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cy意识到了，却被高人牵制，始终无法对外示警。
那位‘高人’此刻也在场。
她身着深紫色大斗篷，兜帽遮住半张脸，肤色极白。裙摆下，一双小巧的白色高跟鞋若隐若现，带给陈修远莫名的熟悉感。
“这位是？”
她个子还不到楚晴下巴高，陈修远无法判断对方的年龄，就更不好猜测对方身份了。
“这就是甲骨的大老板……”楚晴欲言又止，“总之，对不起！”
“怎么能怪你。”陈修远四处看看，试着寻找洛星的踪迹，“能这样来救我们，我已经很感激了。”
楚晴叹了口气：“不是指这件，我……其实骗了你。”
他对这个字已经麻木了，也并不想探究对方怎么骗了自己，只是闷声道：“没事，你们有看见洛星么？”
楚晴惊异：“他没和你在一起？”
陈修远干脆讲个明白：“之前是，但他现在对我很失望，扔下我走了。”
“哦？”那位陌生女子将兜帽摘掉，望着陈修远，“小星怎么了？”
陈修远眼睛猝然睁大！怪不得楚晴要先道歉——因为眼前的人就是他们兜兜转转，找了一大圈的夏晨曦！
拼死拼活，他们全都在给夏晨曦做事！
他向前了一步，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避而不见？洛星一直在找您啊！”
而夏晨曦语气很淡然：“没有为什么。”
她的唇角天生微翘，涂了浆果色的唇膏，浅褐色的瞳孔和洛家兄妹一模一样。
夏晨曦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却不失年长一辈的沉稳：“你们两个孩子追到这里，已经令我很困扰了。”
陈修远愈发觉得自己没立场，只道：“我得去找他。”
“不用找。”夏晨曦摇摇头，好像想起了有趣的事，眼睛甚至微微弯着个弧度，“和他父亲真像，生气了就一个人出去乱跑……”
“想通了，就会自己回家。”
“来，小修远。”她冲陈修远招招手，她的指甲也涂成了浆果色，“他们父子俩，都很会给人添麻烦。”
楚晴也表示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去。”
他决定先跟上。
·
陈修远一路上都担心被问。
他和洛星的关系在甲骨内部算是半公开，传进夏晨曦的耳朵里也不奇怪。好好一个Alpha不去标记甜甜蜜蜜的漂亮Omega，反倒对自己这个普通的Beta格外痴迷，怎么看都反常。
哦，也不对，洛星喜欢的又不是自己。
夏晨曦察觉他缓过神，冲他笑笑：“小修远？”
逃不过，他认命地走了过去：“夏老师，什么事。”
夏晨曦外貌只在三十岁上下，叫老了他觉得怪，叫年轻了又显得不尊重。
“让我好好看看你，之前都是些情报。”她微微仰起脸，盯着陈修远，“都长这么高了！”
陈修远有些烦躁……考虑要不要干脆告诉她真相。
“现在更像陈琛，只有眼睛还像阿越。”夏晨曦慨叹着，在他脸颊上摸摸，像在摸一只小动物，“小时候啊，简直是阿越的翻版呢！”
陈修远就站在那里，任她怀念故人。
她短暂地陷入回忆，随后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听说，阿越他们……不在了？”
陈修远沉默了片刻，才抬起视线：“被星屑击中，微型舰爆炸，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这样。”听到故人的噩耗，夏晨曦显得非常遗憾，她也跟着沉默了一会，才说，“那洛星的父亲肯定会接你过去的。”
陈修远颔首道：“嗯。”
“所以……”她漂亮的眼睛移开了一下，又重新看向陈修远，“一杰他，还好吗？”
陈修远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夏晨曦是个异常会读懂别人的人。她表情僵住，然后微微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所想：“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他回答后反问，“您一点都没听说？”
“我以为有了小星，他会稳重起来。”夏晨曦摇摇头，“分道扬镳，我们自然也不会再去打探对方的生活。”
可她刚刚还是问了。
“说得太多了。”她无奈地笑了笑，“家里的仆人总归会照顾你们，也还好。”
陈修远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解说机器，他对夏晨曦这种事不关己般的态度也非常不解：“洛老师之前就遣散了所有仆人，那时候已经没人了。”
听到家里已经没有仆人时，夏晨曦明显顿了一下。
不过她没有去问那些，而是更关心眼前的孩子：“当时…你也就十五六岁吧？”
她像是瞬间懂了‘陈修远’所有的苦楚一样，轻轻抓住他。
“你……辛苦了。”
陈修远则缓缓把手抽了出来。
“是很不容易，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陈修远咬了咬嘴唇，决定不要再去碰自己不该拿的了，“一年多前，这身体的原主在保护洛星时受了重伤。洛星在他失去意识时强行带着他迁跃，然后我就出现了。”
“我虽然在这副身体里，却并不是他，不是您的故人之子，也不是……一直在守护洛星的那个人。”
“是很匪夷所思，但我也不说不清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陈修远彻底泄气了。
“随便吧，夏老师，我说清楚，您知道就好。”
他干脆不顾形象地蹲在了地上，抱住自己。
夏晨曦身上的气场很特别，好像有什么委屈、困惑和不满，跟她倾诉就好。她不会嘲笑，会试着理解，所以他一股脑地，把之前憋着的情绪倾泻了出来。
听到这些的楚晴也愣了，夏晨曦更是讶异。
“小星他……不知道吗？”夏晨曦柔声问。
“现在知道了。”陈修远闷声道，“所以他走了。”
夏晨曦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顶，安抚着：“你很爱小星啊，我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
“很爱，他很好，哪里都好……”陈修远肩膀抖着，“所以我骗了他，我也想要这样的人喜欢！”
他一面像是要哭了，一面又苦笑。
“我是不是特别恶心？”
夏晨曦默默蹲下，和他平齐，手搭在他肩膀上反复顺着：“小星也是爱你的……”
“不，都是我偷来的。”他拿头左右蹭蹭膝盖，肩膀又抽了抽，“我根本不配，到现在我还想不通他是怎么发现的！”
夏晨曦表情非常悲伤，像是完整地共情了陈修远所有悔恨和痛苦：“那这个小修远，我问你——”
“如果，现在时光倒流。”
“你还会选择来迷宫找小星么？”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
陈修远先僵住了，接着很快地，他抬起头，回望那双浅褐色的、和洛星极其相似的眼眸。
“会，他是我的…唯一。”
那语气无比坚定，还带着些许虔诚。
夏晨曦再次摸摸他的脸颊，赞许着：“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缓了会，她起身：“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有空，多给我讲讲你们的经历。”
“我是说，你和他。”夏晨曦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睛，特意加重了那个你字，“一年多虽然短，也能有很多故事！”
·
他们的故事，陈修远已经断断续续讲了好几天。
他从没见过像夏晨曦这般有耐心的人，有的地方他描述得很混乱，对方也能整理出逻辑，问他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这说明她一直有在听，在思考。
察觉他累了或者情绪实在崩溃，她就会适时中止当日的交流。
夏晨曦当然对自己的孩子很感兴趣，当陈修远转述起洛星小时候的事，她的眼睛会尤其明亮。
“这样……所以你们追到这里来了。”她消化了一会刚刚听到的内容，随即问：“那……小笙，一直是在桃源长大的？”
陈修远：“是的，我猜您大概知道她存在。”
“是猜到会出现这样的孩子，但不该有这么大，更没想到会是在桃源。”她阖眸思考了一会，“这的确有些怪异，等小星回来了，我们应当一起去趟芙蕖拥。”
陈修远微滞，接着低下头。
洛星……肯定不会再想见他了。
“后来的事你不用专门讲，我大概知道。”她接过楚晴给他们端来的冰块水，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修远先解释道：“其实我们还在乐园找过您！”
“啊，那个我也知道。”她笑起来，仰头看向楚晴。
楚晴脸上稍微有点尴尬：“你们两个，带着缎金，还大张旗鼓地找人……刚到乐园就被我注意到了。”
夏晨曦抿了一口水，有点哭笑不得：“当时看到芙蕖拥又来人找我的情报，还挺头疼的。结果就看到了你们的名字……”
楚晴也揉揉眉心。
陈修远一想，是很尴尬！那场景看在暗处的她们眼里一定傻得冒泡。
“诺克提斯迷宫，机制是什么样的？”夏晨曦的身体稍微前倾了一点点，“不用讲那些会让你感到痛苦的过程，我只是想了解它……”
陈修远尽量避开细节，描述着自己所体验到的，Mercy、那些恐惧和贪婪、还有逃出无限阶梯时的无畏。
他们曾那样握紧双手说着“也不差”，现在一切又像水中泡沫一样，折射出绚烂的光，然后消失……
“这么说，迷宫会激发人的阴暗面？”夏晨曦顿了下，迅速修改了措辞，“也不算，只是单纯的精神折磨，让目标在恐惧或者贪欲中失去对现实的渴望罢了。”
楚晴附和道：“有点像‘三毒’。”
夏晨曦颇为认同：“类似，不过要更残忍，迷宫完全是以摧毁目标人格和遏止生命为目的。”
“三毒……？”陈修远听着有点耳熟。
楚晴解释着：“这是‘绯’审讯时用的药，也会被用来套情报。”
陈修远忽然坐直：“洛星以前……中过这种毒，怪不得他在迷宫里能那么清醒！”
在面对那个贪婪幻形的引诱时，洛星但凡有一点迷惘，都不可能做到那么狠戾地处决对方。只能说明他分得清——并且无比痛恨。
夏晨曦表示意外，楚晴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的，这药只在‘绯’内部有，而且非常金贵。”
“除非……”楚晴自我打断，显得很激动，“除非是它的制作者亲自去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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