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打马上前，与虞嵘齐驾并驱，一边满心复杂的开口道：“你看，这就是如今你强行与梁国开战的后果。长朝留给你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陈国，而现在它开始残破起来了。”
这些话他其实说过无数次，可是虞嵘一次也没有听过。他只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变得眼中在容不下他物。
为什么同梁国开战，正因为当初虞嵘听说梁国将仇子戚的尸体丢下了山崖，喂了狼，因此与梁国交恶。而梁国皇帝也是个容易被激怒的性子，一来二去便逐渐演变成了两国开战。
任谁听了不说一句荒唐？
如今的虞嵘再不像当太子之时深明大义，心中存善。曾几何时他是个十分心软的人，可经历过这么多，可能曾经那个虞嵘早已与当年的陆长朝一同死去。
何介倒是在这个问题上与虞嵘决策一样。
他虽也因此介怀两梁国，然而何介却比所有人看得更通透一些。仇子戚曾经对他说过，很多事情的背后其实有个幕后主使。这个幕后主使试图将三国拉入混战之中。因此，他是想通过此次陈、梁两国开战而引出那个幕后主使。
与其被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先发制人。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么幕后主使的，尤其是百姓们。他们只知道一旦开战就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因此他们哭的是国君昏庸无道，大厦将倾。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虞嵘这次做出来的事的确让宋乾没法说。
从梁国回来后，虞嵘是做了一些事。他查出来当年陆家被冤枉的真相，还了陆家一个清白，又追封了一门英烈。十几年的冤案被翻后举国震动，百姓们自发为陆家修葺了一个陆家墓，为这忠君爱国的一家上坟祭奠。听闻三国内不少名士听闻后也来陈国瞻仰，还有人为此作诗。
除此之外，在其他事上倒是中规中矩。
每次宋乾去给虞嵘汇报政事时，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的仇子戚。渐渐地，似乎好像当年看不明的东西现在却越来越清晰了。
虽然他知道，如果现在仇子戚还活着，一定会对虞嵘恨之入骨。但机会如此，仇子戚那样的人还是不希望看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毕竟他是陆家之人，虽然他总是会说什么与他无关，可有些东西是印刻在骨子里无法更改的。
他能明白的事情，虞嵘未必不明白。然而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东西了。当他在陈国宫殿醒来的一刻，就仿佛被抽出骨髓，剥离了灵魂。支撑他这么久的动力只剩下的仇子戚。他要亲自去带仇子戚回家。
他想对仇子戚说一声，陆家的冤屈已经洗净，可以回家了。
他望着遥远的方向很久，直到眼眶酸涩才恍然想起了宋乾的问话。
“对啊。”他笑了起来，一直没有收回视线，“人人都说他昏庸，如今我比他更昏庸，此后就没有人再让他背负什么骂名了。当初我答应过何介，等一切结束后，我就去陪他，所以这一仗势必要赢。”
也难得听他说这么多，宋乾摇摇头。
仇子戚从不用“朕”自称，虞嵘如今也是。这两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当什么帝王。
他顺着虞嵘长久注目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几个小孩子。
那几个小孩子围在墙前笑的无忧无虑，彷若不知愁。
多好。
......
听闻陈梁两国交战的那天，仇子戚便坐在塌上翻着画本子。
褚玉麟知道他想念程夕，便将程夕写的画本子都送到了仇子戚的面前。
没人提起虞嵘，只是气氛却越发的奇怪起来。
程夕将那故事写到了结局前便戛然而止了，送书的小丫头刚入府专门服侍仇子戚她不晓得其中弯弯绕绕，只朝着仇子戚长长叹一声气，“据说写这本书的是个陈国人，这结局却是迟迟不肯写出来，叫人等的捉急。”
怎能不着急呢。
画本子里的池敛与南悟卿因命运捉弄分开，又在很多年后重逢。正是这里卡到了结局前。
有人说，两人误会太多又错过太多，注定不能走到一起，即使相逢也是一场唏嘘。可有人却说，当初年轻不懂得理解，如今各自成熟，学会了如何更好相爱，所以是个圆满的结局。
小丫鬟将书抱到了一旁的桌案前，顺带好奇的问向仇子戚，“公子说呢？该是怎样的结局？”
仇子戚略微一愣，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不知。”
“不知？”小丫鬟眨了眨眼睛，“可是玉麟公子和府上的人都说公子十分聪明，公子怎会不知呢？”
仇子戚略一摇头。
于是小丫鬟又道：“我们私下猜日上先生一定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子。不然如何能写出这种阅历的话本呢。就好像真的感同身受一样.......”
“还有啊。”小丫鬟忍不住偷偷道：“还应该是个老顽童。不然一般的教书先生那么顽固古板，可不会写这种东西。”
仇子戚听着她的猜测只轻轻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当初程夕那丫头经常会缠着他，听他讲一些故事听，听得写的人物就好像真实存在过一样。
不过，这些话本子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听褚玉麟说，陈国梁国交战十分激烈，双方损失惨重。褚玉麟决定前去规劝双方休战。
褚玉麟一直如此。就像之前施粥一样，他赚足了三国之人的仰慕。如今提出说要去劝和，倒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无论成不成功，都能收获一大批人死心塌地的跟随。
仇子戚在此事上并未多言。
然后，当褚玉麟走的第二日，他见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见到的人，李百胜。
青年一身青袍踏进他房里时，仇子戚就在冥冥之中意识到一件事，似乎长久以来一直伪装出来的和平终究是要被打破了。 m.a
“很久不见了。”
在李百胜踏进来的那一瞬间，仇子戚的神色变了。他原本的懒散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则是眸中一点锋利。他选择主动同李百胜开口。
李百胜显然没有预料到仇子戚居然反应如此平淡，竟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进门之前他已经做到了所有准备。他想象着仇子戚会震怒，也可能会同他来个你死我活。却没想到仇子戚只是十分平静的来了一句很久不见。
难不成......是太子提前已经告诉过仇子戚了？可这些日子他都在附近暗中守着，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想着李百胜不由得问出了口，“太子早告诉仇君了？”
仇子戚知道他问的什么。
“算是吧。”
毕竟褚玉麟那样的人，就算一直欺骗着他，只怕他还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从褚玉麟将他从皇宫带出去后，便开始模模糊糊的试探起了他。褚玉麟的手段十分温和，悄无声息的向他透露着一切可以暴露的信息，让他顺着想清楚了长久以来的一切。
他一直敬爱的大师兄，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背地里操控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只为达到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李百胜是褚玉麟的人，他并不意外。
当李百胜出现时，也就意味着褚玉麟觉得此时已经到了一个可以摊牌的时刻了。
由于仇子戚表现的十分平静，一时间令李百胜不知从何处开口。他犹豫半晌，走到了仇子戚面前问道：“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想我有什么反应？”仇子戚反问。
他一下子就把李百胜问住了。
因此仇子戚便主动问道：“褚玉麟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百胜没想到仇子戚居然反客为主了，只皱起眉看着他。透过这个表情，仇子戚懂了。
“这个问题不能说？”
“嗯。”李百胜犹豫道：“主人他会亲口告诉你的。”
仇子戚了然的点点头，垂眸思索着又再次主动问道：“他这次去干什么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百胜还是没出声。
于是仇子戚侧头看了他一眼，挑起了眉毛，“又是不能说出来的问题？”
问一个答不上来一，再问还是答不上来。仇子戚直接了断开口，“什么都不说，你可以出去了。”
“嗯？我.......”李百胜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是主人让我来的。”
由于害怕仇子戚再问出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他又连忙道：“有一件事可以说的。你别急，等我说完。”
“其实，百年前的阵法世家何家实际上一直有主，便是主子他。你作为何家家主自然要听从主子的安排。”
仇子戚神情不变听着他继续说。
“你知道主子身边的侍卫叫初九，一个毒医叫九二，你也见过。但九三九四常年不现身，你应该没见过。”
他话说到一半，仇子戚就接上了，他眯起眸子道，“你是九五？”
对。”李百胜迟疑一下点了头。
这些名取自《周易》，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除此之外还有上九。w~
“上九是褚玉麟？”仇子戚问道。
“不。”
这次李百胜终于有得问题回答了，他顿了一下直直看向仇子戚，“.....上九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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