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路灯下,十指相扣,难舍难分。
“怎么了？”
“不想让你走。”
邓乔微醺的面庞,眼神深邃。
刚刚柯胥锦闹腾着要所有人陪他喝酒,吵吵闹闹的样子不知道受了周围人多少次的白眼。
无奈之下，所有人都陪着他多少喝了一点。
邓乔的酒量，何宜依旧还是不知道。
不过,喝完酒的邓乔脸上总是会映出一层淡淡的红,如春日粉樱，细嫩的皮肤上那团粉色明显得像是没有晕染开的腮红。
另外，他喝酒之后的神情不再散漫,被酒精发酵出深深的温柔，眼神缱绻，周身弥着和煦的气息。
就连声线也沉了,是钢琴最重的音。
面对这样的邓乔,何宜的声音也忍不住柔和下来,唇角带着笑，眉眼弯弯。
邓乔站得惬意,何宜踮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喝酒之后的模样像极了乖巧的金毛。
自此上了大学,邓乔的寸头留长了不少,发丝在掌心里柔软地摩挲，有点舒服，撸毛上瘾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邓乔,明天就见面了。”
“嗯。”
邓乔拖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所以，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好累了。”
“好。”
邓乔嘴上说着好，可是手还是紧紧抓着何宜不松开。
何宜看着言行不一的邓乔，有点无奈，但还是被他甜到了心坎里。
天气暖和得连夜晚的风都轻柔，何宜身子暖了，心里同样也被面前的人捂暖了。
其实，耍无赖也只是邓乔撒娇的一种方式而已。
门禁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何宜也不催着邓乔回去，就站在宿舍楼底和他拖延。
无言的夜晚，时间如流沙在指尖流逝，握不住，藏不住。
和无数个校园情侣一样，他们身旁走过无数人，抛来无数目光，可彼此眼底只有一个影子，其他都被忽略。
“邓乔。”
打破寂静的一声呼唤，何宜眼眸里的光是暮色星辰，星光闪烁，点点滴滴映在那个窗口里。
邓乔的领口被抓住，一股力量拉着他低头，软软嘴唇触碰在脸颊上，不过一瞬，却犹如冬日积雪的山口里喷涌出的岩浆，火热得要将他焚烧。
这是何宜第一次主动。
脚跟落地，女孩的笑脸落在眼前变得清晰。
她的笑容里是十分满分的全糖，把他卷进蜜罐里的甜，腻在其中无法自拔。
邓乔握住她的手腕，男生的手腕苍劲有力，可女生的偏偏柔软得让人舍不得用力。
脑海里回想起下午何宜腕上明显的红痕，邓乔自觉松了手上的力度。
对方的五官放大，敛了眼，是柔软的唇，鼻尖。
呼吸交织，夜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感知变得更加敏感。
只是浅浅的触碰，没有深入，没有缠|绵，却散尽无数温柔。
微微弯曲的腰肢，仰头承受所有的爱意，披散的发尾痒痒地扫过手臂，带着挑|逗的调皮。
“我早就想这样了。”
本就是女生宿舍下见怪不怪的场景，真轮到自己身上，后知后觉的羞涩。
何宜本只是想要亲一下他的脸蛋，却被他的暖意软化，情不自禁地陷入温柔的陷阱。
无论时间多慢，可结束的尽头终归会来临。
几小时的分别，被蓝黑色的夜幕无限拉长。
就是这样情意绵绵的夜晚过后，迎来的竟是一场意外的惊惧。
何宜站在邓乔的身后，所有的视线被眼前绽放开的红色血花蒙蔽，只有那如同火焰的一团红色在眼里快速地扩散开来。
樊潇潇手里的那把锋利的闪着银光的小刀上，邓乔的血从刀锋滴落，在地面上炸开，是一朵血红色的雪花。
“邓乔。”
邓乔右手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臂，青筋暴起，在白色的皮肤下透出青色的轮廓。
疼痛感穿透大脑，牙齿紧合着，生理反应的汗水薄薄地铺满了额头。
何宜颤抖的声线，双手也不自觉地抖动，嘴里是无意识地喊着邓乔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空白的大脑里只有面前衣服上浸透出来的血渍，混沌一片。
樊潇潇似乎是疯了一样地拿着那把在日光下闪着寒意的刀向着她冲来。
坠入冰间地狱的寒冷，全是樊潇潇充满了恨意的目光。
丝毫不留情的狠意，要她死的决心。
就是那样可怕又?人的眼睛，把何宜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站在一旁的身影从面前一闪而过，搂住了她，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被一股猛力抱着，跌倒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痛感令她清醒。
邓乔手臂上的一抹鲜艳颜色，深深地扎进了她的眼睛，刺痛了她。
站在距离之外的樊潇潇的眼神里是迟到的惊恐，那把染上了鲜红的刀子就落在了地上。
校门前的警卫及时控制住了她的行动。
医院走廊上，何宜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她双眼涣散，双臂像断线的人偶，耷拉着。
惊险的一幕循环在脑海里重演，突然的意外，让她猝不及防。
还有邓乔强忍着疼痛勉强的笑容，也让她仓皇失措。
他的笑容，可以透着不屑，可以是狡猾的坏笑，又或者是漫不经心的微笑。
可是就是那么从脸上撕扯出来的安慰的笑容，一句颤颤巍巍的我没事，滚滚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与衣衫上的血融合，扩散，蔓延。
何宜全程惊慌地跟着他来了医院。
当他进去急救室的时候，何宜的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自责与惶恐充斥了她的胸腔，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不刺激樊潇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初夏，何宜身上却冰凉如极地的温度。
急救室里，医生剪开他的袖子，牵扯到伤口，他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一针麻药过后，针线小心地缝合，最后拉紧，打结，剪断。
医生对这样的伤口已经见惯不惯，可是想到了刚刚全身都不停颤抖的小姑娘，还有害怕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
“伤口愈合期间，不能吃辛辣冰冷的食物，海鲜类也要少吃，注意不要碰水。”
常规的叮嘱，伴随着冰冷的银色器械发出的叮当声。
“幸好伤口不深，切面也不大，注意睡觉别压到伤口了。”
医生离开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
“不严重，没大事。好好安慰一下门口的小姑娘吧。”
何宜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布鞋，是邓乔。~
她抬头看他，委屈和不安都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汹涌如潮水将她吞噬，红肿的眼睛，泪水又失弦地掉落。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哭泣的呜咽声。
邓乔蹲在她面前，手指刮开她脸颊上的珠泪，用没有手上的那只手臂抱住她，缓和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没事的，打了麻药一点都不疼。”
何宜啜泣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邓乔陪着她在纯白色的过道里坐了一会儿，等何宜冷静下来。
“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不看了。”
何宜执拗地盯着他，眼睛因为哭而红彤彤的，丝毫没有威慑力。
可是邓乔还是迁就她，转过身子，拉开了袖子给她看。
伤口上一条细细的黑线交织在苍白的肉里，已经泛出一小片青黑。
创伤沁出一点点的血迹，伤口外的地方还是被酒精擦洗干净了。
但是袖子上还是一片浓艳的红色，因为干涸而凝结了。
“不许哭。”
何宜吸了一口鼻子，忍住了要掉眼泪的冲动。
何宜看他的眼神里是邓乔熟悉的神情，他板着脸。
声音漠然得没有感情。
“不要说那两个字。”
何宜诧异，低头没有说话。
遇到这样的事情，何宜没有办法忽视内心的愧疚。 m.a
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想说的两个字。
是分手。
何宜和邓乔经历了这一场之后，静静地坐在了出租车里，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司机感受到这个凝重的氛围，两个人又都是从医院出来的，男生衣袖上显眼的血渍，很有眼色的他问了目的地后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路上只有车外的鸣笛声。
“到了。”
何宜陪着邓乔走在路上，衣服上的痕迹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早上的事情，早就在学校里传遍了。
何宜压抑的情绪在路人的围观下默默地爆发了。
邓乔没有牵她的手，走在她的前面。
何宜埋着头走路，一定是今天早上水喝得太多了，眼睛里才总是湿润。
她站在原地，前面的邓乔也有感应地停下脚步。
他虽然走在前面，但一直都用余光瞥着身后的何宜。
她心里有道坎，他想让她自己消化一下。
但这不能成为她离开他的理由。
邓乔走到了她面前，无奈地牵了她的手。
何宜从来都没有这么乖巧安静过，听话地跟着他走。
一直到宿舍。
宿舍阿姨也是八卦的，看见了邓乔也知道他是今天意外的主人公。
没拦他，也没拦何宜。
他们出现的次数多了，阿姨也有了印象。
何宜不知道，邓乔为了让她进宿舍，不知道多少次去讨好楼下的社管阿姨，甚至还写了保证书，让舍友都签字了，作为见证。
阿姨这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早上，舍友们刚好都不在。
邓乔单手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又重新牵了何宜的手进去。
他让何宜坐在他的位置上，自己拖了一边胡杨的椅子面对她坐下。
“何宜。”
始终低着头的何宜闻声抬头看他。
是这么一个人，清冷如秋叶，又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
“你爱我吗？”
不是喜欢，是爱。
何宜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
她爱他，一直都是，从喜欢到爱，是他拉着她一步步深入。
因为是他，她才有勇气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可也因为爱他，才害怕给他带来灾难。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过去，单纯的，只说感觉，你爱我吗？”
邓乔的声音一字一句拨动她心里的暗弦。
“可是何宜，我爱你。”
何宜睁大了眼睛，是爱吗？
她低垂了眉眼。
是啊，不是爱，又怎么愿意舍身犯险。
是她魔怔了，为了愧疚就要提分手。
这个才是樊潇潇的真实的目的吧。
她冲过来的速度在邓乔抱住她的一下明明有了缓冲，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加速向前。
也是想到了这个结果的吧。
“当初是她的样子像你，我才和她在一起的。”
这句话是邓乔从来没有对何宜讲过的，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在樊潇潇身上追寻过何宜多少痕迹。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邓乔，我爱你。”
经历了这一次，何宜怎么还愿意放开他。
相视而笑，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默契。
有些承诺，无需说出口，眼神便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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