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淡淡地“哇”了一声。他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打他的主意。萨德侯爵是完全把他当成了清秀娇弱的娈童了吧？
靳千秋别的不懂，萨德侯爵的动作总是看得懂的：“他是让你过去吧？”
不等唐晓翼反应，她拉住他的袖子：“我不准你过去，你还要带着我走出去呢。”
“……”唐晓翼盯着这小姑娘姣美的粉面桃腮，心底突然有了捉弄她的念头，他含笑逗她，“不准我过去？靳千秋，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是在命令我吗？”
出乎他的意料，千秋难得的一本正经：“对，我就是在命令你，不准过去。”
唐晓翼摇了摇头，想拂开她的手，却被她抓得更紧。
小姑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要离开我。”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叫人听不清。
靳千秋这般小女儿情态，倒是难得一见。
唐晓翼哑然失笑，捧了捧她软软的小脸：“放心吧，我只是去拿个东西，不会出事的。”他眼底有清晰的促狭，“不会离开你的。”
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良久，拉住他袖子的手方才慢慢松开，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换上了满不在乎的表情：“哦，好吧，你去吧。”
死鸭子嘴硬，真的就是个小孩子，哄一哄就开心了，还要装出不稀罕的样子。
唐晓翼转身，踏入了镜子之中。
镜子后的确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他回身一看，身后的大镜子里映出在彼端镜子殿堂里等待着他的靳千秋。唐晓翼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萨德侯爵身上。
他无法离开那把椅子，因此其实构不成什么威胁。
萨德侯爵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唐晓翼，眼里闪烁着赏金猎人发现宝物般的惊喜与贪婪。
呵。的确是宝物。
可惜你没有机会拥有了。
萨德侯爵向他招手，和颜悦色又急不可待的：“过来。”
唐晓翼慢慢地走过去，边走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细金表链，圆形怀表，镀金的表盖上镌刻着维吉尔的家徽和他的姓名缩写字母。
他张开五指，表链缠绕在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怀表颤颤，表盖缓缓开启。
唐晓翼将怀表举到了弥诺斯面前，表盖完全打开，表盘上并没有走动的时针，而是一面地狱之王的旗帜。
Vexillaregisprodeuntinferni.［注1］
地狱之王的旗帜在行进。
弥诺斯在看见怀表的一瞬间便离开了萨德侯爵，趴跪在了怀表之下，用古希腊语说着什么。它的口吻惶恐而委屈，畏惧而不满，像犯了错闯了祸的孩子，畏怕着严厉的家长却还要为自己的错误狡辩。声调时而拔高时而压低，嗓音尖刻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时发出的恶毒的咔嚓咔嚓声。
唐晓翼虽在语言方面天赋异禀，但他实在听不懂弥诺斯的发言……它说得太快了，而且有它自己的口音。唐晓翼学习的是现代语言专家整理归类的系统化的古希腊语，当然不适用于听译这位古代神话怪物的发言。
弥诺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它最后说了一句话，唐晓翼听懂了——“愿神赐福于至高的冥皇。”
神赐福吗？唐晓翼勾了勾嘴角。那些上位者只是在折磨他们。面对成形的世界，神明们在守护之上，还会想破坏。
神明们也想试探法则。
说完那句话后，弥诺斯便原地消失了，表盖也自动闭合了，就像是把弥诺斯关进了怀表一样。
第一个回收任务算是完成了。
唐晓翼收起怀表，向萨德侯爵点了点头：“多谢您的配合，告辞。”
公事公办的态度，公事公办的举止，公事公办的口气。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啊，把我的小奴丨隶变没了，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吗？”萨德侯爵声音很冷，他紧盯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栗发少年，这个自大狂，“你以为你还可以全身而退吗？你——呃！”
五指张开若枯瘦梅枝，风骨凛然，缠住萨德侯爵的脖颈，姿态柔凉。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难看的欧洲男子，唇角勾起却毫无温度：“没有人会喜欢被当做意丨淫对象的，侯爵。”
他嗓音里听不出他的感情，手指逐渐收拢，唐晓翼眼底甚至不起波澜。
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再杀他一次也无关紧要。
讨厌、很讨厌、被人看作——毫无反抗之力的、没用的孩子……
萨德侯爵露出了乞求的眼神：“你……”
唐晓翼忽然笑了笑，松开了手：“抱歉，失礼了。”
他后退一步，不知道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是为了保全萨德侯爵：“我就先告辞了，祝您生活愉快。”(.
唐晓翼转过身，向镜子走去。镜子里映出的是靳千秋仍然在等待着的窈窕身影。
就在唐晓翼站在镜子前、只差最后一步时，镜子里的景象骤然改变！
镜子里映出一个画面——夜幕笼罩之下，码头边缘的一座高大仓库，寂静矗立。浪涛无声地拍打着岸边，路灯光芒闪烁，仓库门口一盏白炽灯，明明灭灭。
突然，从仓库内部冲天而起一道刺目火光，刹那间吞噬了整座仓库。爆炸声轰然响起，粲然绽放开的死亡之花掩埋了仓库的残骸，将一切证据蚕食殆尽。冲天的火光与绚烂的爆裂，几乎让人忍不住去想象那火舌舔舐在身、□□被强行撕裂开来的剧烈痛楚。
死亡。
迎面而来的死亡。
唐晓翼心知情况有变，正欲后退，身后却响起萨德侯爵的声音——“不要出尔反尔……”接着唐晓翼被他一推，整个人便跌进了镜子里。
臆想中的热浪却没有猛然袭来。
手下意识地有了一个撑地的动作，膝盖抵上了柔软的布料样的东西，鼻尖缭绕着熟悉的芳香……
唐晓翼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边锦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蛋。
边锦响亮地笑了一声：“想不到朋友你也会有对我投怀送抱的一天哇。”
唐晓翼表情瞬间凝滞。想不到他会有扑倒华夏国宰相大人、胆大包天的一天……
［注1］出自《神曲·地狱篇》第三十四首1,2001，译林出版社黄文婕译本。
注意：本文中关于萨德侯爵的一切描写都基于笔者的自我幻想与臆测，真实的萨德侯爵建议各位在有条件有基础的情况下自己去了解，请不要通过本文就对萨德侯爵下定义。
再次注意：未成年人不要随便了解萨德侯爵！！不是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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