是活烧的痕迹,常五便急了,喊着“郑雪”就往那破房子里冲,待找了一圈没见人以后,他站在屋外有些怔愣的看着烧毁的房子,难不成烧死了?还是走了?

    不论是哪一种,他心里都不舒服,不能住在一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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