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少司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这天浪费了大半天时间，这个树林没那么小，这个时候再赶路肯定来不及在天黑之前走出林子去。到了夜晚再露宿林间绝对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宋钦一个人也就算了，关键现在还带着一个小孩，腿脚还跑不动，实在不敢轻易冒险。
直升机内部损坏程度不是很大，密封性也很好。宋钦打算就在机舱里对付一夜，他想把柏少司放到直升机宽敞的后座上去睡觉，自己在狭窄的驾驶座上休息。可是没想到这小屁孩死活都要跟他挤在一块，跟块牛皮糖似的，撵都撵不走。不过柏少司在他怀里，就像一个会发热的暖炉一样，暖烘烘的。
宋钦对柏少司还是有防备之心的，一直提防着他会不会突然恢复记忆，毕竟第一天见到的柏少司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那种绝望，血腥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温暖与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宋钦不了解柏少司的过去，没有恢复记忆的柏少司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令他忧心忡忡。
夜晚睡觉的时候，宋钦照旧把柏少司抱在怀里。
宋钦看着窗外，月光透过窗撒在宋钦脸上，宋钦的五官偏于柔和，但又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此时却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柏少司这个年纪还没有帅的概念，只觉得爸爸长得真好看。
柏少司抬着小脸问道：“爸爸，你睡不着吗？”
宋钦瞥了他一眼，也不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能理解守夜这种事。他也渐渐习惯了这个身份，自称都是张口就来，而且感觉还挺不赖的。
“嗯，爸爸在想爸爸的队友们。爸爸很担心他们。”
宋钦这里想的队友不是那两个和他一起被迫降落生死未卜的队友，而是他隶属的幽冥小队的队友们，幽冥小队的队员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家人一样，不是直升机上的两个临时队友可以比拟的。要不是这回上面组织的国外任务必须要用到他的技术的话，他也不至于遇到末世再加上飞机没油落到这荒郊野外里以至于现在落单了。他现在就能和队友们一起并肩作战，而不是和一个五岁的小孩经历一出丧尸版的荒野求生了。
宋钦是幽冥小队里年纪最小的，他刚从军校毕业就因为擅长IT解码方面的技术，加上各方面综合素质优秀直接被幽冥小队录取了。幽冥小队看队名就知道是个怎样性质的队伍了，末世开始前，执行的都是一些跨国的需要高端技术的比如充当间谍之类的任务。末世之后，作为先遣队被紧急召回，首先被迫适应这个丧尸遍布的世界……
当初隶属于中央四支精锐部队之一，有不败战队之称的幽冥小队，没想到有一天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地。
柏少司自然是无法理解宋钦的思想的，但他却能感受到宋钦低落的情绪，于是睁着眼睛看着宋钦小声询问道：“爸爸不开心？”
宋钦心里软乎乎的，发现这小屁孩还挺贴心的，忍不住手捏了一把看上去像棉花糖的小脸蛋，“嗯，有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要现在就他一个人的话，怕是更加难过，幸好还有这个挺可爱的小家伙陪着他。宋钦被柏少司勾起了聊天的情绪，也不管柏少司听不听得懂，就开始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臭毛病，但是人都很好。有一个叫谢霖的，和我同一届军校毕业的，嘴巴可贱，可能比你还像小孩子，不过格斗能力除了队长幽冥小队里还没人能打得过他。还有方伯青，比我们大一届的，是幽冥小队的王牌狙击手，看上去有些高冷，不过其实很好相处。队长陆震是老资历了，比我们大上七八岁，各方面都很强，不过人超凶，动不动就连打带骂还加踹的，我们都很怕他。副队大概是最好相处的了，经常是出面调节队里矛盾的那个夹板……”
“我是队里最垃圾的那个，没什么特别擅长的，还是个武器控，所以我还是队里最穷的那个。说实话你认我当老爸真的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
宋钦眼睛亮亮的，投入地说着，回头一看柏少司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过去了。
柏少司是面对面四肢耷拉着趴在宋钦身上睡觉的，原本的衣服早就烂成碎片了，此时小小的身子上穿着宋钦的衣服，背上还盖着宋钦翻找出来的一床军用毛毯，半边脸趴在宋钦胸口睡得特别香甜，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嘴角还流出了一行晶莹的液体，印湿了宋钦胸前的一块布料。
宋钦抽了抽嘴角，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把他从身上拎开的冲动。心里暗暗决定着下次无论柏少司如何纠缠，都不能再一时心软让他跟自己挤着睡了。
……
宋钦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怀里的动静惊醒的，柏少司在宋钦怀里睁着在黑暗中发光的红色眼眸，“爸爸？”
宋钦被他吓了一跳，再抬头看到窗外的景象时冷汗瞬间出了一身，只见前窗趴着一只变异猴子，正睁着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里面两人。
宋钦的最后一丝瞌睡也彻底没了，眼神盯着这只体型是一般猴子两倍大的变异金丝猴，喉结滚动了一下。
柏少司红着眼睛像头小兽似的也毫不示弱地与变异金丝猴对视，漆黑的爪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金丝猴在外面用爪子挠了几下玻璃，然后再握紧拳头用力锤了几下。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宋钦手掌压着柏少司，屏住呼吸，手指一根根缓缓捏紧放在一旁的伞兵/刀柄。
可是前窗玻璃还挺厚，那猴子砸了几下硬是没砸开。反倒是眼神直勾勾盯了两人一会后就吊着胳膊离开了。
宋钦当下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真不想对上一只聪明如人类的变异金丝猴。
柏少司转过头来看着宋钦，眼睛里的红色还没有褪去。
宋钦看着柏少司的红眼睛，尚未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他没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熟。最后竟然还是被柏少司叫醒的？他的警觉性什么时候连一个小孩都不如了？还是说柏少司的警觉性要比他来得更强？这个认知让他感觉更挫败了。
宋钦看了看表，四点十五。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柏少司对宋钦道：“爸爸，你继续睡一会吧，我看着就好。”
宋钦：“……”他现在哪还有心思睡觉啊。
柏少司的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爸爸，那只大猩猩回来了。”
宋钦发现柏少司失忆后虽然对世界的认知还在，但有些认知比较混乱，比如把猴子说成猩猩。不过宋钦也来不及纠正柏少司，因为那只猴子已经到了眼前。手里也不知道去哪找了块大石头，举手就往玻璃窗上砸。
宋钦见状骂了声：“靠……”
玻璃没砸两下就产生了道道蜘蛛网状的裂缝，柏少司有些害怕地回头看着宋钦：“爸爸，我们该怎么办？”
宋钦迅速判断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腿脚不便，怀里抱着个小孩，武器只有一把伞兵/刀，怎么看都是对自己不利。
唯一让宋钦有点心理安慰的一点那就是柏少司不是普通的小孩了，而是一个有着红眼睛，长爪子，还不会被感染的小怪物。不然现在宋钦指不定怎么头疼了。
宋钦首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能干掉它吗？”
柏少司闻言瞬间就委屈得眼泪汪汪了，紧紧抱着宋钦不放，生怕宋钦会狠心地把他丢出去。
宋钦无语，他就问问而已，至于搞得他很丧心病狂一样吗？他好歹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兵，再怎么无良都是有基本的道德底线的。
宋钦把柏少司拎开，柏少司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宋钦喊：“爸爸……” m.a
宋钦翻了个白眼，“你放心，要死我肯定比你先死……”把毯子迅速塞到他手里，“拿着，要不想死等会我一开门就立刻下去，然后去罩住窗户上的破口。明白了吗？”
柏少司有些紧张地点点头，爪子紧紧抓着那床厚厚的毯子。
宋钦也有些紧张，一手紧了紧握着伞兵/刀，另一只手握着舱门把手上，缓缓向后拉动把手。
蜘蛛网的裂缝越来越大，直到玻璃四处飞溅的那一刻，宋钦迅速把舱门打开，然后提起柏少司后领就把他往外一扔，自己在变异猴脑袋探进来的同时往外一跳，然后迅速关上舱门。
柏少司的反应比宋钦预料得还要快，一出去就小身子就利落地爬上前窗马上按宋钦的指示用毯子去罩被金丝猴打破的那个口子。
被困在驾驶舱内的金丝猴一阵乱撞，因为找不到出口生气地在里面吱吱叫唤。聪明的脑子很快反应过来，红着眼睛一头冲向刚才被自己打破的那个口子，用力冲撞着被毯子罩住的毛毯。因为力道太大，压在毛毯上的柏少司几乎坚持不住，抖着两条小短腿声音颤颤地喊宋钦：“爸爸……”
宋钦听到柏少司的呼唤马上带着伞兵/刀翻上了直升机前窗，因为紧张差点滑了一跤。
这床军用毛毯不仅厚而且质量很好，坚持了好一会，还没被变异猴锋利的爪子给撕烂了。
“少司，你再坚持一会！”
说话间，宋钦已经往不断顶撞着要出来的金丝猴身上捅了好几下了，由于金丝猴挣扎的太过剧烈，伞兵/刀上沾满了血迹都没有成功刺中它的脑袋。
毛毯上的破口越来越多，眼看就快要坚持不住了，柏少司也越来越没力气了，嘴唇都开始泛白了却还是在努力硬撑着。
宋钦本来也没指望一个小孩能撑多久，于是三两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上面，自己就挡了上去，对柏少司道：“放手。”
柏少司闻言，听话地放开了手后。才松了口气，面前一团黑影飞过，只见宋钦手紧紧拽着那团缠绕着金丝猴的衣服和毛毯，被暴走的金丝猴在地上一路拖了十几米远。
柏少司连忙焦急地喊：“爸爸！”
“操！”宋钦猝不及防啃了好几口泥巴，他没想到这只金丝猴的力气竟然有那么大，刚才柏少司罩住金丝猴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不过现在宋钦可来不及感到心惊。
宋钦吐出嘴里的泥巴，将伞兵/刀狠狠插入金丝猴的身体中，再拔/出来，就这样连捅了好几刀。
金丝猴痛得发狂，拼命想要挣脱开身上的束缚，显得相当暴躁，猩红着眼睛疯狂地想要摆脱宋钦的纠缠。这期间，宋钦忍耐着胃里的翻滚和身体与石子摩擦的疼痛，始终没有松手。
终于在金丝猴爬上树的中间那停顿的一瞬间，宋钦抬头，手中的伞兵/刀准确无误地刺穿了金丝猴的后脑勺，刀间深深插进了树干中。金丝猴在四肢挣扎了两下后就垂挂在空中一动不动了。
宋钦翻过身，像条死狗一样平躺在地上平复呼吸，出神地看着头顶渐渐泛着鱼肚白的天空。
远处的天边射出一抹光亮，光芒四射地穿透树叶的缝隙一点点照耀在大地上。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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