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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错误的喜欢方式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葬礼
    陈三珩这一天都在车上,身体虽然疲惫但是精神却很好。陈家二娘将她安置在二楼的一间房间,房间里只摆着一张床,床垫是从杂物柜里刚刚搬出来的,擦干净后,铺上棉絮床单,看起来倒也整洁。

    从房间里的一扇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沉沉的夜色,山脉和树叶被黑暗覆盖,开了窗,冷风从窗外吹进来。

    陈三珩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她就刷了牙洗了个脸,牙刷是陈家二娘专门买来待客的,非常软的牙刷柄,握着的时候很怕它会断。

    手机放到一旁充电,陈三珩看到电量到了百分之八十的时候,才拉掉充电器,开了机。

    一开机各种信息便涌了进来。

    陈三珩已经两晚没有直播了,算得上她直播这么多年最长的停播时间了,不过一旦停止,倒觉得一切都没什么。

    蛋卷网和工会那边都有人问为什么没有开播,有直播间的观众私信问她为什么停播了,最多的是杨央的信息,其次是陶望溪的信息。

    陈三珩先回了工作方面的信息,用的是家里有事的借口;回直播间的观众倒是没法用家里有事这个借口打发,陈三珩便说有点私事,大概过一两天直播,回完就觉得更像是借口;杨央的消息很好回,家里有事,她们虽然不适合当朋友了,但是仍旧可以熟络地联系。

    最难的是陶望溪。

    陶望溪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在她挂掉电话后,仍旧给她打了电话、发了微信和短信,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她,她会尽全力帮助她。

    说得简单质朴。

    陈三珩只是看着信息,她并未想要寻求帮助,现在的事情并不麻烦,很容易就解决,不过是刻碑的时候选材料,还是明天叫车去拿骨灰盒,还是买鞭炮纸币花圈,都不算麻烦。

    所有一切都不麻烦。

    但是陶望溪打电话过来,陈三珩还是回了电话过去。

    拨过去不过响了一声,陶望溪就接起了电话。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山风吹得陈三珩耳畔的头发胡乱飘散着,陈三珩用手捋到耳后去,她看着远处黑色的看不清楚形状的山峰,突然开口说:“樱桃花开花了。”

    很漂亮,所以很想陶望溪也能看见,可是没办法让陶望溪一起来。就像是独自一人吞碎掉的玻璃渣,陈三珩心想,她会吞进去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然后吞进去。

    就像是她母亲死的时候一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把事情藏在心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陈三珩站起身来去关掉了窗户,她的脸颊已经被吹得冰冷,但是声音却很温和:“对不起,挂掉你的电话,其实我在参加葬礼,有一个亲近的人死掉了,虽然人总是要死了,但是毕竟是亲近的人。”

    陈三珩语气里不露端倪,没有丝毫的悲伤和沉重,她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

    陶望溪在那边问:“那我可以问是哪一位亲近的人吗?”

    陈三珩并未犹豫:“是我爸爸。”

    陶望溪那边安静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并未怎么变化,大概发现陈三珩想要维持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原状,所以她也假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那需要我过去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想不想吃什么?”~

    陈三珩第一次觉得疲惫,但还是认真提出要求,“我会马上回去,你不需要过来。我想吃鸡蛋炒饭,里面要放咸菜,鸡蛋要单独炒,不要和米粒混在一起。”

    陶望溪一口答应:“那想不想喝什么?”

    陈三珩坐在床沿上,看着床单上的红色花朵,连床单都吹得冷了:“热热的牛奶。”

    那边陶望溪的声音变得轻柔:“好啊,那我等你回来。”

    翌日一早陈三珩就叫车去旅舍拿了骨灰盒,陈三珩住的旅舍虽然不避讳骨灰盒,但是陈三珩仍旧多给了点钱,叫的车也是专门做殡葬生意的。

    陈三珩抱着骨灰盒坐在车里,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照在骨灰盒上的白布上,似乎白布上都沾染了一点阳光。

    陈三珩提前买好水泥黄沙砖头,陈家二伯叫了一群亲戚去帮陈少峰建坟,建好坟碑也差不多送过来了。

    陈三珩将骨灰盒放进坟墓里,然后陈家二伯等人将坟墓封好。

    烧完钱纸,陈家二伯让陈三珩对着坟墓鞠躬,一边念着:“你生前不跟娃们做好事,死了保佑一下娃们学习顺利工作顺利。”

    陈三珩对着坟墓鞠了三个躬,低头的时候看到脚边的一点钱纸的灰烬。

    最后放完鞭,事情也算完了,一大群人往回走。

    走到拐角处,陈三珩忍不住回头,看到坟墓上的花圈,花圈色彩鲜明,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陈三珩回过头,不再往回看。

    一番事情做完将近中午,陈三珩早就出钱让陈家二娘和一些婶子帮忙买点吃的喝的,陈三珩最开始没坐,拿出在长宁买的香烟,给所有人发烟。

    陈三珩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她父亲曾经这么做过。

    烟是长宁的商店能买的最好的,陈三珩给每个人发烟,不管男女,也不管老少。发完烟才坐下来,众人也没有客套,菜上了桌,热气腾腾的青椒炒猪肉、手工做的豆腐、鸡块、排骨、鱼等菜端了上来。

    陈家二伯招呼陈三珩坐到他那桌去,陈三珩便大方过去。

    不过是吃酒吃菜,陈三珩不喝酒,委婉谢绝了别人给她倒酒。

    等吃完,众人也就纷纷散了,打包的打包,收拾的收拾,陈三珩寻了把扫帚扫地。很多不认识的亲戚让陈三珩不要太伤心,日子总是要过的。w~

    陈三珩点着头,并不说别的。

    有个高高瘦瘦的不知道喊什么的亲戚过来,陈三珩很客气地微笑。

    那人很直爽:“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你该我喊我叫幺爹,我还是你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就是你爸爸前几年回来的时候,给我了一个盒子叫我保管好,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拿走,也算是有个念头。”

    陈三珩点了点头。

    那个说自己是幺爹的人给陈三珩指了指他家的地方,“你沿着这个路往上走,第一家就是我的。”

    陈三珩再次点了点头。

    等收拾好了,陈三珩就像陈家二伯陈家二娘辞别,两位老人也没有多留,只是让陈三珩路上小心一点,陈家二娘在菜田里扯了一袋子青菜让陈三珩提回去。

    “田里种的,不是什么稀罕物。”

    陈三珩就背着包,提着一袋菜去了那个幺爹家。

    陈家幺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出来给陈三珩,盒子并不大,小小的,漆红工艺的小盒子,极其精致,用的小锁涂成了金色。

    陈三珩将小盒子放到背包里,忽然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樱桃花。

    陈三珩提着一袋菜去坐车,先是到长宁,再是到云州,只有云州才有机场,只是今晚没法回去,最晚的一班飞机陈三珩赶不上。

    陈三珩在云州找了个酒店,请酒店的人将提着的一袋青菜炒掉了,酒店送餐过来的时候,陈三珩正躺在床上,室内只开了书桌上的一盏白色的台灯,陈三珩侧着头,脸颊压着头发,听到门外的动静才起身。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陈三珩吃了几筷子青菜,就将食物放在一旁,继续躺在床上。

    陈三珩忽然想到包里的小盒子,拿出小盒子,陈三珩看着盒子上的锁,锁是密码锁,密码是四位数,陈三珩的阴历生日是12月29,陈三珩输入1229,密码锁开了。

    陈三珩坐在床上,室内的空调很暖和,床单也很柔软,陈三珩打开盒子,盒子很小,能装的东西很有限。

    里面有一封封着口的空白信封,两颗鹅卵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陈三珩拿起空白信封,才发现信封里有东西,陈三珩小心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陈三珩慢慢拿出这张纸,纸上写满了字,陈三珩打开这张纸。

    大概是年岁久了,纸也泛着黄。

    囡囡:

    你不要怕,妈妈只是去了想去的地方。

    陈三珩手指抖了一下,定了一下神,紧紧握住信纸,这才继续往下看。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死了。

    你爸爸没有救了,妈妈救不了你爸爸,我家囡囡也不要让你爸爸把你拉到地狱里去。

    妈妈给你留了一点钱,你省着点花,撑过念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囡囡,你一直都聪明,肯定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离你父亲远远的,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囡囡,妈妈走了,你不要怕,拿着钱去过自己的日子,千万不要管你爸爸。

    陈三珩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前方,她一直以为她母亲恨她,就连死的时候也在恨她。陈三珩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她没有看到钱,那个时候陈三珩没有钱,什么钱都没有。

    同龄的人念高三十八岁,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十五岁她母亲就上吊自杀。

    她的母亲是在浴室上吊自杀,那天天气真的好好呀,太阳真大,不到六点钟整个家里都是亮堂堂的。

    陈三珩那天醒得早,家里天天吵,前一天她和母亲吵了架,做梦都觉得难过,起得很早,然后在浴室发现母亲的尸体。

    她站在浴室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白堂堂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大概是太早,所以一切都极静,因为太静了所以能够清楚地听到有一处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在滴水。

    一滴一滴,又一滴一滴,往下落着。

    那时候她还太小了,二十五岁的陈三珩偶尔会觉得十五岁的自己有点小,因为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多少显得有点可怜。

    那天她以为她的父亲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给陈少峰,陈少峰一身酒气地回来。

    陈三珩拿着信纸,薄薄的一张信纸却如千钧之重,陈三珩仿佛又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她在酒店的二十九层,极高,也极静。

    那水滴声跟着她。

    一滴又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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