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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燕歌行 > 第2章 第二章
    这条路虞嵘很是熟悉,顺着一直走就能到城下。只是,此时大约到了子时,而城中尚有夜禁,据他所知,违反夜禁者鞭四十。

    虞嵘忍不住开口:“你……此时进城?”

    “留在城外一刻,你的安全便多一分威胁。”

    说是没错,可大半夜进城首先就是怀疑对象吧!

    虞嵘不信仇子戚是个傻的,不过,敢半夜进城,这仇子戚不是有胆便是有所依仗。

    他索性闭口不言。

    他想得的确不差,没过多久就听见了马蹄与车轱辘的声音。仇子戚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笑了。

    那马车由远到近赶来,虞嵘立刻抬头,却被仇子戚伸手按了回去。

    那车夫也很快看到了他们,连忙惊喜道:“公子!”

    车夫拉了拉缰绳熟练的将马车停到仇子戚面前,车厢的帘子被拨开,一个清秀的小童欣喜的冒出头,兴奋的问:“公子公子,你采到那长枯草……”

    眼尖的他很快瞅到了他家公子怀里的人,到嘴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结结巴巴道:“这……这什么东西。公子你从哪里弄回来的。”

    虞嵘脸色一黑。

    倒是仇子戚来了兴致,“好心”解释道:“从坟里挖出来的。”w~

    这一解释直接吓倒了小童,绕是见多识广的车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仇子戚收了伞,踩在木板上就往上走,吓得小童一个哆嗦,连连后退,还带上了哭腔:“公公公公子,我我我我怕鬼。”

    “傻春生,鬼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上,多的是比鬼还恐怖的东西。”

    似随意的轻语后,仇子戚随意坐下,他的手依旧揽着虞嵘,含笑的声音动听悦耳:“你说是吗,虞公子。”

    虞嵘这才有了动作,他抬头看眼被吓哭的小童春生,无语的扯了扯嘴角。他对仇子戚这话倒是赞同,“有道理。”

    没想到他刚动,对面的小童哭得更狠了,简直快要昏过去了。

    “公子。诈!尸!了!”

    虞嵘:“……”没脑子!

    欣赏完两人的模样,仇子戚敲了敲马车壁,“老乔,走了!”

    马车一动,虞嵘就想从仇子戚身上下来,仇子戚也感受到了他的力度,突然打量他一瞬,然后果断道:“春生,去外面。”

    春生此时也不想和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共处一室,闻言,连忙拿着斗笠戴在头上出去和老乔坐在一起。

    春生刚一出去,仇子戚就动了。

    他眼也不眨就拉下了虞嵘的衣带,在虞嵘还没缓过神时带着他在软榻上颠倒了位置。

    短短时间内等虞嵘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将仇子戚压在了身下。靠的太近,一股子松香便笼罩住了他。

    虞嵘瞳孔一缩,立刻要起身。

    仇子戚已经先行将人拉回,一手在两人身上抖开斗篷,顺带散开虞嵘的长发。动作熟练,仿佛演习过无数次。

    虞嵘的忍耐度已经达到顶峰,咫尺之距,两双眸子互相对视。

    一双深沉中带着燥火,一双明艳中带着玩味。

    对视片刻,虞嵘刚想开口,就听见车外有人厉声呵道:“谁家的马车?”

    春生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递了过去。

    镇守的守卫拿着牌子看了看,忍不住眉尖一抖。对着马车试探道:“仇君?”

    沉寂一刻,马车里传来一人慵懒入骨的嗓音,“烦劳了。”这声音独那绛乐轩的仇君一人矣。

    那守卫还是不太放心,对着马车犹豫道:“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有是有,只是……我劝大人莫要惊动了贵客。”

    如果三言两语就让这些守卫放弃搜查车厢的话,仇子戚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果不其然,那守卫说了句职责所在就上前掀起了帘子。

    只一下,守卫就立刻放下帘子,面红耳赤的退回去,对着底下的人挥手,连忙道:“快,快开门。”

    那守卫掀帘时,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拥着妖气十足的仇子戚躺在塌上,衣袍半解,肢体交缠。真是……

    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放下帘子的当儿,原本姿势暧昧的两人瞬间分开,快速整理好衣襟。

    大门开启,发出了沉重的声音,马车驶过,向城内奔去。

    望着马车离去,守卫底下的兵好奇道:“王哥,刚才那是谁呀,我们为何要放行?”

    “绛乐轩的仇君你不知道?”

    “绛乐轩?”小兵犹豫道:“那不就是个窑子吗?”

    “窑子?那里可不是普通的地儿,是销金窟!”

    “说来说去,方才那马车里的不就是一个兔儿爷么!”小兵呸了一口,不屑道。

    守卫直接敲上他的头,恨铁不成钢道:“那是仇君!什么兔儿爷!你是不知,区区一个仇君背后站着多少达官贵人啊!”

    “啊?”

    见他还不开窍,守卫的拉着他脖子,压着声音道:“听说就连朱雀街那位都明里暗里护着仇君。与仇君在一处的指不定是哪位大人呢……以后放聪明些!”

    马车划破夜色,进入一条街上。四周皆静,唯有车厢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对话。

    仇子戚轻轻敲了一下暗柜,弹出一碟子精致的点心。把吃食推到虞嵘面前,“边吃边说。”

    虞嵘抬手拿过一块儿点心,看着面前妖孽般的人物,心中尚存火气,“仇公子方才动作挺熟练呀。”

    仇子戚知他心有嫌隙,也未生气,理所当然道:“和韩宁演过多次了。”

    “韩宁?”虞嵘捕捉到一个名字。

    仇子戚笑了起来,“他呀……绛乐轩的龟公呀。”

    虞嵘一口点心直接呛住了,噎的他重重咳了好几下。

    何人不知“天下首富自韩家出”?韩宁是韩家少家主,没几年就要掌舵韩家。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向来是与金钱、富贵挂钩,他也是首次见人将韩宁与龟公连在一起。

    “虞公子吃慢一些。”仇子戚关心道:“别急,改日我再将虞公子引给韩龟公,也好把虞公子讲个好价钱。”

    虞嵘:“……”

    虞嵘竟不知此时该怒还是该笑。他清过了嗓子后,要笑不笑:“不,爷只是没料到韩宁会有一日落魄到亲自当龟公而已。”

    “不仅如此。”仇子戚似想到了更有趣的东西,笑得更灿烂了,“有时,绛乐轩的客人太多招待不完,他还会亲自去陪客呢。”

    虞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逗完虞嵘后,仇子戚倒没再开过口,一直安安静静的靠在那转着袖口里的玉箫。

    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意外的冷静,此时那双通透的眸子就像是一块儿镜子,仿佛可看破世间。

    虞嵘没漏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方才听那小童说,仇子戚大晚上跑到荒郊野外的乱葬岗是为了长枯草。这话也没错。长枯草喜阴,且长在尸气最重的地方。所以仇子戚今日遇到他的理由尚且说得过去。

    不过……

    采来的长枯草呢?

    ……

    凭他感觉,这仇子戚不简单。

    还有,最大的疑点就是,他明明喝下了那杯见血封喉的毒酒却为何还活着?

    难不成是他父……

    不,不会。那酒是那人亲自送来的,不可能让他们的人做什么手脚。更何况,他明明是被推出去的那个不是吗?

    想到此处,他的心就疼的紧,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抓住衣角。

    虞嵘闭上了隐忍的眸子。

    他没注意到闭上眸子后,对面而坐的仇子戚微微的叹息。

    其实,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叹息。可能是为虞嵘那多舛的命运,也可能是为了世事的无常。

    他早已经历的事情即将在虞嵘身上重演,但虞嵘远比他幸运,又有他未历经的不幸。

    这世间的不幸攀附于人人事事,又几时似在人间?

    他掀开了车窗的帘子,看向了远处层层叠叠的黑夜。

    此时万家灯火已熄,就算是再富有的家中也不会彻夜费着烛火。一眼望去,竟生出几分浅浅淡淡的孤寂。

    放了帘子后,仇子戚也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两人同时睁眼,随后虞嵘率先起身下车。

    仇子戚也随后下了车,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袍子,示意虞嵘往前走。

    面前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宅子,四周无任何人,栽种的是大片的竹林。宅门看起来有些古朴。通体玄色的大门旁挂着两只琉璃盏灯,落着暖暖的光,照亮了门前的路。想来这灯是为仇子戚留的。

    虞嵘抬头,视线落在了那块儿龙飞凤舞的牌匾上,眸光一暗。

    不是仇府,是何府。

    春生早已敲开了门,一众仆人丫鬟已排开,训练有素的见礼,“见过仇君,见过贵客。”

    虞嵘如何能不知这些人将他误认为是仇子戚的恩客。他碍于仇子戚的面子,倒也没说话,就是沉着脸不语。

    仇子戚觉得有趣,但也没过多解释。他走进去后,顿了顿,才道:“灯都灭了吧。”

    众仆人丫鬟微愣,连忙应下。

    青楼有处不成文的规矩,不可在私府留客,不过仇君何等身份,韩宁愿意捧着,他便可以无视这些规矩。但是,仇君倒也顾念着韩宁的情,最多只邀客煮酒烹茶,弹琴作画。

    大陈士族向来喜爱风庸附雅,倒是很乐意为仇君铺个名声。

    只是,从前有客人来此处,向来不留宿,府门前的灯盏也彻夜不熄。除了韩公子,这还是第一次有客人可留在这儿。

    仇子戚这才看向虞嵘:“我虽为虞公子施了针,却只管一时。虞公子早些休息,明日我再为公子疗伤。”

    他说着,微微眯了下浅浅的眸子,看起来也乏了。

    虞嵘也没多说,点头就跟着两个丫鬟就先离去了。

    仇子戚见人都走了,一身的慵懒气儿上来,又眯了眯眸子,走上了另一条路。

    虞嵘可以休息,他却还有事要去处理。

    唤来随身侍卫贺俊,他交待道:“对外这样宣称……”

    贺俊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主子此行何意,“那贺俊现下就办?”

    “回来,还有一事。”仇子戚把他叫过来,垂着眸思索道:“我记得张府管家来送过礼。”

    贺俊被这话问的一愣,寻思着主子这又是何意。他寻思来寻思去的,愣是没摸到仇子戚半点想法。

    “是有这么回事。似乎已是半月前了。”

    仇子戚道:“去张家送份礼。你亲自去。”

    “是。现,现在吗?”

    “现在。记得隐秘些。”

    得了任务后,贺俊立刻消失在了仇子戚面前。

    仇子戚走在偌大的园子里不禁放慢了脚步。他抬头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里云彩团团,显得月光黯淡。

    他静静看了看,只感觉有风忽起,吹起了他的衣袍。原本遮住弯月的云彩被四处吹散。月下树影斑驳,似在流动追寻风去。

    仇子戚放慢了脚步。

    正巧一群丫鬟刚准备回各院落锁,意外遇上他后都有些吃惊。

    仇子戚直觉不太对劲。

    直到回了院落,推开门后,他才恍然明白了为什么方才那些丫鬟这样看着他。

    那些人是把虞嵘当成他的恩客了,居然把虞嵘领到了他的房里。

    门开后,两人同时一愣。

    此时的虞嵘已沐浴过,月牙白的锦袍被他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一头湿发打着卷披着,水汽浸湿了前襟,隐约勾勒出他的身形。

    令仇子戚怔愣的是那张洗去污垢的面容。

    凤眸微挑,鼻梁高挺,薄红的唇勾起时,竟将那若隐若现的贵气与匪意混杂。

    英气十足的好像一个红尘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江湖侠士,却又颇有魏晋名士的不羁。

    蓦的,仇子戚在脑海中浮起一句:

    雅痞当世,京华不言公子。

    他缓了缓神,看向虞嵘。

    虞嵘脸色便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仇子戚也好整以暇。

    谁知,虞嵘一张嘴就是:“爷不用服侍。”

    仇子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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