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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苟富贵,互相汪 > 第24章 第 24 章
    寻常的摆件铺子,里面辟出一方茶室,镂花木门里挂了竹帘,只能瞧见漏进来的一点光。

    喻春知手里抓着只木蝴蝶,靠着窗听段云冉和人交谈。

    段云冉端坐桌旁,一袭淡青长衫几乎和身下竹椅融为一体,从袖中拿出一块暗红缠银丝的令牌递过去,笑而不语。

    面前弯腰含笑的中年人恭敬的接过令牌,刚刚畅谈各类摆件的样子收了,几乎带着惶恐的后退半步跪下,“不知大人身份,怠慢至此,还请大人恕罪。”

    段云冉伸手虚扶,“路过此处,日子又正好,便进来看看。”

    那人顺从的站起身,腰却下的更低了,“贵客来访,不必看日子的,大人是现在进去还是在此稍事休息?”

    没有听到回答,中年人小心的抬高头看了一眼,年纪尚轻气势不凡的“贵客”偏过头,看着那和木蝴蝶玩得正开心的女子。

    娇宠的妹妹,或是心上人?

    段云冉不嫌烦的注目等待,喻春知抽空回了一眼,将蝴蝶顶在头上,“大哥,聊好了没?我好累啊,能不能进去玩了?”

    段云冉连愣神都没有,态度自然的给了一个安抚的笑,“累了我们就先歇一会,吃点东西?”

    原来是妹妹啊,中年人适时的插了句,“现在还早,没到热闹的时候,小姐不妨小坐片刻,小店备了些玉味斋的早糕,比不得府上,但还算可口。”

    喻春知走过来,靠在椅背上,一只手从后面搂住段云冉,“我家哥哥不爱旁人近身,就不赶热闹了,现在进去正好。”

    段云冉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搭在椅背上的手,“玉味斋的早糕难得,只在正堂出售,一日一百份,门开客涌,有钱也难买,真不试试?”

    被握住的手瞬间僵硬,像是块没有感觉的木头疙瘩,她看着中年人,清了清嗓子说:“能带着走吗?”

    茶室里另有一道门,将两人送进去后,剩下的事就不归他管了。中年人皱着眉拉上茶室的竹帘,银腰令仅有三枚,这位是何身份?

    进了门便是一条长长的楼梯,内旋往下,夜明珠悬顶,前方还有挑灯的红裙少女引路。

    喻春知抬头瞅了眼夜明珠,头顶的木蝴蝶坠了下去,被落后半步的段云冉抬手接住。

    “这么多夜明珠肯定值不少钱吧,”喻春知低声说着,往后靠了靠,“我要是偷偷撬走几颗会被发现吗?”

    段云冉垂首,也压低声音,“按照排列规则来看,很难不被发现。这些算不得上品,我有更好的。”

    喻春知绕到他身后,乖觉的给他捏着肩膀,因为身量原因,不得不抬高胳膊。“大哥,坐久了是不是肩膀酸啊,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段云冉拎着她的爪子把人拉到身边,前面的红裙女子不易察觉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在拐角处站住。

    和她打扮相同的另一位女子继续为他们引路,楼梯还在往下,无穷无尽的感觉。

    “还有多久,这是要往黄泉路上领啊。”喻春知叹了口气,偏头说:“赶紧把你的好东西都交给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都共赴黄泉了,给你又有何用?”

    “让我死的安心一点。”

    段云冉轻轻叹了口气,“除了马车顶上的那些,其他的都归你了。”

    喻春知满意的笑笑,“马车顶上还有夜明珠啊?”

    段云冉不说话了,他并不希望看到一个光秃秃的车顶。

    喻春知看了看他的脸,忍了笑,将他手中提着的小袋子拎了过来,掏了块早糕出来吃。

    下了几层便换了几个人,等终于看见平地时,喻春知手中的袋子也空了,她和站在阶下的姑娘道了谢,将袋子塞回怀里。

    堂厅大小的空地,铺了地毯,人走过时是没有声音的。

    尽头是一扇暗黑色的门,没有任何装饰。两侧立着衣着奇怪的壮汉,见了人恭敬的行了礼。~

    喻春知好奇的打量着,和朴素的黑门不同,壮汉们身着五彩衣,身上还挂着一堆鸡零狗碎,脸上都抹着油墨,辨认不出原来模样。

    “欢迎贵客光临隐市。”

    “隐市?”喻春知偏头看了看段云冉,他回了一眼,然后让壮汉起身。

    一位壮汉走到黑门前摸了两下,手指似乎卡进一个地方,很快手侧便出现一个一个门环。

    壮汉抽出手指,哪怕光线并不算强,喻春知也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上面的血。开次门就咬一口,这门还怪会做生意的。

    门环轻叩三下,黑门便开了。

    喻春知跟在段云冉身后走进去,却没看见门后有人。

    安静一路的耳朵遭了殃,仿佛置身于泼妇骂街现场,一边耳朵站一排,轮番对着喊。

    喻春知皱了皱眉,抬手帮段云冉捂住了耳朵,同时自己的耳朵也被捂住了。她笑了一声,“冲这份默契,车顶的夜明珠都得给我了。”

    段云冉叹了口气,前后皆是门的房间,适应了一下后放下手走向一旁的桌子。

    桌子上放了一些面具、面纱和帷帽。

    他拿起一个纯黑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仅露出右眼一侧。

    他将面具压在脸上,转身道:“如何?”

    喻春知用力的点了点头,“极好,不过遮不住什么,反正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段云冉将面具两侧的挂耳置好,半弯腰,“也不会有第二个你了,帮我系一下后面的绳子。”

    喻春知伸手帮他系绳子,系好后手指从半放下的青丝间穿过,极慢的触摸。“也是,谁见过这样的九殿下呢。”

    穿着素雅的青衫,只束起一半头发,用玉簪挽住,再将脸一遮,不是那个威压极重的尊贵殿下,是闻着书香长大的公子,谁敢认呢?

    段云冉声音闷在面具后面,“为了谁?”

    喻春知收了手,走向桌子,“为我,都不敢叫九殿下了,九公子似乎很熟悉这里。”

    “听人讲过,隐市逢十即开,店不赶客。只要付得起代价,想求什么都行。”段云冉拿起帷帽递给她,“戴这个。”

    喻春知拨了拨垂下的黑纱,“很麻烦啊,都看不清路,九公子喜欢带个瞎妹妹吗?”(.

    “挺好的,”段云冉半挑着黑纱给她把帽子戴正,“瞎妹妹也是妹妹,总不能丢了不管,怎么不接着叫哥哥了?”

    喻春知理了理黑纱,发现从里面看外面还是很清楚的,不存在看不清路的状况,把人拨到一边后走向另一扇普通的木门,“别想占便宜,刚刚明明是喊的大哥,路边卖猪肉的我也喊大哥来着。”

    “用完就抛,绝情啊。”段云冉笑了下,帮她推开了门,“还不打算告诉我想买什么吗?”

    喻春知摇了摇头,“你就甭管了。”

    吵闹,真的吵闹。

    和外面街贩店铺不同的是这里所有的铺子排列整齐,横平竖直的几条道,每间里面只坐着人,不见货物。

    几乎每间外面都站满了人,有的大声和老板说着什么,有的好奇的探头看,街道中间留出小小的一条道予以通行。

    喻春知走向唯一一间没人的铺子,油木柜台后坐着一个人,都没抬眼看人,推过来一本册子,“油盐酱醋,糖米面茶,要什么?”

    喻春知翻了翻册子,大多是围着灶台打转的物件,剩下的都是些针线油膏,每一样都配了简笔画和介绍,价格也在其后。

    “只有这些?”喻春知把册子放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家生意这么差,寻常物件谁会废老大劲来这买。

    “就这些,没有想要的便上别处看看吧。”老板声音懒懒的,大概习惯了客人的这种反应。

    喻春知笑着退出店铺,“突然觉得隐市没那么神秘了。”

    段云冉说:“你都进来了自然不再神秘,一楼是对外出租的,只要你有门路有钱,就可以进来开铺子,只是得按着隐市的规矩来,无物交易。”

    “过十天再来拿货?万一有人反悔呢。”

    “一般是十日,也可自行约定日期,押金放在一楼交易馆,双方立下契约,交付之日钱货两讫,交易馆抽一成。”

    “啧,好黑啊。”喻春知感叹了句,“几根针的交易也抽成?”

    “似乎是超过一定数额吧,具体多少不知道。对于急着出手货物的卖主来说,已经是很厚道的了,租金便宜,客源大,重点是双向保密。”

    段云冉引她看一个方向,“刚刚那种店铺毕竟是少数,一楼大多店铺卖的东西也都是外面不容易寻的,未免麻烦,很多店主也会隐藏面貌。”

    那算是客人最多的店铺之一,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卖主围着,卖主是个矮瘦的男子,脸上围着布巾。

    喻春知凝神细听,很容易就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这白角鹿还有吗?”

    “……店家,鼠兔能送一只吗?”

    “还有黑背白虎,谁买了,卖我吧,我出双倍的价格!”

    “三倍,给我,我三倍!”

    吵吵嚷嚷的并不影响卖主回话,他递出几张交易条,让旁边包得严实的小童带人去交易馆。

    “契约签过了,黑背白虎已经没了,过会就抽出来。”

    一阵遗憾的叹声,很快又被别的稀罕物激起浪潮。

    喻春知扫了眼店铺的名——生兽之地,跟着轻轻念了一遍。

    “看店名和下方的小旗,卖活兽且不许后杀的。”段云冉小声的解释着,“这种比较麻烦一点,很容易就暴露买主身份,来买的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当然,也有可能是替主子养着。”

    “怎么确保?”

    “自有一套体系,我不太清楚了。”段云冉陪着她慢慢走着,时不时说两句。

    黑纱垂到胸口,哪怕只隔着半臂的距离,他也看不清喻春知的脸,但他知道喻春知一直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楼像是挑灯买卖的夜市,卖的东西千奇百怪。喻春知进了两家店铺想买点东西,一想要等十天便放弃了。

    一条街走到尽头,她没了兴致,“还有二楼三楼吗?”

    段云冉看过来,右眼在光中,眼如琉璃。左眼在暗里,轮廓不明,瞧着竟像拼在一起的两幅面孔。

    “看来阿知想要的东西不简单啊。”

    喻春知听不得他这么叫,摆出不耐烦的架势,“是啊小云冉,咱能换场子吗?”

    段云冉眼睛一弯,大概是笑了,牵着她的袖子往回走,“以为你还要再逛一会,刚刚经过时就没停下。”

    喻春知手半垂着,被牵起的衣袖裹了起来,一下又一下无力的荡着。

    一扇隐在暗处的门,挂成串的灯笼在此处都断了一下,要不是门口坐着一个瘦巴巴的老头,谁也不会注意到这还有个门。

    不过加上老头后,也没谁会靠近,毕竟这老头蜷缩在门口,半死不活的,典型的“碰一下就得负全责”。

    喻春知蹲下身,“我感觉他死了,都臭了。”

    段云冉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喻春知似乎料到他的反应,先一步抓住他的衣摆裹住自己的手指戳了戳老头的肩膀,一边笑一边喊:“大爷,起来洗澡了。”

    段云冉身体僵了片刻,然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咬牙道:“喻、春、知。”

    “哎,”喻春知松了他的衣摆,然后看见面前的老头动了动。

    “上个月刚洗,味还行吧?”老头掀开挡在面前的头发,然后看了一眼喻春知,“小娃娃你叫我?”

    “味相当行了,”喻春知假装没看见段云冉在身后拎着下衣,眼神不善的盯着衣摆看,“大爷,我们想上二楼。”

    “上不去了。”老头瞥了她一眼,往门上靠了靠想接着睡。

    喻春知一脸茫然的回头,段云冉脸上的嫌弃还没收,从怀中掏出那枚令牌,“是下去,此物能否请动您开一下门?”

    大爷从头发缝里瞧了一眼,然后慢悠悠的爬起身来,“自然行的。”

    那门瞧起来破破的,一下就推开了,老头站在门边,弯腰做了个不标准的请入礼。喻春知先一步进去,特意看了看门后,并没有机关。

    段云冉提着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稀奇啊,头一次见银腰令,差一点没认出来。”老头嘀咕一声,又将门关上了,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尽管声音很小,两人也都听见了。

    喻春知走过去帮忙拎着衣服,“怎么这么娇气啊,二楼居然在下面,顺着楼梯就能下去吗?”

    和下来时的路相同,往下的楼梯和顶上的夜明珠。

    段云冉从喻春知腰侧抽出一把匕首,弯腰削去了那片衣角。

    匕首是隐在腰侧暗包里的,表面根本看不出来,喻春知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匕首心疼的说:“败家玩意,回去洗洗不就行了,这好好的衣服,哎。”

    段云冉没接这句话,“门只有隔音的效果,真正厉害的是守门的老者。”

    “看出来了,我打不过他,所以才那么客气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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