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清森冷的陵园。
隋简走后。
又只剩下了他跟她。
气氛依然不够和暖。
眼神一转浸了幽深。
言渡抬腕看了看时间。
而后柔声开口。
“…西夏，如果你不预备一枪了结了我，还是把枪收起来，一直这么举着，胳膊不酸？”
怎么可能不酸？
这玩意看着小巧。
但其实还是很有重量。
尤其是对她这种平时根本不怎么锻炼，身弱力小的软脚虾。
甚至，这枪怎么用，都还是昨天顾西春才教她的。
事实上。
她根本不想随身携带着这样一件令人胆寒的利器。
只是，当段言京拿出这把枪，放到她面前的时候。
笑意盈盈的说。
“…拿着防身用，毕竟我这弟弟，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对段言京这话，她抿唇未答。
只看了一眼姐姐，见姐姐低着头，神色不明。
她没多做犹疑，直接拿了那枪。
而后，走到姐姐面前，递给她，“…我还不会用，姐姐，教我…”
姐姐听了她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里，情绪太复杂幽森，蕴含的东西太多，顾西夏一时无法全然参透。
就像她到青恒市，可没想到姐姐会来接机…
更没有想到，姐姐会直接从她手里，将长安带走…
甚至，还带她去见段言京，任由段言京巧言令色，用长安来胁迫她…
西夏如今对姐姐的情绪转折了复杂…
她知道长安跟姐姐在一起，暂时安全。
但正如言渡所说，姐姐只是段言京的下属，若是她没有能如了段言京的愿，要了言渡的命，或者，拆散了言渡跟那位舒家小姐…
只怕到时候，姐姐在段言京面前，也未必能保得住长安…
而隋简他们，若是能找到长安，要救出长安的话，那姐姐…
眉目挑了担忧。
她犹豫着，一点点儿放下了手里的枪。
而后，微微软了冷硬眸色。
问他。
“…我姐姐，你会怎么对她…”
其实，她心里有答案。
对于他来说，姐姐是杀害了他母亲，他外公的凶手…
就算现在，幕后的罪魁露了面，但姐姐这柄凶器，他绝不可能放过…
“…你希望我怎么做，西夏？”
微有迟疑。
他直直凝视着她，反问。
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希望么？
她能希望什么？
咬牙。
绕了千万纠结。
她当然希望他有一天能放姐姐一条生路…
但在这处陵园，身后就是他母亲跟外公的墓…
她实在没有办法说出，求他放过姐姐这话…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狠，却也并非变态…
一想到这些事情，不免头疼似要炸开一般……
沉沉夜色下，这昏色灯光都似已累倦。
她突然转身，往山下去…
但刚提步往前，他却再度故计重施。
从背后将她抱进了怀里…
不等她再度发怒，他已经轻浅开口，语意温柔。
“…我答应你…”
他说。
“…若有朝一日，你姐姐落在我手里，我不会杀她，我会把她送进监狱，让律法来审判惩罚她，就像你起初期待过的那样…”
起初…
是了，在那间地下暗室，她曾经声嘶力竭，求他留姐姐一条生路，也为他们之间留一线可能…
可惜，他当时没有珍视她这期待…
也根本没有为他跟她之间，留一线转寰…
所以，今时今日，她如此恨他，这才是根源…
他那时，对她那么不理智，不冷静的态度和言行，才是让她恨他的真正因由？
而…
如果一开始，他能想出一种妥帖解决这些事情的折衷之法…
而不是只想着一劳永逸，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推开…
是不是他跟她之间，早已携手走一程幸福？
眸色一闪亮了诧异…
他这话是…
妥协？
迁就？
身体不由一僵。
原本想要挣开他怀抱，甚至再度举枪威胁的胳膊，似无法上抬…
“…你真的会…”
颤声。
眉间仍皱了苦痛。
“…如果这对你，能算得一点补慰…”
眼里微微涨起了湿意…
“…不过西夏，你也知道，黎述现在是段言京的靠山，若你姐姐进了监狱…”
一言妥协带来的希望，似在瞬间，又灭了这光。
手中的枪握紧。
使了全力。
手指泛了麻凉的疼。
寒寂眸色压进这浓墨黑夜，被一吞而灭…
“…我知道，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
她想得到，姐姐是段言京身边最忠心得力的人。
姐姐若被警察所抓，或许会像顾定明一样，不明不白死在监牢里…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希望，那个最后对姐姐动手的人，不要是言渡…
“…西夏…”
他听得这话，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是对他存着未曾完全消散的期待。
不由一喜。
在他怀里，将她一把板正。
让她直面着他。
“…留下来，就在青离市，在我能看见你跟长安的地方生活，别再离开了，恩？”
额头相抵。
满目温情。
神情凝着温柔深情地恳切。
而…
怀里这人，仍是漠然神情…
“…你知道这是两回事，言渡…”
她的确想要为姐姐谋一条生路。
却，绝不会再拿自己的未来，与他做交易…
而，虽然，那一刻…w~
她分明能感受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她完全搞不懂的心脏，再一次热烈了跳动的节奏。
但，思绪却永远不可能再似四年前初见他那般时，乱了章法。
“…你跟我之间，不管你现在怎么做，都再无可能…”
声调空寂。
似，尖刺一般扎心。
他微微仰头。
路灯昏色的光，从黑眸里退散了暖意。
“…你的意思，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声调渗透了喑哑。
却在她的耳畔，讴杂了绝望。
大眼满溢了清醒。
“…是，我永远没法原谅你，也永远再不可能…爱上你…”
这也是两回事。
他或许可以还了她全部的亏欠…
也或许以后，时光终会淌过旧记，埋了所有心伤…
他能求得她一言“谅解”，但爱…
这东西是个完全不可控的变量。
一起，漫山填海汹涌而至…
一灭，雨散云收灰飞烟灭…
对他。
她有过不甘，有过遗憾…
可这也只是不甘遗憾。
她不会被这种情绪牵引着，回到他的身边…
四年之后。
她在他的身上，已完全没了任何温暖美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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