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再看到仇子戚时,他眼神有些复杂。
仇子戚正漫不经心的试着手下银针,头也不抬的冲他道:“这么快就吃好了?”
静谧无声。
仇子戚下意识抬头,视线对上了虞嵘递过来的茶杯。
他心思玲珑,一想就通,“那些丫鬟告诉你的?”
虞嵘又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态度强硬,“喝了。”
仇子戚玩笑道:“万一你在杯子里下了什么毒,我也要喝不成?”
虞嵘拧了拧眉。
他直接对着喝了一口,又递了过去,“没毒。”
仇子戚微愣。
他看了那只杯子一眼,鬼使神差的接过去,一饮而尽。
原本从嗓子一路烧到胃里的灼热也被这杯清茶浇灭。那丝若有若无的火气消弥的一干二净。
收回视线,仇子戚重新笑吟吟的看虞嵘,“多谢虞公子了。”
虞嵘却是与他想岔了。
在虞嵘看来,仇子戚原本就是蓄意接近,所以,他的饮食习惯仇子戚再熟悉不过。
他神色复杂道:“你不用为爷如此费心的,不能吃就别陪着爷吃。”
他话刚说完,仇子戚便被呛到了,弯下身子咳了起来。
吃辣时还半点不透红的脸,此时由于呛住而通红一片。
虞嵘把杯子从他手中夺走,放到桌上。一只腿压在榻上,皱着眉靠近,拍了拍仇子戚的背。
“你怎么样?以后别吃辣了。”
仇子戚:“……”
他如桃花般明艳的面容露出一个颇为费解的表情。
世上,怎会有如此自恋之人?
虞嵘毕竟无法看透仇子戚的想法,看仇子戚顺过了气,他才嫌弃道:“喝个水都能呛到,爷服气。”
仇子戚:“……”
他低头缓缓露出一个难为情的委屈样子。
虞嵘一愣,对于这招他总是容易上当,这会儿又开始手足无措,“咳,爷不是说你废物,爷……”
哦?还说他废物?
“不碍事的。”仇子戚垂下失落的眸子,“虞公子快躺下,我该施针了。”
虞嵘纠结着被仇子戚拉上了床,他还没张嘴,就嘶的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仇子戚白皙的指腹按着针尾柔声道:“疼吗?”
“……”虞嵘沉默一下,“不疼。”
“嗯,好。”仇子戚轻柔一笑。
“嘶!”
“……”
靠!丢死人了!
虞嵘羞愧难当,用手抹了一把脸。
见此,仇子戚不小心弯了弯唇,再下针时就刻意放轻了动作。
一套针法下去,费时费力,也不知仇子戚用了什么手法,居然让虞嵘就这么睡着了。
收了银针,仇子戚走到榻前,看向虞嵘的眼神幽深。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笑了一下。
“死鸭子嘴硬!”
虞嵘无声无息。
这种安静之下,仇子戚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虞嵘的额头,亲昵的哼道:“不听话,就真的卖了你。”
“不点头就当你同意了。”
“……”
他竟有片刻纯真的欢颜,“你同意就好!”
……
等虞嵘醒来时,仇子戚正在不远处挥笔,不知在做什么。
他一开口就觉嗓音微哑,“爷睡了多久?”
仇子戚想了想,“也没多久。”
虞嵘索性下床,走上前去看。
仇子戚挥笔画的是一副山水图,笔触浑然天成,以虞嵘那毒辣的眼光也找不到半分可挑剔的点。
他看着看着才想起要问什么。
“爷如今还能练武吗?”
仇子戚听他些声音颇为严肃,便搁了笔,吹吹墨。
“锻炼锻炼可以,内力暂时不能动。”
“何时才可……”虞嵘难得沉着脸,隐隐透露着上位者的气息。
仇子戚低头,用指腹轻轻描绘了一下山形,漫不经心道:“那可说不准。”
虞嵘的思路成功被他带偏,视线跟随着那只白皙的手指描绘画卷。离的近了,便闻到画卷上一股子淡香。他蓦地抬头,习惯性皱眉。
“你采长枯草是为了做墨?”
“是啊,这种味道好闻。”仇子戚仿佛不知他话里有话。
虞嵘英气的眉头一片纠结:“所以……你不是特意把爷捡回去的?”~
“怎么会。”
虞嵘又沉默了。
他看仇子戚的神色实在不像作假。
难不成是谁知道仇子戚的习惯,特意引导仇子戚将他带回去?
虞嵘陷入了沉思。
仇子戚收回大打量虞嵘的视线,扬起唇角,拿起那只狼毫,重新描绘起了山。
他心情大好的又在画的留白处题诗一首:
绿波凭崖叠三千,一线回首连壑渊。
云脚飞鹤栖何处?跃下仙山藏洞天。
虞嵘还在那皱着好看的眉头,思索。
仇子戚唤道:“你看怎样?”
虞嵘抬眼。
画他方才便看过了,在他认识人中,能画到这个水平的一只手能数过来,更何况仇子戚年纪轻轻,似乎还未及冠。
这种天赋真让虞嵘不知如何感叹。
再看那提笔一蹴而就的诗,字体锋刃有劲,自成一派。诗句又磅礴大气,出露上几分出尘的自然。
虞嵘恍惚忆起很早以前,那时的他每日与笔墨为伴,潇洒不已。那种闲然自得之趣让他微微迷失。
缓了神后,虞嵘称赞道:“不错。”
他向来痞惯了,话语间也染上几分纨绔气儿。即使没有敷衍的意味。
“嗯?”仇子戚道:“只是不错吗?”
虞嵘又换了一个词:“尚可。”
仇子戚步步紧逼,“只是尚可?”
“……”词穷后,虞嵘抬眼不耐:“你还想做什么?”
仇子戚笑了:“夸我呀!”
他这样一笑就不得了了。往日里他这么笑时就会迷的那些达官贵族头晕眼花,不知天上人间。
虞嵘被那眼中灼灼的桃花烫了一下,咬牙:“爷就没见过你这般厚脸皮之人。”
那桃花仿佛又经了一夜风,很快就飘零凋谢。仇子戚幽幽叹息道:“……是我忘形了。”
虞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那么嘴欠做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哄。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仇子戚这般模样,真看的他愧疚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回生二回熟他道歉成了一种习惯:“……爷不是,爷没有,你不要多想!”
“真的?”
“真的!爷从不骗人!”
仇子戚又笑了起来。
虞嵘开始松气。
气儿松到一半,仇子戚又道:“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虞嵘一口气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脸色变得异常怪异。
看向仇子戚,这妖孽美人一副期待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就把那些想发火的话吞下了肚子。
虞嵘开始在脑子里搜索那些积累。说来也怪,曾经他也是被宋乾那个才子夸过学富五车的,到如今,居然搜肠刮肚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他皱眉,半天吐出来一个词儿:“好。”
仇子戚“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虞公子逗我玩呢?你当真仔细看过这幅画?”
虞嵘不知如何回他,纠结的眉毛从头到尾就没有舒展过。他用手撑着桌子,俯身道:“……你就为幅画缠爷半天?”
说真的,若是放在以前,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这可不仅仅是一幅画。”仇子戚眸中有深意,只可惜虞嵘并未能察觉出来。他道:“虞公子若真能将这首题画诗背下来,我倒信了虞公子的话。”
虞嵘吊儿郎当道:“爷若背下来,你有什么奖励?”
“奖励随虞公子说。”仇子戚很快把握住主导地位:“若虞公子背不下来,只能证明虞公子爱说大话。不用虞公子出什么注。”
虞嵘的确被激起来了,他侧头扣了扣桌案,饶有兴致道:“仇公子实在不适合当个生意人啊,要亏本!”
仇子戚但笑不语。
此时的虞嵘已展露出他的锋芒,除去一身纨绔气。他也笑,但更多的是那种上位者对处下位之人的掌控。就仿佛下一刻,血染遍地而谈笑自如的凌然气质。
这样的虞嵘实在不是谁能掌控的住的。
他看起来依旧不会玩弄权术,难以立足于腥风血雨的诡谲之中,却又的的确确掌握着简单而有效的制衡之术。
刀剑白刃间无人能争锋,即使是握剑之人也怕伤了手。
虞嵘凭着记忆缓缓背道:“绿波凭崖叠三千,一线回首连壑渊。云脚飞鹤栖何处?跃下仙山藏洞天。”
背完,虞嵘挑衅道:“如何?”
仇子戚弯眸道:“真真是出类拔萃、卓尔不群、过目成诵、颖悟绝伦。积石有玉,列松如翠。晋昼延三接,尧?F达四聪,惊天地泣鬼神啊!”
虞嵘:“……”
他浑身渗了一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干什么?”
仇子戚无辜道:“我见公子方才夸人时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想教教公子。”
虞嵘黑着脸嫌恶:“下次别说这么恶心的话了。”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仇子戚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一脸笑意:“原来是虞公子不爱听这话,我还以为虞公子是不会夸人呢。”
虞嵘微讽:“你缠爷半天,倒赔进来还挺高兴?” m.a
仇子戚摇头:“虞公子不懂。”
“爷如何不懂了?”
仇子戚道:“这山水之画玩的就是个情趣,谁输谁赢有何重要?”
虞嵘好笑道:“这是什么个鬼情趣!”
仇子戚悠然的归好纸笔,将那张山水画折了三折,才抬眸。他言笑晏晏:“自然是你侬我侬的闺房之趣啊。”
虞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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