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闷雷也可以很豪劲。
远处传来铺天盖地的雨声,正在以光速靠过来。
天色暗沉,闪电穿梭在浓云间,冷风狂嚎,仿佛在酝酿一场浩浩荡荡的世界末日之景。
高速路离霓裳路路面很近,站在人行道上靠着栏杆,能很清楚的把下面之景,之况一收眼底。
毕竟站得高,看得远。
哼哥,铃儿姐,彩虹男团撑伞为一边,麻雀哥带来的那些人又是一边。
麻雀哥这帮小弟和请来凑热闹的闲人非常有先见之明,居然还搭了一个遮雨帐篷,安心观赛。
不对,安心观看别人拼命。
楚言重新戴上眼镜和头盔之前,最后一次打开手机,先给楚敏发一条微信:老姐,给你打了二十张红红火火的小太阳,记得收好,不准感动,更拒绝感谢。
然后点到联系人界面,拇指在备注“媳妇儿”的那串号码上停了好久,楚言呢喃一声:”喻哥。”
关机,揣兜,戴帽,预备。
麻雀哥和他并排在路口,也戴上头盔:“我就喜欢你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态度。”
楚言头正身不歪的看向前方:“你特么算个啥虎啊,纸老虎?”
麻雀哥听了也不生气:“很好,继续保持这种气场。说不定六十五分钟以后,你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楚言冷哼:“老子长了这张嘴,一辈子都是要说话的。”
麻雀哥笑着摇摇头,发出的叹息声仿佛在说,小朋友都喜欢说大话。
豆雨已经成了雨帘,浩浩汤汤吞噬天地。
麻雀哥让人立在前面五米处的计时牌,缓缓从十跳到九,然后是八,七,六……
最后是零。
麻雀哥很专业,还让人提前安装了高清摄像头,准准确确记录两人趟数。
那么多双眼睛,都是要面子的,没人能耍赖。
楚言几乎想为他们团队的这种专业和较真精神点个赞。
麻雀哥:“游戏开始,死生不论。只等输赢,或者状态下线。”
楚言:“奉陪。”
只要他不要纠缠着顾喻,什么都行。
两辆摩托车奔命驶出。
霓裳路道仍旧坑坑洼洼,人走在上面,仍旧百分之七十以上可能栽跟头。
何况雨幕夺奔的风速摩托。
麻雀哥的车技果然十分厉害,一条条弯道穿得轻松异常,避开路边树枝,能在雨幕里骑出自己骇人的速度。
楚言一直紧追其后,因为雨水太大,加之道路两旁路灯昏暗,他不怎么看得清前面的路,所以速度上一直被麻雀哥压着一头。
况且他从来没和别人飙过车,不像麻雀哥这种经验丰富,游手好闲的马路流氓,只能凭着感觉往前冲。
对,就是要往前冲。
然后到划定路尾折回来,再往前冲……
一直到六十分钟,一直到他的趟数压过麻雀哥。
简而言之,六十分钟里,要么累死,要么认输,要么一直玩到时间结束。
而且趟数必须要超前。
体力,经验,胆量,技巧,心态,甚至于运气……
一样不可或缺。
老娘,你在天上可得保佑我赢啊,不然您儿子和您儿媳妇真的就是……
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楚言开始在心里烧香拜佛,告慰在天之灵的老妈,只求万无一失。
终于在一个转盘处瞅准机会,楚言加快速度,微微向□□斜用以降低掉车风险,顺利超过麻雀哥。
然后分散全身重力,以最安全又最快的速度往前冲过十五米,率先拿下第一个单趟。
借助路灯,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的哼哥又是惊心又是高兴,小朋友车技还不赖。
雨下得太大,雨伞几乎有点支撑不住,铃儿姐在哼哥怀里冷得瑟瑟发抖。
“嫂子,要不你先回去吧?”红哥自个也是冷得抖啊抖。
铃儿姐摇头。
哼哥脱下外套给铃儿姐披上,紧紧抱着她。
旁边遮雨棚里的一大伙人还在悠闲嗑瓜子。
下方霓裳路里的两个飙车人又缓缓的清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跑在前面的那个,是楚言。
“言儿加油冲!哇哦!”
彩虹男团七张嘴巴凑近大喇叭,挥拳打气。
“稳在前面,保存体力,再坚持四十分钟就行了!”
这时长报的,真他妈让人绝望。
楚言已经有点点虚脱了,操,还有四十分钟啊,以为已经过去整个世纪了呢。
麻雀哥不外如是。
何况他还是目前落后的那一个,而且落后的距离还挺远。
看来是轻视这小子了。
麻雀哥眼珠一转,突然掉头半米。
“倒回路?”黄哥有点懵逼:“麻雀这龟儿子玩得啥把戏?”
只见麻雀哥隔着路旁一根路灯,找着合适距离,强劲车灯直接打在楚言头盔面前。
楚言没料到有这么一出,节奏被突然打乱,一晃神间没控制好,直接冲到路边,狠狠摔在地上。
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后背火速蔓延全身。
“操,你妈/逼的!公然使诈!”
彩虹男团看到这一幕,又急又怒,偏偏不能冲进路面看看楚言是啥情况。
否则就算违规,一切清零。
也是玩得认真。
旁边遮雨棚一浓妆艳抹的女人哟哟哟的说:“这哪是使诈啊,我们双方说的可是明明白白,只要能获得最终胜利,只要不直接危急对手生命,什么办法,都可以用。”
“你们……”彩虹男团个个咬牙切齿。
女人又转向哼哥:“哼哥,这种游戏以前你没少参与过,是懂咱们规矩的对吧?”
哼哥冷视她一眼,铁青着脸不说话,望向下方的眼神除了担心,就是心疼。
小朋友还好吧?
楚言眼镜镜片直接碎裂,现在看什么都模糊一片,他直接摘下扔掉。
好在还有头盔护着脑袋,没真正伤到哪处要害。
就是这么一摔,全身都很痛。
但是不碍事,不碍事……
楚言忍着痛,重新站起来坐稳,深吸口气,甩了甩头盔上的积水,奋力前追。
在距离麻雀哥就七米的时候,楚言迅速弯腰捡起一块和自己拳头大小差不多的石块,对着前面那个有点驼背的背影奋力一扔。
“操/你大爷的!敢玩阴的,老子砸死你!”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顾喻非常坐立不安。
打了楚言电话大概十来个,一直都是关机状态,几分钟前跑去楼上开门看,小子还没回来。
徒劳的一直打,一直打。
他简直要疯了。
身旁许雯适时倒给他一杯热水,半真半假的安慰:“喻哥,你先喝口水吧,没准楚学弟是去哪个朋友家玩,被大雨困住,让人家给留下了。”
顾喻锁眉抱着脑袋,茶几上摊着乱七八糟的资料书。
“不可能,他不管去哪,都会跟我说的。”
即便手机关机,双方电话号码都彼此倒背如流,楚言也可以借别人手机,没理由不回他电话。
他现在挺后悔,早知道就不让这傻/逼一个人跑出去接什么小学生放学。
顾喻甚至有点后悔,即使不想,当初也应该要个彩虹男团,或者楚言任教的那家人的电话。
现在满世界的,去哪找人?
许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先回去。”顾喻握着手机,头疼至极:“你下楼,等一会儿,就能打到车。”
许雯摇头:“不,我要留在这,陪你一块儿等楚学弟。”(.
他这样,许雯也不放心离开啊。
“你走吧。”
顾喻语气有些刻意压制的不耐烦,心中空落落的又很着急,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无法静心。
除非那个傻逼此刻出现在他面前。
许雯没动。
顾喻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迅速披上雨衣,找来伞,开门就要出去。
“喻哥,你去哪呢?”许雯紧跟上来。
顾喻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想把楚言找回来。
许雯轻叹口气,拿出手机:“我帮你打电话问问苏愿,他们两个最近走得近,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顾喻连忙点头。
电话响了不过三声就接通了。
”女……咳咳,雯雯,你找我啊?”苏愿的口吻听上去挺兴奋。
许雯没说什么,把手机对准顾喻。
顾喻迫不及待的问:“楚言呢?在你那没?”
电话里先是安静几秒,然后是苏愿醋意满分的声音:“不是你两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许雯没解释,看着顾喻。
“你他妈别废话,我问你,楚言有没有和你待在一块!”
顾喻的声音有些发抖,语气很凶很急。
电话里又安静了两秒,苏愿不可思议的声音清晰明了:“耶?师弟和麻雀哥约在霓裳路飙车,你不知道……”
霓裳路?
飙车?
在这种鬼天气里?
为什么?
活腻了,想找死?
顾喻大脑瞬间有点短路,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还在传出来苏愿喂喂喂说话的手机塞给许雯,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车冲去的霓裳路。
心里就一个念头,楚言,老子特么一定要干死你。
楚言这一石头也是凭着感觉胡乱扔出的,却非常精准的砸在麻雀哥背脊骨上。
“啊……操!”
麻雀哥咬牙吃痛,摩托车差点冲出去。
楚言伺机反超。
却因为雨越下越大,而且没了眼镜……
车灯还特么被摔碎了?!
瞬间熄火。
楚言一下陷入困境,只能借靠旁边路灯昏暗的灯光往前进。
一切后果,全部交给天意。
过程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清,飞驰两步就要踉跄一下,不是差点撞树上,就是差点掉坑里。
已经够艰难了,最后还让麻雀哥第二次阴了一把,整个人从车上直接飞了出去。
偏生又特别运气好的摔在一大摊软泥里,除了伤上添伤,敷了一身烂泥,也没太糟糕到哪去。
就是感觉头盔不能用,差不多要光荣牺牲了。
楚言跪在烂泥里,摘下已经变形得不成样子的头盔,抱着在地上狠狠砸两下,把变形最严重的地方砸砸修修,勉强也能再继续使用下去。
再次跳上摩托车,虚景而前,顺利追上同样有点摇摇晃晃的麻雀哥后,楚言伸出长腿一踢,差点让他人摔车翻。
麻雀哥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大意。
而因为无法看清路,后期楚言摔得有些惨,几乎每三十米就要来个狗啃泥。
好在哼哥摩托车质量够牛批。
不过今晚这一造后,这辆红色摩托,恐怕也要寿终正寝了。
麻雀哥那边也好不到哪去。
前面背脊骨让楚言一石头砸得到现在都还疼痛着,刚又被他把车灯也砸坏了,虽然不近视,但使起车来,也像个半瞎子。
但再怎么说,总归比楚言境遇好很多。
因为他喊来的那几十号人,正在以强力手电筒从上方给他指路。
不时还帮着晃两下楚言干扰他,看他跟个小丑,摔得惨兮兮。
虽然卑鄙,但是很爽!
彩虹男团也开着自己的手电光给楚言指路,但是在对方几十个强力手电筒的干涉下,作用效果简直犹如蜉蝣撼树。
铃儿姐已经不忍心再看了,把头埋在哼哥怀里。
摔得最惨的时候,楚言甚至要跪在地上,或趴在地上缓半天神才能重新活过来。
要不是麻雀哥也像他不时摔上几个跟头,而且往往比他摔得更厉害,楚言几乎就敢断定,他一定会输。
事实证明,老天爷似乎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楚言颇有些得意,然后又和麻雀哥一同n次摔进旁边草丛里。
两人双双忍痛闷哼着,都想抢在对方之前先爬起来多跑两步。
到了霓裳路路口,顾喻随手就抓了一把零钱扔给司机,也不顾司机的“哎小伙子,给多了”,只管往前冲。
楚言……
“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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