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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我们的目标是! > 第2章 囚笼
    地牢里装饰的很干净,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尘不染,其间没有桌椅和床铺,只有四面被柔软兽皮严密贴裹的墙壁,以及脚底下两层厚实的毛毯。

    这样的装饰,若非墙上那几枚新嵌进去的铁环,以及连在铁环上的那数条铁链,放眼望去,真是愧对“地牢”这两个看一眼就能让人浑身发凉的字。

    地牢中不透光,厉无归的到来,为这里带来了短暂的光明,引得瑟缩在角落里的犯人微微皱眉,转头向他看来。

    犯人是头些天被革了职的晏柳。

    世间事奇妙的很,昔日座上宾,今朝阶下囚。

    晏柳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脚踝之间连着镣铐,脸色苍白如宣纸,蜷缩着不停咳嗽,大半夜见了眼底冒杀气的厉无归,也只是淡淡的瞥过来一眼,并不说话,仿佛早已看淡生死。

    厉无归在地牢门口站了一阵,等不到晏柳的任何反应,心里没来由烧起股火来,他随手将灯盏挂进墙上的铁钩,阴沉着脸色朝晏柳走过去。

    厉无归很高,肩膀也宽,相貌又生得过分凌厉,映着身后跳动摇曳的烛火,在身前压出一大片暗色阴影,不偏不倚地将晏柳彻底笼罩起来。

    厉无归尝试心平气和地对晏柳说话,然而一开口,便不由自主地带上煞气。

    厉无归道:“晏柳,你跟我说实话,当年陷害厉家那事儿,果真是你向珩王提议的?”

    晏柳不回话,只是咳嗽,于是厉无归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待问到第三遍时,厉无归已经伸手掐住晏柳的脖子。

    在厉无归的手中,身形瘦削的晏柳简直比一只小鸡崽还更脆弱些,被厉无归只用一只手就拎了起来,背抵墙壁,脚尖堪堪点在地上,一张脸涨得青紫。

    然而晏柳脸上的表情却是嘲讽的。

    晏柳断断续续地含笑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全都是我做的,事到如今,我只恨……只恨时运不济,恨老天爷竟没让你……没让你死在战场上……!”

    “砰”的一声,晏柳被厉无归扯着头发,闷头恶狠狠撞在墙上。

    一时间,晏柳被撞得有点懵,墙上的兽皮很软,是为了提防他寻死特意贴上去的。晏柳捂着额头,只能感到一阵令人恶心的钝痛。

    半晌,厉无归终于松了手,任由晏柳软软滑下去,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

    一阵寂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长时间的饥饿,似乎让晏柳暂时失去了继续嘲讽厉无归的兴趣。

    晏柳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不能狠打。厉无归垂眼看了他一会,索性也跟着在他面前坐下来,重新恢复了进屋时的好脾气。

    厉无归反反复复地问:“晏柳,你当初接近我,究竟是因为想和我在一块,还是因为得了珩王授意?”

    “咳……咳咳,这些话你每天都要问三遍,我都听腻了。”

    闻言,晏柳半撩起眼皮,用那种令厉无归感到十分熟悉的温柔语气说:“我接近你,当然是因为真心喜欢你……”顿了顿,蓦地凑前来,毫不掩饰眼底的讥笑,“你想听我这样回答你么?永亭侯?”

    “然而事实却是,我一心只想着如何除掉你,如何在珩王殿下面前露脸,如何让自己做到人上人。所以……莫要再同我说什么废话了,如今我已落在你手上,成王败寇,要杀还是要剐,随你的便吧。”

    晏柳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的闭上了眼,留厉无归独自带着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这副表情!又是这几句话!又是这样一副对他弃之如敝履的惹人厌姿态!

    厉无归不轻不重的甩了晏柳一个耳光,喉头微动:“我想听实话。”

    晏柳这时却已连睁眼都懒了,只是偏着头边咳嗽边笑,嘴角扯起夸张癫狂的弧度,“这就是实话,你舍不得杀我,总不会是因为心里还喜欢着我吧?天,快别傻了,你爹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要从棺材里气活过来的。”

    一击致命。

    厉无归的眼神变了变,怒极反笑,不再多说废话,而是一把揪起晏柳的衣裳前襟,将人带到怀里。

    厉无归磨着牙笑道:“你几次三番激怒我,是想死的快点?但我却偏偏不想让你死得太容易。照你的话说,你是珩王的入幕之宾,从前与我的每次接触,都是迫不得已,都是令你恶心至极的……”

    “那么。”

    手缓缓下移,游弋到腰侧。

    “我要你带着这份恶心,永远活着,活到亲眼看见我扳倒珩王,为我父沉冤昭雪。”

    照明的灯灭了,今夜和之前那几日的夜,似乎并无不同。

    黑暗中,厉无归总觉得晏柳似乎极轻地叹了声气。

    但大约只是错觉吧,因为在半个时辰后,晏柳就又开始连踢带打的问候厉家祖宗了。

    晏柳颤抖着在他耳旁疯笑道:“你连物证都没有,竟还妄想借皇帝的力量找珩王报仇?哈,你真是,活该临到死也长不出脑子来!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正如你所说,我是珩王的走狗不假,但你又何尝不是皇帝的走狗?难道和我的这段旧情,还不足够教会你、宁信鬼神不信人心的道理?”

    ……

    五更天时,厉无归方才从地牢里离去,带着肩膀上血淋淋的一个牙印。

    小六一直安分地守在书房门口,见厉无归出来,连忙恭恭敬敬接过厉无归手里的小灯,低声问他:“侯爷今天要不要上朝?”

    十二月,天亮得很晚,厉无归扫了一眼地面上积了一层的雪,沉吟许久,想到自己每晚都要在梦里见到的那片尸山血海,疲惫抬手揉了揉额角。~

    “告假吧,实在累了,再说朝上大半官员都不想看见我。”话毕当先走出了几步,却不是往自己卧房那边走的。

    “对了,云大夫那边都安置妥当了么?药炉和药材一定都要最好的,另外云大夫喜欢焚香,你记着经常送点香料去给他。你知道云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次能活着回来,全靠有他,所以你们千万不能怠慢他。”

    小六连连称是,并没提醒厉无归走错了方向。

    又过了一会,厉无归再道:“把地牢里挂灯的铁钩子磨钝一些,方才我看了一眼,还是太过锐利了,会伤到人。”

    小六麻木地点头。

    天上飘来成片的乌云遮住月亮,像是又要下雪,厉无归抬头看了一眼,索性将小六赶走,自行提着灯,往云意欢的卧房那边逛。

    云意欢是个游医,厉无归是在发配途中结识他的,结识之后的短短五年内,云意欢救过厉无归不下七八次。最要紧的是,云意欢待人良善,整个人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总有办法令厉无归的心情变好。

    厉无归此次回京,云意欢本不想跟着来,无奈厉无归的脾气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讲不通,最后只能被这厮生拖硬拽的求了回来,当菩萨供着。

    其实连厉无归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啥非得带云意欢回京。或许是因为云意欢能治他阴天时的腿疼,又或许是因为云意欢能耐心地听他说说话,再或许,只是因为云意欢在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既没厌恶,也没同情。

    总而言之,厉无归和云意欢待在一块的时候,总会觉得安心不少。

    当然了,厉无归从没对云意欢提过以上这些话。

    只是可怜了云大夫,竟然隔三差五就要被他这样鲁莽的打扰。

    厉无归这样想着,刻意将绷的死紧得脸皮放缓,抬手敲响云意欢的房门。

    没过一会,云意欢便睡眼惺忪的来开门了。

    云意欢像是刚从梦里被吵醒,满脸不情愿,赤足踩着一双压折后跟的布鞋,一身里衣素白,背后随意披着件粗布长衫。

    但云意欢并未怪罪厉无归打扰他的清梦,反而稍微侧身,放厉无归进了屋,眼里多少带着点无奈。

    云意欢道:“腿疼还是气儿不顺?”声音很好听,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懒和哑,一边说着,一边点起卧房里的灯。

    厉无归意简言赅地答道:“腿疼,当然主要还是气儿不顺。”

    云意欢微微挑起眉,低声嘟囔了句什么,朝厉无归伸出手。

    厉无归乖乖地将左手递给云意欢号脉,听云意欢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唉,你这脉象恐怕是动了胎气了,难怪气不顺。”

    厉无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没方才那么紧绷着了。

    对面,云意欢察觉到厉无归状态上的变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随手丢给厉无归一瓶药丸,道:“治腿疼的,但切记不要多吃。”

    厉无归毫不客气地收了药,沉默片刻,忽然沉声道:“他还是什么也不说。”

    就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子和爹娘告状,声音竟隐隐透着点委屈。

    厉无归道:“整整一个月了,无论我怎么问,他都只是一味认罪,不屑与我说话,不屑问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更对当年陷害我家的人证和物证出处,一概不提,令我即便想查也无从下手。”

    云意欢稍稍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又被厉无归摆摆手打断。

    厉无归伸手抱住云意欢,将大半张脸埋进云意欢怀里,闷声闷气地道:“云大夫,等过会天亮了,还要劳烦你去地牢给他看一看,我这次手下得很了,不小心断了他一条腿。”

    “你不要急,厉老将军总有一天能洗清冤屈……”云意欢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但他最后只是安抚似的摸了摸厉无归的头,叹道:“去睡会吧,我给你点安神香。”

    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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