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春知远远见了人，叹了口气，“怪可怜的，血不知道够不够。”
段云冉瞥了她一眼，“能从这个通道进来的人不会多。”言下之意是还有别的通道，不用戏这么多。
喻春知听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壮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一会，壮汉终于开口：“请出示令牌。”
幸好带着帷帽，喻春知也不觉得多尴尬，转身看着站在原地的段云冉。这王八蛋肯定知道，故意的！
段云冉憋着笑走过来，盈了一眼的笑意，“怎么？”
喻春知一摊手，“装什么呢，令牌。”
段云冉指节上挂着令牌的绳，手抬起，“叫一声哥哥。”
“……把我家九殿下还给我，”喻春知说完就上手拿了，好在段云冉也没拦着，她举着银腰令在壮汉面前一晃，“行吗？”
趁壮汉转身去开门，喻春知将手里的令牌扔进段云冉怀里，他抬手一捞，“你还好意思砸我？”
喻春知冷哼一声，“砸的就是你这个妖精，把九殿下吐出来！”w~
段云冉一愣，然后笑着说：“吃干净了，吐出来也就是些骨头渣子，还要吗？”
“吐吧，我兜回去看看能不能捏成个人样。”喻春知牵着两边袍角，冷静的说道。
段云冉将令牌扔进衣袍里，“进去吧。”
门已经打开，一样的小隔间，只是没什么声音。
喻春知掀开帷帽，盯着面前的门看了看，只能勉强感觉到里面有人的气息，不在一处。
段云冉单手解了面具，从桌上又拿了一个，差不多款式的浅金色面具，左边有一方朱砂色的印记。
“帮一下。”
喻春知把帷帽取下，一边系一边好奇打量着面具上的印记，“是符文还是字？没见过这样的。”
段云冉也拿过另一顶帷帽给她戴上，白纱上是一条一条朱砂印记，重复的印记连成串。
“是‘隐’字，某种失传文字，算是标识，二楼才是真正的隐市，里面有一切你想要的。”
喻春知拨了拨面前的纱，“别诱惑我，我没钱，找别人去吧。”
段云冉笑了一下，推开了门，“看中什么告诉我。”
二楼的人是真的少，更加高级的店铺，彼此之间却隔着好远的距离，只有几个店铺前面有人，还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俩眼睛，面罩或布巾显眼处有着“隐”字印记。
喻春知随便挑了个店铺走进去，一个包在红布里的女子抬眼，一双眼水汪汪的，声音却很低哑，“姑娘要些什么？”
喻春知没在桌上看见册子，退出两步看了看店名——盗。
啧，够直白！
那女子笑了笑，直到她走回来才说：“新客需先识规，你男人很有本事啊。”
喻春知顺着她的眼神看见外面安静等待的段云冉，手伸进帷帽里捂住脸，“还不是呢，头一次来，不懂规矩，姐姐教我。”
女子笑意实了些，“男人嘛，一靠二哄三下药，总能弄到手的，别着急。我这不是教人的地方，隐堂顺着这条道走就能看见。”
“太麻烦了，我自学成才吧。”喻春知抽了张凳子坐下，“也不难懂，盗侠呗，是不是只要说得出口的，你们都能弄来？”
女子手上也缠了厚厚的红布条，手指点在桌子上，“也不是，太麻烦的我们不接，隐堂也不会允许我们接的，你有想要的吗？我看你顺眼，送你一单。”
“新客还有这待遇？”喻春知凑近，声音压低，“刚刚你说三什么来着，能帮个忙吗？”
女子抬手支了支脑袋，“这可不是盗了，我不接这种活，你往前走，有一间‘春’，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喻春知本就是说着逗趣的，结果得了个大情报，恨不得立马忘了，又搓了搓脸，“什么铺子，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真记不得了我告诉你，就是一间叫……”话说一半看见面前抬起的手，喻春知没有直接碰她，手抬在她面前，她笑着止声。
喻春知心中念着经，分出一点心神来，“姐姐知道哪里是卖宅院地契的吗？”
女子啊了一声，“买院子呀，从左边走，那边有好几家。”
江国几乎所有宅院地契交易全部由官府管理，条件严格，抽成严重，甚至很多地方不许私售房屋田地。
地分公私，地方上尚有古老家族有私地，京城所有土地统归官家所有，宅院变卖需申报，手续繁多且严。
长此以往，卖主和买主都不乐意了，有些暗地里的交易便很顺利的进行着。官府查了几次，触了几块铁板，便不了了之。
不过，宅院地契的买卖往往是私人的，甚少流通在暗市。喻春知初来京城，想摸着其中的门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是段云冉手中的令牌，哪怕她知道隐市，也不一定能进来。
非同一般的令牌，和深藏不漏的九殿下，啧。
喻春知笑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谢谢姐姐‘盗’来的消息，下次再聊。”
女子也不推辞，收了银子挥了挥手，“送你那单一直作数，以后直接来找我，我能认出你来。”
喻春知点了点头，退出去后拽着段云冉继续往前走。
“怎么不跟着进去？”
段云冉很自然的回道：“你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你买什么吗？”
语气平淡，不易察觉的委屈，喻春知在心里评判，照旧心软了，“不是不能告诉你，是怕你不高兴。”
“知道我会不高兴还做，你有什么好怕的。”段云冉抽回自己的袖子，目视前方。
“……我现在告诉你行吗？”
段云冉连搭理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往前走。
喻春知站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看着他走远。这面具是被下咒了吗，一戴上就变了个人，这耍脾气的是谁？
段云冉走出一段后没见人跟上，有些拉不下脸，偏头冷淡的说：“既然想瞒着我，便不需要我跟着了，分开走吧。”
喻春知愣愣的一点头，“哦，那半个时辰后在这汇合？”
“……”段云冉咬了咬牙，好吧，戴着面具也看不见，“好。”
喻春知有些失落的折返，本来想告诉他然后一起去的，突然说分开走，她一个女孩子很危险的好吗！
好吧，也不危险，武功高强的女孩子只会让别人危险。
喻春知经过红衣女子的店铺时，收到了无情的嘲笑，身上的红布都笑出浪了，喻春知长叹一口气，拐向左边。
路上没什么人，好几间铺子都关着门，喻春知一路盯着招牌看，看到“住”字时停了脚，旁边挨着的几间都是类似的字牌。
她进了店往柜台上一趴，瞧见矮着身子在找什么的包脸男子，“什么好东西？”
那男子直了身子，一双眼从厚厚黑布绕出的两个窟窿里瞧过来，“一只老鼠，钻进柜底了。”
男子身量不高，喻春知平视着他，能感觉到此人不会武功，且气息虚弱，极有可能是久病或先天不足。
“着急吗？”
男子摇摇头，“不急，瞧您是位鲜客，先说要求还是听上几处？”
喻春知不反驳，一只手敲着柜台，眼神往白纱遮不住的脚下跑，“嗯，不管地段，要大要清净，您就着说说。”
男子也不废话，张口即来，“要清净就不能选主街道附近的，主要是近郊和‘贵地’，近郊的院落多，要大要小都随您心意，而且不经大官的手，花最少的钱办事，保准查不到您头上。”
“倒是不错，”喻春知跟着笑笑，“‘贵地’是权贵的贵吧？”
“差不多这么个意思，京中官老爷升迁贬谪，留下的住宅大多数充公或变为私产，私产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卖，便在我们这挂了名，等交了钱，再走几层关系，便妥了。还有些旁的，例如不居京城或子嗣凋零的富户也会将空院子挂名。”
走了关系必定是在官府里正式留了档的，平白无故没人想得起细查，但一旦有人顺着关系查过来，那档案就是如山铁证。
喻春知沉默的时候，男子抽出一张纸随手画道：“假如将京城分成大小相若的九个部分，中央区和正北边忽略不计，南边正阳大道左右最为繁华，东市西坊旁边百姓居多，人口密集，往外走就偏僻了些。东北和西北方向比较合适，来往的人比较少，离主街道也不算远，有什么事也算方便。”
男子抬头看了看喻春知，只能看见垂下的白纱，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没有，有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假人，下一秒桌上的手便移了一下，落在十分粗陋的图纸上，“这两处有何不同？”
男子低下头，用笔杆指了指西北，“这边空了不少地，听说要建跑马场，赶着卖宅院的人多，但我这就挂了一户。”又指指东北，“这边多是些老宅院，还有不少是前朝的，不用说了，清净是肯定的。”
“晚上就热闹了吧，”喻春知低声跟了一句。
男子以为她没兴趣，又指了指几处地方，“那就挑近郊，远是远了点，这几处有江南富商抛的院子，价压的够低，还有这处，临着街，还清净，难找了……”
喻春知没打断他的话，就着那线条简单的图琢磨，半晌问道：“没有哪处挨着‘云宫’吗？”
“……”男子沉默片刻，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喻春知。
喻春知也不羞，说：“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看一眼九殿下，买一处近一点的院子还不成了？懂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男子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回了一句，“买不着。”
“什么？”
男子叹了口气，伸手一指，“全京城除了皇宫以外最贵的地价就是这块，那位住的地方里里外外围着的宅院要么是丞相尚书，要么是国公王爷，您就算是求一块砖石大的地我也找不来啊。”
喻春知咂舌，幽幽叹了口气，“你就算是找来了我也不一定买得起。” m.a
男子深有同感的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头在黑布包裹中也倔强的张开，“起码这个数，都够在近郊买一处三进的院子了，我看您这楼台还是挑远些的吧，没准月亮瞎了眼奔过来了呢。”
喻春知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家底，有气无力的抬手指了指东北角，“这边挑吧，看有没有符合要求还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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