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看到的，便是那一个令他感到迷惑的笑容。
波特坐在病床上，努力支撑起上身，用一种奇特的表情面对着他。
翘起的嘴角，眼睛半眯。暴露在他眼神内的部分好像全部都闪着光。
……他不会使用“温柔”这个词。所以他只能微微蹙起眉头，面对这种奇怪的场景。
此时此刻那个令他厌恶的男孩就在咫尺之遥。但他所传递出的气氛又是如此和缓。就好像他们没有相互侮辱过，没有在以数年为单位的时间里对峙过，没有把对方视为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就好像他们，彼此从来没有憎恨过。
而那当然不可能。
“……嗯，中午好。”他听见波特如是说。
他没有选择马上开始争吵。那是愚蠢的，他也没有那种心情——他微微的冲他点了点头。
波特拘束的看着他。他走近些，但仍保持一段距离。看着那同样是黑发却与他截然不同的男孩，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Thepathhasalreadybeenmade.
“……你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很多。”他冷冷道。
波特迟钝的点点头：“哦，好吧，嗯……谢谢你来看我。”
“是你叫我来的，”他明确的指出，“有什么事么。或者只是你在策划另一场针对我的谋杀？”w~
“不，不，当然不。我想我……”詹姆挠挠头，“好吧。我道歉。对不起。”
“……”
“我只想说，嗯……我很抱歉，我想我们之间需要更多的沟通，要知道很多误会本来可以避免，”病号从身侧拿出一个三角形的纸包递给他，“我知道我欠你很多解释，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我并不认为有那个必要。”那食物的气味让他作呕，斯内普没有伸手去接。
詹姆清了清嗓子：“……西弗勒斯斯内普。”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你这只臭虫。”斯内普微微瞪视着对面的人。
“我想你搞错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
“你认为我对你有敌意。”
该死的。
“你侮辱了我五年！你把我吊在树上！你差点杀了我！你让我失去了……现在你他妈的想说那都是好意么！！”斯内普向前一把拎起詹姆的衣领，手指上积聚着力量慢慢收紧，“你还想怎么羞辱我？！”
房间里原先的平和气氛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刚刚竟然还有心情听他废话，真是疯了。~
詹姆的脸一点一点涨得通红，但意外地没有反抗。只是努力的说出：
“我从不想真的伤害你。”
“Bull，shit！”斯内普把波特的头往一旁摔去，力道却没有他预想的大，“我真的不应该和你进行任何谈话我应该直接杀了你。你，和你们一群人，毁了我的一切。”
“相信我西弗勒斯我并不想那么做……”詹姆努力的稳住身形，表情痛苦。
“但你们做了！”斯内普从口袋里掏出魔杖：“我错失了很多机会，这一次我不会……”
“见鬼！！他妈的你听我说！老子干吗要去救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命？？！！西弗勒斯我喜欢你你能把你那套见鬼的受虐理论丢到一边么？？？！！！”詹姆受不了似的大叫起来。
斯内普只觉得自己听见了巨大的耳鸣。动作迟疑了一瞬间，他仍旧脱口而出：
“神锋……”
“真是够了！！”詹姆从床上一跃而起捂住了他的嘴，“你下次能换个短一点的咒语吗？”
斯内普掰开了捂在自己手上的嘴，像看着疯子一样望着詹姆：“……我想你需要一个人独处。你不明白你现在在说什么。”
“这就是你的你对我的反馈么？”詹姆波特抱着头发出一声哀嚎，刚刚动作过大，他的腰现在断了一样的疼。虽然那就是事实。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斯内普告诉自己在做一场蹩脚的梦。
“詹姆波特，停止你那低级的玩笑。”
波特痛苦的闭上眼睛：“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不可理喻。”
“我的确喜欢你。要知道我在尖叫棚屋救了你的命。”
“那是布莱克欠我的！！”斯内普红着眼睛，“你不用三番两次的提及，你也只是为了你的朋友！！！我欠你的东西我终究会还上的，现在让我走！！”
“噢见鬼！当时是你叫了我的名字我才出现的！我不是对谁都那么好心！！”
“我没有……”
“……你叫了！你大声地叫着JesPotter,Potter！！你就坐在那里，软弱得像个孩子！！”
“我没有！你这个虚伪的惺惺作态的混蛋，我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短暂的沉默。
詹姆睁大眼睛。表情在瞬间变做了茫然：“你是这样想的么？”他不可置信地笑了：“你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我救你？”
斯内普不觉得自己还有再重复一遍的必要，只是保持沉默。
詹姆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开始笑。他仰起头，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原来，原来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哈……可，可是我以为那时你需要我。我以为。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事情第一次出现了转机……所以我才……”
声音很小。斯内普看得出他在笑，但同样听出了那自嘲口吻中的哽咽。
“……我真的认为我应该走了。”斯内普轻轻说了一句。呆在这里令他毛骨悚然。不适感几乎要吃了他的内脏。
“For,giveme.”他听见詹姆在喃喃。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和动作。
“给我一分钟让我把想说的话说完，然后你……”詹姆吸了吸鼻子，用手反复指了指门的方向，“……抱歉，最近给你带来了那么多意外事件。起因都是我。简单的说吧，三个月前天狼星发现了我是个肖想你的变态，他费尽心思的不想让我们两个再接触。当然以他的方式，杀死我们其中的一个或许比较快。他设计了两次，我破坏了你两次。那晚约你出来，只是想多见你一面，”詹姆仍旧在笑，目光却没有聚焦，“好吧，如果你不能接受一个变态的逻辑，那就按你以前做的那样，远远逃开我们吧，这是惟一对你有好处的方式。这样他也满意了。谁都满意了。呼，说出来我真是轻松多了。”他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那以前的事情怎么算？”斯内普诧异自己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一句，而他的声音晦涩得不成样子：“你打从一年级就厌恶我……你为了追求莉莉……”
“……我打从见你的第一面就，没有厌恶过你。”詹姆打断他，支撑自己回到床上原本的位置：“就是这样。幼稚的错误无可挽回，而你又总是过多的把□□拉揽到自己身上，或许一句对不起能弥补的东西太少了，”他扯出一个微笑：“至于莉莉……她总是在你身边。我怎么能忍住不把她从你旁边抢走？……我能分到的本来就很少了……”
斯内普听不清他最后的喃喃。波特那张怅然的脸让他有莫名的负罪感——就算他仍然难以能够接受他的说辞。
“……只是你不能这么对莉莉……。”踌躇了很久，斯内普终于说出口。
“这就是你得出的唯一结论……？”詹姆几乎失笑，“……很好。很好。现在谈话时间结束了，感谢你贴心的陪伴。慢走，不送。”
他在床上放平身体，拉好毯子闭上眼睛。
斯内普在最后默默看了他一眼。詹姆波特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双手捏紧成拳，放在身侧。
转过身，门在身后关上了。
……
清楚听见那逐渐离去的脚步声，詹姆抬手将三明治掷到了墙上。
“这就是他妈的所谓的结果吗！！！！！”
鼻腔和眼眶里似乎都是火辣辣的液体。
詹姆捂住自己的脸，把身体蜷成了一个圈。
侧腹蜿蜒的爪痕在尖锐的疼痛着，他曾经还以为那是为了保护爱人的勋章。
“见鬼，见鬼……”
……
在走廊的尽头，斯内普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听见了那人歇斯底里的吼叫。穿透了障蔽，辐射到他所在的地方。
“……疯了。全都疯了。”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再次迈开双腿，匆匆的往餐厅走去。詹姆波特痛苦的表情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他却没有丝毫的欣喜感。
“这和我无关。”他对自己反复默念着。
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好像突然地感觉到了寒意，他将手放到嘴边，微微的吹了一口气。
抬起头。发现面前的走道上空无一人。喧嚣的声音就在身侧，由近到远的包围着，然而在他行走的这条道路上，没有任何人。
他有一瞬间的怀疑说，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
“……他哭了吗？”
他问自己。
却没有给出答案的必要。
斯内普怔怔，一种切实的手足无措感包围了他。
——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整了整衣袍，他的脚步没有再停顿。
——但是无论如何，他能做的只有前行。
“无论如何。”他对自己说。
……
“咳，来一点么。”餐厅里，天狼星叉起一块小牛排，转头询问身侧的人。
“谢谢，我自己来。”卢平礼貌的笑笑，继续转注于自己的食物。
“呵……”叹口气，天狼星只觉得沉默在抓伤自己的胃。
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两人之间却像隔了一层粘腻的胶质。
“莱姆斯，别这么对我。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好吗？”他放低声音恳求着。
卢平笑了，是不含任何芥蒂，温吞的笑：“Sirius，你想太多了。”吞咽下口中的胡萝卜，他又说：“听他们说詹姆醒了，再不去看望一下也太对不起他了。”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先走了，等一下级长开会。”推开椅子，卢平对他摆了一下手，起身离开餐桌。
天狼星感觉到自己的表情肌在抽搐，他反手将自己的叉子头朝下钉在了桌子上。因为震动，邻桌的南瓜汁洒了不少到他腿上。接触到那粘腻的冰冷汁液让他由衷的烦躁，他粗暴的扯下餐巾来擦拭。
周围的人都因为他发出的响动而投来注目，天狼星难以忍受的站起来，将用过的餐巾扔在一旁，大步追向卢平离开的方向。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清冷的空气似乎要割开他的喉管，天狼星几乎喘不过气。
……
窗外萧萧落木。冬天，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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