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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我们的目标是! > 第5章 血仇
    厉无归行到门口,听见屋里有????的脚步声,因为病人不配合,云意欢被气得直瞪眼。

    云意欢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是在救你!你为什么摔我的药碗?那是官窑!官窑!官窑很贵的!”

    晏柳懒懒睁开眼,无声的笑了笑。他这会舌头发肿,说不出话,云意欢为了防止他再想不开,特意给他嘴里塞了软布。

    厉无归在门外听了片刻,确认晏柳还活着,并且还活得好好的,有力气摔掉云意欢的药碗,不自觉松了口气。

    心放下了,脸色就变得更黑了。

    厉无归对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感到很懊恼,脸上表情一变再变,“砰”的一脚踹开房门,伸手将云意欢扯到自己身边,小心拢住云意欢被碎瓷划伤的手。

    厉无归问:“你和他客气什么,直接把药给他灌进去就行了,他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我……唉,我没事,你冷静一点,千万冷静一点。”云意欢原本还挺心疼自己被摔碎的那个瓷碗,但他眼见着厉无归气势汹汹闯进来,脸色比锅底还黑,便忍不住心思一转,开始心疼自己刚给晏柳做好的伤口处理。

    病人需要静养,尤其最忌反复受刺激,厉无归显然不懂这道理。

    云意欢抽出手,闷不吭声去收拾药箱,时不时还要偷偷拿眼角瞄着厉无归的动作,生怕对方会在一怒之下,顺手抽出腰间横刀,把晏柳砍了。

    云意欢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他当年不过就是看厉无归长得好看,多救过这货几回,哪料竟会碰见这种糟心事。

    朱砂痣是会变成蚊子血的,云意欢一边埋头收药,一边默默感慨自己当年的眼瞎。

    其实厉无归没说错,云意欢的确对厉无归动过心,但那都是在很久以前了。那时,厉无归身受重伤,每天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云意欢则起早贪黑的照顾他,偶尔在换药时摸两把小脸,十分乐在其中。

    但是这份感情只维持到厉无归能开口说话的时候。

    云意欢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厉无归伤势好转,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话音刚落,云意欢心里对厉无归的那点喜欢,刹那间荡然无存。

    那晚,厉无归张口对云意欢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夫,你做饭太难吃了,如果能少吃两口你做的饭,我早就活蹦乱跳的了。”

    第二句话是,“有厕纸么,我想去茅房,你家这水也不干净,喝了拉肚子。”

    ……

    啧啧,挺好一个英俊小郎君,偏生长了张破嘴,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尤其是跟自己身边儿亲近的人。

    真不知道他是生来就这样,还是因为家里突遭大难才变成这样。有时候,云意欢真心觉得,就厉无归这臭脾气,即便自己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但作为朋友,还是很有必要多在他身边跟两天,时常帮他兜着点底,免得他因为不会说话,被人在大街上套麻袋打死。

    至于床上躺的那个晏柳……

    云意欢皱起眉,神色有些复杂。

    关于晏柳的那些传闻,其实云意欢也听过很多,但云意欢自认是个直觉很准的人,打从第一眼看见晏柳起,他就觉得晏柳大约不会很坏。

    可谁又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若晏柳真像传闻中那么坏,他劝厉无归对晏柳手下留情,岂不就是在往厉无归的伤口上撒盐?

    再者说,云意欢认为自己是外人,不方便插手厉无归和晏柳之间的恩怨,更不方便乱说话。

    正在云意欢犹自翻着白眼想七想八时,厉无归已经走到晏柳床前,随手拽出晏柳口中含着的软布。

    他们这时已经不在地牢里了,晏柳伤得重,云意欢为了能更好更方便的救治他,特意把他挪到地面上的书房里,还给他准备了一张软塌。

    但厉无归似乎并不能体会云意欢的良苦用心,伸手就把晏柳从床上拽起来,力道非常大。

    事实证明厉无归不仅不能体会到云意欢的良苦用心,甚至还对如何破坏云意欢的这份良苦用心,表现得驾轻就熟。

    与云意欢悬壶济世的伟大情怀不同,厉无归此刻无比暴躁。

    厉无归把晏柳拽起来之后,用手掐住晏柳的下巴,低声问,“牙不想要了?”

    晏柳阖上薄薄的眼皮,不声不响。

    厉无归等了一会,等不来晏柳回答,火气顿时蹿的更大,把后槽牙磨得咯吱响,阴森森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牙全敲下来。”

    晏柳还是没反应,倒是旁边的云意欢手抖了一下,急匆匆跑过来拉开厉无归,扶着晏柳又躺回床上。

    云意欢道:“你当我是玉皇大帝么?几次三番陪你从阎王手里抢人?滚滚滚离远点儿,别给我添乱。”

    厉无归青筋直跳,但碍于云意欢在场,最后还是听话的退到旁边坐下了。

    有下人熬好了新的汤药,着急忙慌地给云意欢送来,云意欢接过药碗,顺势把守在门口的下人们全部遣散,转回来继续喂晏柳喝药。

    晏柳还是不喝,气氛很不好。

    半晌,晏柳忽然转头看向厉无归,张口无声地道:让他出去,我不喜欢他。

    这屋里只有晏柳,厉无归和云意欢三个人,晏柳是对着厉无归说的话,用的指代词是“他”,那么显而易见,晏柳不想看见的人,只能是云意欢。

    见晏柳这样,厉无归刚消下去没多久的火,刷的就又烧起来了。

    厉无归阴沉道:“喝药。”

    晏柳眯起眼睛,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摇头道:让他出去。

    厉无归气得一掌就拍碎了桌子,刀抽出一半,幸而被云意欢眼疾手快地摁住。

    云意欢道:“我走我走,但你如果还不想他死,就别再打他,而且一定把这碗药喂他喝干净,一滴也不能剩,知道么?”

    厉无归沉默半晌,幽幽点头道:“……我尽力。”

    云意欢安抚似的拍了拍厉无归肩膀,长叹一声,拎着小药箱离开了,临出门之前,嘴里似乎还在嘀咕着什么“莫生气来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别人生气我不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

    直到云意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屋里只剩下厉无归和晏柳两个人,厉无归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压下心中怒火,端起药碗,用力至骨节寸寸变白。

    厉无归舀起一勺药送到晏柳唇边,晏柳顺从地张嘴喝了。

    一勺接一勺,在晏柳听话的喝了半碗药后,厉无归忽然道:“其实你也用不着总寻死,你知道么,珩王至今还惦记着你,今儿早上我在宫门口碰见了沈尚书,他是珩王那边的人,正想用一匹汗血宝马跟我换你呢。”

    话音刚落,晏柳抿紧嘴唇,拒绝再喝药。

    厉无归随手甩了晏柳一巴掌,侮辱意味明显:“喝。”

    晏柳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毛笔和宣纸,不肯张嘴。

    厉无归见状,知道晏柳此时说不出话,竟难得比平常耐心了许多,没有再出言刁难,反而动作麻利地为晏柳取来了纸笔。

    浓墨透纸,晏柳颤抖着提笔写到:珩王之所以问你要我,不是想救我,是想杀我。

    厉无归愣了一下,多日来的违和感冒冒然又涌上来,厉无归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对了,晏柳在提到珩王时,似乎从不喊殿下?

    反观其他的珩王党,哪怕已经落入敌人手中,吓得尿裤子,也会本能敬称珩王一声殿下……

    不过这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晏柳说过自己是珩王的入幕之宾,不喊殿下,倒是更显得他二人亲近。

    厉无归张了张嘴,看晏柳继续往下写。

    「我已是弃子,又知道珩王太多秘密,珩王不信我会替他保守秘密,不想让我活。」

    晏柳写字的动作一顿,险些因气力不支跌回去,厉无归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反正等厉无归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他那手已经搀在晏柳胳膊上了。

    厉无归自嘲一笑,迅速抽手坐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晏柳继续写。

    「若你放我去清正司,我会死在清正司里,若你不放我去清正司,但答应带我去与沈诃见面,我会死在沈诃手里,即便你两样都不答应,继续将我囚在永亭侯府,珩王也一定会想到别的法子,杀死我。」

    晏柳写到这儿,弯腰连声咳嗽了一阵,脸上显出不正常的红晕。

    他在发烧。

    或许是这一个月过的实在太辛苦,晏柳失了伶牙俐齿,反而意外温顺了不少,眉眼之间,又带上了点当年的书卷气。

    晏柳写。

    「厉无归,是我杀了你一家十四口,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无甚可辩,因为这就是真相,而我,罪有应得。」

    再换一张纸,一笔一划,每一笔都写得很慢,很仔细工整。

    「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能把你想要的证据交出来。你斗不过他们,不如杀了我,从此辞官归隐,别再提报仇的事,就当是在我身上把仇全报了。」

    「我很疼,厉无归,我全身上下都疼,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看在我曾为你挡过一刀的份上,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在清正司,只想死在你手里,只有死在你手里,我才能赎罪。」

    一张接着一张,晏柳只是埋头不停写字,厉无归愣愣地看了好一会,手忙脚乱从宣纸堆里抽出一张,指着上面的“无甚可辩”四个小字,用眼神询问晏柳。

    半晌,晏柳放下笔,虚弱地望进厉无归眼中,轻轻点了一下头。

    没有平日故意作出的乖张和厌恶,这一刻,厉无归在晏柳眼里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晏柳眼里有愧疚,晏柳没撒谎。

    或许……或许当年那段感情真的存在过,但是无论怎样,都抵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从始至终,晏柳不管表面上怎么和他好,心里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真正的目的,那就是搞垮厉家。

    厉无归随手丢掉被揉皱的纸团,重新端起药碗。

    汤药已经凉透了,厉无归又抬手抽了晏柳一巴掌,强迫其张嘴,开口不辩喜怒。(.

    “喝药吧。”厉无归语调平平地道:“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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