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慕言吱呀一声给店家开了房门。
男店家提入一桶冒着烟的热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
店家毕竟是耕作务农开店之人，提水的手臂还是颇为有力，只是不知是不是这店家劳作了一天，提水时背脊比白日还要驼背。
他倒水出来后还要下楼再提，吴慕言拦住他：“我来吧，楼下桌子还没收拾，你去收拾了早早休息。”
店家惊惶道：“仙长！这怎使得，我来，我来！”
吴慕言已拿过了他手中的木桶：“水在哪？”
店家见吴慕言热心可亲，像是个平日自己动手做事的主，便在前面引路道：“楼下后厨就是，这里……”
吴慕言很快便提了六七桶热水和冷水上来让沈清先洗。那老板娘在下面还带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还欲给大锅添水烧热，吴慕言拦了她道：“不用了，我用凉水擦擦就好。”
老板娘道：“这里常年阴雨，天气凉得很。仙长不用为我们省着。”
吴慕言道：“我平日冬天也洗冷水，不妨事。只是我那师弟刚出山不习惯，才让你们烧了水给他。”
老板娘一听到吴慕言冬天也洗冷水澡，感叹道：“冬天洗冷水，我们受不住。”
吴慕言笑了笑端了盆水上了楼。
沈清洗完澡出来时，还半露着胸膛，边走边系着中衣带子，正好看到沈清在桌上就着那盆子水用巾布擦着脸，沈清目光顿了顿，坐到干净的床上系好衣带。
吴慕言抹完脸后道：“明日我去一下凹子岭，看看能否破阵出去。你且等我一下，回来后，我再与你去事发的蒙山看看。”
把帕子搭好在盆边，吴慕言又道：“今晚你先歇,我出去查看一番。”
此时楼下黑了灯没了声音，店主一家在陆续安歇。吴慕言拿了自己白日买的伞，推开窗，轻轻一跃飘了出去。
吴慕言足尘几个点瓦跃过人家的屋顶，飞到了全街最高的一处破阁楼上。
小雨依旧纷纷，阴风冷雨没日没夜不会消停一般。
全镇漆黑，转眼一周看不到一盏灯火，黑洞洞的暗楼，小镇一片死寂。
吴慕言合了伞站在黑暗的夜里一动不动与建筑物的暗影融合在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街。
三更刚过，吴慕言在高楼檐下盘息，忽听第二条街外有异于雨声的疾行之音。吴慕言马上警觉的睁眼，雨伞无声的一开，人已撑着伞往声响之处飞跃而去。
吴慕言落于一屋脊上，雨中，一人裹着粗麻布盖头，像只黑猫一样快速于廊檐下疾步穿行。
吴慕言喝道：“站住！”
那人一听有人，只回了一下头，漏出一双暗幽幽的眼睛。见到吴慕言后，似是吃了一惊，马上又加快步伐往前跑。
见了他，竟然还跑！
吴慕言也不再与他多言，身影在雨中一晃，往下掠了过去。
吴慕言以伞为剑往他胸口大穴点去。那人身手也不弱，来来往往数十招过去，竟然躲掉了吴慕言的攻势。吴慕言本要抓他活口，也非招招致命保留了余力。
那人见打不过就要逃，飞身往屋脊跳。
吴慕言马上身轻如燕尾翻上屋顶，右手一甩，甩出了一把长剑，刷刷两下往那人背影方向划了个叉形剑光追去。
那人感觉到了背后追来的冷剑，旋身躲过落在另一屋瓦上，两道剑光呼啸着从他方才所在的空中直直划了出去，没于黑夜的雨中。
没伤到他。不过吴慕言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人一落屋脊，吴慕言已经追到了他眼前，流转着灵光的长剑剑锋森寒地指在他颈下。
吴慕言衣服已经半湿，左手顺手支开伞，右手握剑指着他道：“跑什么！”
那人道：“你、你.......”
见他话不成句，吴慕言道：“你是李闻？”
“你是何人......”
吴慕言道："我是灵仙山的弟子吴慕言。"
“灵仙山？你也误入了此处？”
“当然是找你。”吴慕言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道：“见了我，跑什么跑！”
那人微微低头不自觉的拉了拉罩头的粗布道：“我、我怕吓着镇里的人。”
看他淋得全身都在滴水，吴慕言神色缓和了一下，收剑负于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着，吴慕言带他去了吴慕言原先待的高楼避雨。两人刚落地，雨中又掠来了一道翩纤白影。
是沈清。
吴慕言微诧异：“你怎不休息？”
“不困。”沈清乌眸落到李闻身上，淡淡道：“他就是宝山派的人？”
吴慕言解释道：“李闻。”
李闻亦在打量着沈清。
吴慕言对李闻道：“说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李闻面有难看之色，踱步到断了一大截栏杆的阁楼边沿，望着沉寂的小镇道：“我派一名弟子半年前途经到这附近，忽然失了踪。我刚好离这近，接到师父的指派，前来查找。此地百里人烟稀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在楚雨县失的踪，一路寻找都无果。直到我无意中入了楚雨县。才得知我师弟来了此处除邪。我一路追查去了蒙山才发现，他死在了蒙山地洞里。那洞中有大量中品灵石，还有一只厉鬼。它吞了暗石，我被它伤到，才成了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暗石，是一种地煞之石，极邪之物，容易引起传染动物和人霍颠狂之病，中品暗石煞气极重，触碰到之人会全身腐烂生疥疮，若被有心人炼化使用，更是至邪之物。
吴慕言道：“我曾习得一点医术，让我看看。”
李闻缩了缩道：“公子还是莫要碰，怕会传染。”
吴慕言道：“无妨。这种邪气我尚能驾驭得了。”
暗石的邪力虽然强，强到能入侵筑基之人，实乃是他们无防备才会变得如此。但凡他们有点防御心，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暗石邪气所感染的这么彻底。
而这暗石极为古怪，寻常暗石邪气虽大，但一般自然的暗石是不会外放太多邪气。为何慕容一族之人全部中招？
吴慕言运气搭了搭脉：感染的还不算太严重，五脏尚好，只是外肤比较严重。医治需要些时日。
吴慕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瓶药递给他：“此药你先用着，虽然并不是专治暗石之物，但暂时可抑制消退一些。”w~
李闻接了药，拱手道：“多谢。”
沈清道：“镇上的厉鬼你可有瞧见？”
李闻复："有一只。只是它极为聪明，我根本捉不住它。”
吴慕言道：“一只？镇上的人都说是三人灭了慕容府全府。”
李闻又答：“我来这里追踪它几个月，只看过一只。”
吴慕言道：“那明日我们先去那蒙山看看。劳烦你带一下路。”
李闻道：“可以。”
吴慕言道：“这些日子你都是宿在何处？”
李闻道：“就在慕容府后面的破屋里。那地方阴森，平日无人敢去那附近。”
“你晚上在此是做何事？”
李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出来找了些吃的。”
吴慕言想了想道：“我们暂时借住在酒肆里，只是你现在身上有疾，不便带你一起过去。”
吴慕言还在寻思，如何安全安置李闻。李闻马上道：“前辈不必担心，那邪物一般初十左右才出来，平日里不作乱。”
吴慕言还是不放心道：“你还是换个地方吧，酒肆后有几间无人住的破屋子，你且住到那边去。若有什么事，喊一声我的名字，我便能听见。明日天亮后，我们南边柳桥上见。”
李闻道：“好。”
说着吴慕言和沈清便回了酒肆。
两人熟练地翻窗进屋后，吴慕言反手关上了窗摒掉将要飘进来的雨水。
两人身上的衣服皆湿了不少，幸好两人储物袋都有换洗的衣服。
吴慕言捶了捶肩，脱下外衣挂上屏风道：“四更未过，还能睡一会。”
沈清难得的应了他一声：“嗯”。
沈清换好衣服时，吴慕言已经穿着干爽的白色中衣睡在了床的里则。吴慕言还特意怕他后上来要翻过他身子难爬床，才自己睡到了里面方便沈清躺下。
谁知沈清一出来就凝视着床上的吴慕言，皱眉道：“你做什么？”
吴慕言在枕上侧过头莫名其妙地道：“睡觉。”
老板娘还挺细心，放了两个枕头。
沈清一身干净中衣站在床前盯着吴慕言，不说话，薄唇却微抿了起来。
吴慕言一眨不眨眼地同盯着他。
沈清道：“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吴慕言道：“我又不是姑娘，你怕甚？”
沈清又道：“不习惯。”
吴慕言道：“我一把年纪了，就当照顾一下我？”
沈清不说话了，看都没看吴慕言一眼坐上床沿亦躺了下去。
这床本就不大，两个男人躺着还是有些勉强。两人不说话，又没法马上睡着，吴慕言觉得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脑子里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一事，没话找话打破沉默道：“你以前有没有过姑娘？”
问完吴慕言又觉得这问题不太对，有些唐突。
沈清闭目。
吴慕言笑道：“这也无甚，哪个府上没有暖床丫头。”
沈清：“……”
吴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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