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你们不用管我！”何澄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自顾自地继续在天台边缘行走。
“哥！快下来吧！”何澄熙哀求道：“妈刚走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何澄枫，下来吧，那儿危险！”
他看着谢??着急的样子，声音忽然变得温和，说：“??哥，看见你那么关心我，我真的好开心……”
又是一阵寒风，那轻如烟雾的声音弥散在风里。谁也听不真切。
警方带了专业人员，试图先安抚何澄枫的情绪，再趁机让人把他拉下来。
“你先别激动，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讲。”
“我没激动啊。”何澄枫叹了口气，看向那位负责劝解的警察，是个年轻人。他忽然就对他升起一股亲近之感。“我确实是有事儿呀，不过，这些事，说出来还不如烂在我肚子里呢。”
“你讲一讲，或许我能帮到你？”见何澄枫的态度有所缓和，他加紧了深入的劝解。
“我，喜欢一个人，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和他在一起。不过，我又看见他现在和一个很爱他的人在一起。挺好的。我可以高高兴兴地去死啦。”
“你……”警察年纪也不大，二十多的样子，看见那少年天真的面孔，说出那样的话，心不禁有些痛。“你想想，还有别的人在乎你啊。”
“什么啊，怎么可能还有别的人在乎我。”
“那我说，如果我很在乎你，你别死，好不好？”
“嗯……”何澄枫心里一颤。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谢??救了自己的时候呢。“是真的吗？”
他笑起来，能看见小虎牙，很可爱。“如果是真的，我谢谢你！”
“先下来好不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唯有何澄枫，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危险的天台边荡来荡去。
“哎，警察叔叔警察阿姨们，你们待会别怀疑什么。他们，”何澄枫用下巴逐个示意，说：“全都是来劝我下去的。
我要自杀而已啦，用不着惊动那么多人哎。”
“不过我现在又有了个新愿望。”
“要是能实现，我就下去。”
警察赶紧追问：“是什么？”
何澄枫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你过来。”
警察很吃惊，看向队长，得到同意后徐徐走向何澄枫。
“我在这，请问你的愿望是什么？”他话音未落，坐在边缘的何澄枫就扯过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抱住这位警察。
“……”警察尽管被吓了一跳，但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让何澄枫抱着。不知为何，他就是对这个长得可爱的男孩子有种莫名的好感。因此也格外想要将他救下。
何澄枫在他身上蹭了两下，在耳旁低声说：“这样你身上就有我的味道了。你是我最后一个愿望，谢谢你。”随后在他脸上落下温柔一吻。不待警察反应过来，他迅速用尽全力一推，将警察推开。而由于反作用力，他自己也被这股力推向天空。
啊……要解脱了吗……
就在他以为要坠向地面时，一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手拉住了他。
“抓紧了。”祁翊手臂青筋暴起，皱着眉头，一看便知，他并不能坚持多久。
谢??也从天台上探出头，企图抓住何澄枫另一只手。“你快把另一只手给我！快点！”
刚才的警察也迅速回过神，朝何澄枫喊：“你坚持住！”
何澄枫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他没想到在他濒死时，竟然是最多人关心他的时候。
“害，多大点事啊，我死了，不就解脱了吗？”他抬起手，却并不是要去抓谢??的手。
他那手中竟然藏了块刀片！刀片把他手心割破了，正顺着手腕、手臂，一滴一滴地滴向地面，然后消散在寒风中。他的生命也将像这些血液一样，消散在冬天里。
何澄枫狠下心，在祁翊手臂上狠狠一划！鲜血瞬间溢出血管，有几滴滴在何澄枫脸上。苍白的皮肤配上殷红的血液，真是该死的诡异。
祁翊本就体力不支，这一划，再加上手心的汗，何澄枫短暂的十七年生命，便如飘零的羽毛一般，在空中飞散。
“再见啦……好累……终于能解脱了……”
祁翊和谢??呆呆地看向何澄枫坠落的方向。那位警察，还能嗅到何澄枫留在自己身上的信息素的气味，那个吻仿佛还留着余温一般。他一下控制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就像何澄枫的血一样。
就这样，人没了。
生命的消逝，是那么容易的事。
何澄熙在天台围栏后，哭得一塌糊涂。
她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了。她以后就是一个人了。哥哥和妈妈，走了，都走了。
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录的口供，又是怎么由祁翊带回家的。
赵女士和老爹都很关心他。
“怎么了这是？”
“没事，今天玩得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好，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妈妈。”赵女士关上门前偷偷瞥了一眼谢??，他面容倦怠，双眼无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没想到什么严重的问题，叹一口气，关上了门。
——————
2月12日。
离除夕还有6天。
谢??确诊抑郁症。
在诊室外，医生的话似乎还萦绕在祁翊耳边。
“他的抑郁症不是最近才有的。通过刚才和他的对话，能发现，他一直都在受网络暴力，这可能是他抑郁症发作的根本原因。而你跟我提到的那件事，其实只是加快了抑郁症的发作。”
他靠在墙上，眼前不太真实。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呢？谢??是那么美好那么灿烂的一个人啊，怎么会……
“……”从诊室出来的谢??呆呆地看了祁翊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
饶是他再怎么震惊，可是在谢??面前，他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没事，不就是抑郁症吗？”祁翊将谢??整个人拥进大衣里，试图给谢??尽可能多的安全感。
他太心疼谢??了。明明他说过，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他，他们一起面对；明明他愿意和他一起承担；明明……
“我跟你一起面对。”
一连好几天，谢??都沉浸在抑郁沉重的情绪中不能自拔。w~
江毓，陈舟语说要过来看看，都被谢??用借口给推过去了。毕竟他现在这副脆弱的样子，除了祁翊，最好谁都别看到。
“别走。”他变得特别黏人，比原来还要缺乏安全感。
他摸到左手的那块纱布，问：“还疼吗？”
“不疼了。跟你在一起就不疼了。”
“你说，如果我当时没拒绝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谢??把脸埋在祁翊的毛衣里，声音闷闷的，看上去怏怏不乐。
“傻瓜。路是自己选的。他要变成那样也是自己选的。”祁翊抱着谢??，安慰道：“即便你当时答应了他，可他自己心理也是阴暗的，难保不会因为对你的占有欲而走向同样的结局。”
“要是你答应他了，我怎么办？”祁翊轻轻吻了谢??的额，温柔地说：“我会很伤心的。宝贝，我没了你也活不了。”
谢??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把自己劈成两半就好了。”
“可我爱你整个人。”他低声说：“宝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好……”谢??眼中沁出热泪，无声地抽噎着。祁翊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谢??现在很脆弱。
“宝贝，宝贝……”他小声叫着谢??，叫得很温柔，很温柔。
他爱他，他愿意陪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赵女士和老爹明白抑郁症有多难过。但童年陪伴的缺失让长期沉迷于工作之中的他们马上意识到：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不能再用安慰小孩子那一套来安慰谢??。想说什么安慰谢??，又怕说错话让他更加难受。~
“小翊，拜托你了。”赵女士自从知道谢??患有抑郁症那天，就变得格外憔悴。“我和你叔叔错过了小??的成长，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不是良好的父母。但还好，小??遇到了你。”
祁翊自然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想谢??好起来。
“我会一直陪着他的。您放心。”
他们也许是成功的个人，但不见得是合格的父母。他们在谢??的成长中缺席太多了。
抑郁症不是矫情，不是小题大作，不是想得太多。他们都明白，却无法为孩子做些什么。
“妈，我没事，放心吧。”赵女士这几天听了好几遍，谢??懂事得让她心痛。明明孩子自己也很痛苦，为了让她能展露笑颜而强颜欢笑，强行打起精神。每一次从他房间里出来，赵女士都会越想越心痛，继而偷偷大哭一场。她欠孩子的太多了，多得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她想还回去时，却发现谢??已经成长起来了。她后悔自己没有多关心关心谢??，以至于等到真的出问题时，才晓得“追悔莫及”这个词是怎么写的。
“小??，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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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天空是黑色的。
墓园里，两块相邻的墓碑，遗照上的一男一女，长得十分相像。与墓前的少女，亦是如此。
“妈，哥，你们在下面好好的，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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