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楚弈一身大红喜服,满身酒气刚从前堂敬完酒回来。
虽然又是一次不称自己心意娶妻,但礼节总归是不能废的,更何况只要有夏春荷盯着一日,楚弈便也只能奉命办事。
刚到新房门外,他便碰见了匆匆从屋里跑出来的婢女杜鹃,楚弈只瞧着她神情紧张,左手手里似是藏了东西。
“杜鹃。”楚弈厉声叫住她,眼神锐利询问道,“手里拿着何物?”
“没有……没什么的,少爷。”杜鹃赶忙低下头惊慌着将手朝后藏了藏,后退了几步。
然而即便她再怎么遮掩,却还是逃不过楚弈眉宇间那双宛如千年寒冰般的冷眸。
新房内,新娘正满心欢喜等待着新郎的到来,谁知房门却被人粗鲁地一把推开,随即只听男人一声怒喝,“你自己看,这是何物!”
陶婉儿被这来势汹汹的声音给吓呆了,她闻声立刻扯下了自己的红盖头朝着楚弈惊呼,“相公!”
“你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让我娶你。”楚弈怒不可遏,一把将手中的帕子甩到了地上,“你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发生了什么事?”夏春荷闻讯赶来,见着房内气氛焦灼,她神情严峻朝着楚弈诘责道,“你怎么对婉儿发这么大脾气?”
楚弈愤愤不平,冷言轻哼了句,“母亲还是去问她吧。”
见陶婉儿紧绷着脸,手里紧攥着喜帕一言不发,夏春荷已经能够猜出了六七分来。
“这是?”夏春荷走上前拾起地上的帕子,方才一进门就见这帕子被扔在了地上,里头似乎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夏春荷的余光轻扫到一旁神色紧张的陶婉儿,继而她将帕子托在手心,另一只手则轻轻将其掀开。
帕子里包裹着的似乎是香炉里的沉香屑。
“这香里……”还未等夏春荷把话说完,楚弈身后的门客就将话接了去,“回禀夫人,这香里被人添了大量的合欢香。”
合欢香催情,也难怪当日会发生如何荒唐之事。
楚弈只恨对陶婉儿少了些提防,这才导致有了今日这番场面。
“这……”夏春荷佯装难色,给人觉得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夏春荷万万没有想到,陶婉儿也在当日的香炉里做了手脚,本以为自己动手会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可这陶婉儿完全就是帮了倒忙。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如今陶婉儿已是楚家的人,两家的联姻关系已经成立,至于楚弈与陶婉儿之间的感情。
她夏春荷才没有闲情管得太多。
“相……”陶婉儿见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便立即从床边站起身来朝着楚弈扑去。
“不必叫我!”冷酷的语气好似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陶婉儿眼里含泪,慌乱的她像个疯子一般纠缠着楚弈:“楚弈哥哥,婉儿错了,婉儿再也不敢了!楚弈哥哥你别讨厌婉儿……”
“我当真不曾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羞耻。”楚弈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袂,决绝而又无情。
听到楚弈这么说自己,陶婉儿突然安静了,只见她那张哭花了的脸突然狰狞了起来:“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从未正眼看我一次!在你心里,我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比不上是吗?”
陶婉儿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过惯了被无数人捧着护着日子的她骄蛮无理,可偏偏就是唯独对楚弈是一颗玻璃心。
再傲娇野蛮难以驯服的女人也总会有制得住她的那个人。
而楚弈便是她心心念念要一辈子的那个人。
然而事实却是,楚羿一直把她当作妹妹,从未对她动过半点情谊。
“你的手段,我如今是领略到了。”楚弈答道,方才他手下门客刚传来讯息,在点绛阁,季?差点被陶婉儿派去的人害了性命。
陶婉儿再次情绪崩溃,猛朝着他扑去:“楚弈!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杀人吗?”楚弈愤慨,他不知道接下来这个癫狂的女人还会再给他多少意外和惊吓。
“杀光了她们,你便是我一个人的!”挣扎着的陶婉儿逐字逐句地凶狠地念道。
“可笑之极!”
楚羿不愿再与这疯女人纠缠,他稍稍平息了脸上的怒气,继而佛袖离去。
新房内,冷冰冰的空气将原本的喜气消耗殆尽。
下一秒,案上的喜糖喜饼被人打翻,果子糕点滚落满地,只见红衣女子停止了哭嚎,一张满脸泪痕的面容之下,五官扭曲。
疯狂而又诡异。
翰林府别苑内,季?与柳游含笑而视,品茗畅谈。
“李小姐,哦不,应该是季小姐了。”柳游笑着纠正,方才他们已经相互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倒是惊讶季?为何面对他暗探的身份却如此从容冷静,“季小姐既知柳某为北秦暗探,那小姐不害怕吗?”
季?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已死之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惧之有呢?”
“季小姐果然不是寻常人。”
“公子也不赖。”
繁星打了个哈欠:彩虹屁可可劲吹吧你俩。
“公子就不担心奴家将你是暗探一事公之于众?”季?端起案上的茶盏,怕烫,便轻轻吹了口气。
柳游答得倒是迅速:“方才柳某便已说了,季小姐不是寻常人,自然不会这样做。”
“况且季小姐将身世遭遇说与鄙人听,这当中的利害关系柳某明白,楚陶两家还有赵国国君皆是季小姐的心头所恨,不是吗?”
这一补充可不得了了,柳游倒真像是自己的钟子期了。
在短时间里辨清利害,选对队伍,高情商高智商,当真不愧是北秦派来的暗探。
“你我联手,灭了赵国。”季?一改原先的风格,将先前偷盗界一姐的气质显露在外。
柳游顺着她的意思问道:“怎么个灭法?”
季?并未明确回答他,因为其实她也没有想到具体的计策,只是大致相好了路线罢了。
这时,她忽地意识到聊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问人家的真名,她便下意识问道:“敢问公子真名?”
“鄙人姓刘,单名一个啸字。”望着季?渴求的眼睛,他耐心回应道。
“刘啸?”
倒是失了点原先柳游的韵味。
富的流油才适合他,季?心里暗自想着。
“知晓了。”只见她脸上毫无变色,只是静静地将手里的茶盏放回了原位,然后起身朝着刘啸作了揖便欲要转身离席。
“打扰刘公子多时,那我便先告辞了。”
“季小姐且慢。”刘啸赶忙跟着起身,伸出手想要留住她。
方才季?悬念留了一半便转移了话题,如今还想着法子要推辞离开,自己还真是拿她没主意。
刘啸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却依旧面带清风,想要知道她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季小姐还不曾告诉刘某下一步的计谋。”
“下一步?”只见季?默念着转头朝向他,闪烁着的水眸随即单单一眨,回答得异常轻快随意,“那便从结交京都各路男子开始~”
今晚陶婉儿与楚弈争吵一事闹得楚府内几位知情的大人物都十分尴尬,当然也包括宰相府在内。
楚弈摆脱了他们的纠缠,好不容易拥有了独处歇息时间。
“回禀少爷,季小姐仍住在点绛阁内。”今日出去的两外门客进来向楚弈通报消息。
楚弈疑惑:“怎么还在那里。先前在此地发生刺杀,她竟然不换一处住所。”
其实季?也想换啊,奈何楚成眠给的盘缠还在厢房里,她说什么都得回去取。
况且,一般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谅黑衣人也不会杀她个回马枪。
“小心看着点绛阁四周,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通知我。”经过今日陶婉儿派人行刺一事,楚弈已经不得不小心提防着了。
门客答:“是。”
楚弈又添了句:“也将她平日里的行踪告之我。”
“是。”门客再次拱手听令,这一次他却欲言又止了。
见黑衣人欲说还休,楚弈追问:“有什么事?”~
门客知道自己不可知情不报,便干脆答道:“少爷,今日这季小姐去了翰林府。”
“翰林府?”楚弈有些难以置信,而后蹙起眉头穷问不舍,“见了何人?”
“翰林学士之子,柳游。”
“他?”楚弈抬高了语调,眯起了双眼。
这柳游自己先前倒是见过几面,好像在京都城内算得上是颇有几分才气的男子。
样貌嘛,一般般吧。
也还过得去。
若是季?在这里,她还真是想让楚弈擦清眼睛好好瞧瞧,这柳游哪里长得一般般了!
明明是两般般好不好。
“少爷,小人说句不该说的。”这门客随后便将自己的推测告之了楚弈,“季小姐仿佛还与这柳游熟悉得很,季小姐出事时柳游也在场,在这之后季小姐便去了翰林府,一呆便呆到了晚上。”
“我等便是待季小姐回去之后,才回府向公子报信的。”
听完门客的一番话,楚弈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
她是何时与他相熟的?
莫不是两人关系要早于自己?
为何与自己断绝了关系之后,她第一个便去寻常他?
楚弈越想,这心里便像是注了铁水。
沉重极了。
“柳游。”楚弈双眉深锁,满脸凝重。
从今日起,这个名字将会在他心里留下位置。
片刻后,只听他凛若冰霜继续吩咐道:“给我去好好查查此人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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