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完全不懂他紧张什么：“说啥？”
陈修远：“还没找到夏老师的事。”
“啊？还好他没问，我以为你会告诉他的。”楚晴挠挠头，视线稍微偏向一边，“这事确实不好意思，大老板让我先来处理赤砂。钻丘那边只能托人代查，效率是要低一些……”
陈修远不禁起疑：“对方会不会在刻意回避？”
“只有彻底排查完才好确认。”楚晴语气倒还算自信，“作为补偿，你们任何时间决定离开，我都会保你们全身而退。”
高纯度缎金的价值有目共睹，桃花源和无名星之间短期内不会存在竞争、冲突，交易纯粹是为了节省时间成本。楚晴当时笃定能快速找到夏晨曦，双方才一拍即合。
但目前的结果并不理想，她对起话来当然没底气，给出补偿条件也天经地义。
“恩，谢谢。”陈修远也没客气，“还是尽快……”
“放心！”楚晴胳膊搭在他工位的格挡墙上，一脸八卦，“我发现你们两个真是，就对对方的事特别上心。”
“……”陈修远眉头轻蹙，“你还有什么正事要说么？”
“不是，我就是很好奇。”楚晴被洛星抓住了小辫子，自然也想打探对方的私事，“你们两个，平时、嗯……”
“什么？”陈修远被问到完全看不进去眼前的文件。
楚晴欲言又止、神色诡异，将两掌稍微错开交叠缓慢拍击，持续制造出啪啪啪的响动。
陈修远满脸迷惑，很不耐烦地怼了她一句：“你忽然鼓掌做什么？”
“哦哦哦，没什么！”楚晴一下就明白了。
某小只简直枉为Alpha，竟然还敢嘲笑自己！
她登时气定神闲站直：“对了，赤砂问题基本解决后大老板让搞个庆功宴，估计那时候你和宁缺的项目也该成型了，咱们一起庆祝下。”
陈修远叹了口气，他要的又不是这些：“届时你们那个大老板会来么？”
“不会，她是甲骨的创立人和引路人。”楚晴介绍着，“喜欢四处游历，平时不回总部的。”
“哦，我这边还在忙……”陈修远又下了一道逐客令，“你不去盯赤砂的处理进度了？”
楚晴看看工程部忙忙碌碌的其他人，登时觉得自己杵在这里，确实有点碍事。
……
整个医疗部忙得不可开交，巫澜从程序部给洛星借了些人来维护平台。
拆除TED卡并不是个容易的抉择，这个治疗方案非常需要患者理解和认可，解决生死问题后，病人还得面临一系列改变。
小小的芯片早已和当代人类生活紧密结合在一起，放弃它就意味着要重新适应生活。就像现代人的智能手机，谁能轻易丢掉不用？
选择便利的同时，还需让渡一部分权利。个人的使用习惯、关系网、兴趣点等等各类隐私都不再秘密，这些信息将汇入数据的‘洪流’里再被分析利用，最终反哺于使用者本身。
人类谈不上强悍，却能一直顽强地延续至今，有一项很重要的原因——这个族群善于制造、使用工具。
这是种无与伦比的智慧。
TED卡无疑是当世最伟大的工具之一，全面植入TED卡后，人对于便利的依赖也到了极致。
人类会不断进化，有些东西也在吸收养分，悄然升级。如果过度使用、过分依赖，以至于逐渐丧失思考能力，却又是在放逐‘智慧’了。
一旦有了可乘之机，‘洪流’是否会变成‘漩涡’，将所有人都吞噬？
·
“这个思路很不错！”
洛星最近也很忙，竟然还能对能量回收装置提出点建议，这让陈修远大感惊讶。
“嗯，具体该怎么调整，你和宁缺再看。”他不想再就此讨论下去，“越来越多的病人涌向绿洲了……初期的还好说，晚期彻底没辙，就中期那些令人头疼。”
陈修远：“怎么说？”
“他们很难说话。”洛星叹了口气。
两人是在食堂偶遇的，洛星抱怨着难免不忿，当场拿叉走了陈修远餐盘里仅剩的几根薯条：“我倒是不太接触病人，巫澜脾气已经够好了，还经常会为此生气。”
陈修远问：“程李情况如何？”
程杏无意跟研究所闹翻，暴露自己。
她以程李这样冻着也不是办法，想先带他回家去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为借口，从丁香脱身。李子也成为了特别医疗组的首例中期病人，拆除TED卡之后，还有诸多恢复性治疗在等着他。
洛星把最后一口饮料喝完：“毕竟年轻，数据也显示向好了。”
“……你才比他大几岁？”陈修远简直想戳他的脸，“就‘年轻’啦。”
“年龄不是问题，我成熟就可以！”洛星勾着嘴角，满脸自信。
“好好，你成熟，你最成熟——”绷不住，这实在太好笑了，陈修远一字一顿评价道，“洛星天下第一！”
……
第一期赤砂治疗与预防项目接近尾声，庆功宴如约而至。
初版能量回收装置也基本定型，可惜缎金的秘密级别太高，这场庆功宴明面上还是围绕着攻克赤砂问题展开。分别与功臣最亲的二位，只能藏在宴会人群中，暂时遥望今晚的主角们了。
“自从赤砂降临，无名星球就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下。”巫澜率先发言，“幸好绿洲有一颗闪耀的守护星，是他发现了真相。”
“让我们欢迎这颗星星登台吧！”
场上掌声雷动，洛星坐在第一排，他利落地站起来，走上小舞台。
“初到无名星球，我就接触过发病的赤砂患者，后续也有了解到猩红峡谷病情之严峻。”聚光灯追着洛星，他的姿态很优雅，“家训要求我尽所能去帮助更多人，这次能无意间解谜，更像是命运的安排吧。”
哪里是上天的安排，全部是靠他自己啊。
场下乌压压那么多人，洛星居然很快就找到了陈修远，有意无意间对他对着他笑了笑。
像是在喧闹街市上，忽然被贴过来悄悄咬了耳朵一样，陈修远脸颊有点发烧。
“我也只是发现了病因而已，真正在解决问题的还是甲骨医疗部的所有成员。”还好洛星很快移开了视线，他很久没在公开场合演讲，略显腼腆，“大家还是把掌声给他们吧！”
陈修远脑袋晕晕乎乎，稍微有点怀疑那个笑容是不是专门给自己的。前置仪式结束，他想过去，洛星和巫澜却一下就被其他人围住了。
洛星越过人群和陈修远对视一眼，无奈周围的人太过热情，追着他开始问问题。他只好尽量耐心地先和他们交谈。
陈修远莫名有点失落。自从陪着他来到这颗星球，洛星一直都光芒四射，从“虎”的大放异彩，到现在轻描淡写地解决赤砂，都引来了不少拥趸。
他没有自己好像完全可以。
而自己呢？
楚晴不知从哪冒出了来，递给他一杯香槟。
“别郁闷啦！现在内部庆祝，你也是主角！”楚晴和他碰杯，几乎一饮而尽，陈修远也只好出于礼貌全数饮下。
“没我什么事。”他又换了满满一杯在手上，“楚晴，希望你说话算话！”
“钻石丘陵那边有我仇家，是慢了些。”楚晴懂他意思，赔上满杯，“再给我十天！”
钻石丘陵同时也是绯的大本营，陈修远脑中警铃大作：“你不会是跟绯帮有仇吧……？”
“以前是在‘绯’混过，不过这是私人恩怨，对方也已经跟绯没关系了。”楚晴不介意告诉他自己的事，“那位是地头蛇，还赖在钻丘，不会轻易离开。”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不过，绯帮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能全搞死最好。”
那在钻石丘陵找夏晨曦确实有点难度，但换个角度想，他和洛星的话更是难找。
两人再次倾杯，在暧昧灯光下，楚晴的双眼近乎于幽蓝。
楚晴笑道：“爽快，再来！”
陈修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介意借酒驱赶这些思绪。他接过她递来的那杯一碰，又是一饮而尽。
这酒闻上去不烈，还带着淡淡的果香。
入口不觉得什么，可三杯下肚，陈修远的心居然隐隐发慌，看来后劲很猛。在现世他酒量不错，极少体验过这种轻飘飘的微妙快意，顿觉新鲜，忍不住又去取了一杯。
还没抵到唇边，杯子就被人‘没收’了！
洛星皱着眉头：“别喝了。”
“没事的，今天开心！”他要去抢，头却昏得更厉害，洛星错身的同时干脆一饮而尽，让他抓了空。
陈修远一脸不满，用眼神无声地控诉对方。
“好了，回去吧……”洛星摇摇头捉住陈修远，把空杯撂在一边，冲楚晴一挑眉：“失陪！”
楚晴举起半杯淡红的液体，隔空敬了他一下。
……
洛星下台就打算去跟陈修远汇合，没料想竟被围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时越过人群看向自己的阿远……好像有点失落？
等他终于突出重围，又刚好看到陈修远在取酒，他满脸不可思议，迅速走了过去。
阿远酒量从小就不行，喝一杯就会飘，所以很少主动碰酒。洛星是有点生气的，陈修远明显是在跟楚晴对话，不知道自己不在场时，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他又被灌进去了多少！
现在那只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几步，居然耍起赖皮，蹭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
糟了，完全醉了……
洛星尝试着抱陈修远起来，可对方完全不配合，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就是不给抱。
“好……那不抱了！”洛星扶额，放慢语速哄着，“我背你，背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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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缓慢地点头，像一只树袋熊。
洛星轻轻松松背起他，加上陈修远一路都稳稳攀着他的背，他还燃起股莫名的满足感。
“小时候……”洛星忽然噗的笑出声，肩膀抖抖，抖得他背上的人一脸茫然，“你背我，我还咬过你，记得吗？”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听，清醒后会不会记得。
他自顾自讲着：“我在你背上又踢又打，你却怎么都不肯放我下来，非要带我出去！”
“你说外面天很蓝，虽然是冬天，阳光也能很好。”洛星顿了顿，“可我想，这对我有什么意义啊，你只是想气我。”
他还记得陈修远吃痛时的闷哼，也记得他是如何固执，硬带着洛星往外走。
洛星喃喃道：“直到阳光洒在我们身上……”
叮——
电梯厅门开了，洛星暂时停下自己的小故事，稳稳走了进去。借着厢内的镜子，他能看到陈修远闭着眼睛，已经很放松地在他背上睡着了。
那天的风其实还算温柔，落在耳边又有些喧嚣。~
有什么意义……？好像是有的。
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涌起强烈的后悔。
“阿远，我当时就该跟你说对不起的……后来的事也是，哪一件都是。”
电梯似乎开得特别慢，时间被拉长了，心跳也变得像风那样喧嚣起来。
“对不起……”
“我喜欢你，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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