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呆在这里也耗费不少时间了吧？凌司长，您要不站起来走动一下？”
“不用，我抱着他走。”秦野替凌修拒绝。
如果远在亚特的比特·白要是知道前副司长抱着司长走，估计会在原地喷出三万吨鲜血，喷完之后疯狂搜寻关于秦野玩忽职守等等罪名的事例，最后装订成一本大概八公分那么厚的实名举报信。
凌修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站在比特的视角上思考问题了，于是他又拒绝秦野道：“还是我自己走吧。”
说着，凌修便缓缓地站了起来。
而秦野自始至终，两条胳膊环在他身前身后，就怕他突然倒过去。
见他可以自己支撑住之后，秦野这才放下心，“不行了就跟我说，我抱你。”
凌修：“……嗯。”
秦野问裴恒：“你这是要领着我们去观摩你的研究室？”
已经走出操纵台，往那一列列个体实验室走去的裴恒听见后原地站住，“要不然呢？”
“裴医生，我认为应该要重复一遍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秦先生，现在是你们处于被动的位置吧？”裴恒说，“你们想要的答案，就攥在我的手里。你们明明居于下风，但还摆出一副我被你们随意处置的姿态，如果我要是再小心眼一些，可能就直接把你们打趴下了。”
裴恒说的这番话其实不假。
他们确实要过来找裴恒。
亚特的总务苏林不会派人过来帮助他们，至高法庭里的人也从未对秦野的这两件案子有任何的怀疑。
只有他们知道其中蹊跷。
但在找到裴恒之后，他们确实也不能杀裴恒。
凌修想到在撒旦时，他们碰见的第二个林婕，这很显然是指向裴恒不止他一个人在跟他们对抗。
这其中还有一些事情都尚未解开。
裴恒是草丛中的蛇，躲在暗处监视着他们。
凌修说：“那就麻烦裴医生带我们参观这里了。”
蒲乐问道：“凌先生，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肯定是有的。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危险系数就越高。其实你……不该跟着我们过来的。”凌修回。
蒲乐说：“一个勇敢的人绝不会抛下他的战友。”
“没上过战场，但却好像已经打过仗似的。”秦野调侃道。
这间研究室的面积相当之大，凌修猜测已经远远地超过蒲乐建立起的数据模型了。
他们往前走进实验区，一排排柱状液管中有蓝色的药剂反复沸腾着。
但里面却并没有人。
凌修低声问道：“自我们进入研究室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多长的时间了？”
蒲乐回：“差不多四个小时了。”
四个小时。
控制中心里的人居然还没有拉响警报，发现有外人入侵这里。
秦野说：“有些奇怪。”
“非常奇怪。我们上次从控制中心回去，那男人已经死了……”凌修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
凌修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裴医生。”
“怎么了，凌司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总共有九个人吧？”
裴恒回身，问：“凌司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秦野、蒲乐，还有你，总共四个人。”凌修淡然道，“蓝斯、奎因，路正和林安，四个人。”
“四加四等于八，凌司长，我万万没能想到，你竟然这么迷糊。”
“我还没有说完。”
“哦？”
“还有控制中心证据司的那个男人。”
裴恒的情绪终于发生了波动，“你说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才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想一想，好像就这么把前后的逻辑给打通了。”凌修的话尾上扬，像一把小钩子。 m.a
“不好意思，我不太能明白你的意思。”裴恒继续装傻。
“蓝斯和奎因率先来到了兰苍，暴露之后，被交通事故司转交给控制中心处置。何恩派去路正，而林安作为路正的助理，不忠诚于兰苍，但忠诚于他，于是就陪着路正一同前往控制中心。但这反叛兰苍的思想已然暴露，所以路正和林安，跟蓝斯和奎因一样，都被迫接受了脑刑的处罚。
“他们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没死。何恩司长知道了他们被处置的消息，一向对路正抱有好感的安小洁也知道了。
“这时候，裴医生，您就出场了。”
裴恒说：“我怎么就出场了？”
凌修笑了笑，觉得裴恒到了现在还满脸的“无辜”有些滑稽。
他走向那深蓝色的液管前，仰起头来看了看里面升腾着的气泡，而后又走到前面的显示屏，继续说：“裴医生，你是一个胆小的人。”
“你……”
裴恒脸上的从容不迫立马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给吹散了，剩下了一瞬间的慌乱。
“你对很多事情都没有把握，心里没底。早在一开始，你对以蓝斯为首的故土派，相处得就不太融洽，但你之所以没有离开故土派，加入新土派，是因为你本质上还是想要回到兰苍，但你心中的那个计划，却跟故土派的人相反。
“虽然你心中有了跟他们不一样的计划，但你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暗中将这个计划变成了PlanB.蓝斯和奎因则成为了你验证自己计划可行性的试验品，如果他们成功了，你坐享其成；如果他们失败了，你就能启动B计划。”
“你在得知蓝斯和奎因死在兰苍之后时，你知道计划A失败，你必须要启动自己的计划B。但其实计划A会失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暴露，而是因为……”
凌修转过头，问裴恒：“裴医生，你当时为什么要刺激蓝斯早于计划时间前往兰苍？”
裴恒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么。”
“好吧，这个问题暂且搁置在另外一边。”凌修无奈道，“你在启动计划B之前，必须要确保蓝斯和奎因真的死了，因为你害怕在他们的供词里，会出现你的名字。否则，撒旦的人一旦知晓，你会变成他们攻击的靶子。”
秦野在这时，接过凌修的话继续往下说：“所以你独自一人，驾驶着别人提供给你的光艇前往兰苍，冒充路正的身份进入交通事故司，销毁掉了何恩发送给路正的邮件。其实你也不知道邮件里到底有什么，你只是急着想要将所有蓝斯和奎因的资料全都删除。
“你删除完资料之后，没有在兰苍呆太久，就离开了。但你的一举一动，却被安小洁给记在了心里。”
“再后来，我们离开撒旦，抵达兰苍，你慌了。看见我们在事故司里调取监控记录，你害怕被我们发现蓝斯和奎因的踪迹，于是在窗外搞出了一些动静，将我们引导了山谷前的平原上，甚至还做出了两个投影，把我们引过去。”
从他们刚到兰苍直到现在，期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都串联在了一起。
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没能离开裴恒的阴影。
凌修垂头，像是全神贯注地在研究着显示屏上的数据，“蓝斯和奎因乘坐的光艇被控制中心的人抛入河流，顺水而下，到了蒲乐的手里……”
蒲乐茫然道：“啊？什么？发生了什么？”
凌修温柔地对他说：“没什么。”
接着语气冰冷道：“蒲乐将他们的光艇进行改造，后来驾驶着光艇飞上了兰苍，被当时假扮路正和林安的我们抓到。同样地，我们要将他送往控制中心进行处理。当时，裴医生，你就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个阶段了吧？”
裴恒虽然沉默，但苍老松垮的眼皮之下，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
像是将要伸出舌头，把他们全都吞入肚中。
“过几天，我们再一次去了控制中心，理由是我们假扮路正和林安的事情暴露了。蒲乐来救我们，结果从露台上坠下。秦野将那男人解决掉之后，带着昏迷的我，回到了光艇上。”凌修浅笑，“就是在那个时候，裴医生，你趁虚而入了吧？假扮成那男人，变成了控制中心的一员。那男人地位那么高……”
“这也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我们入侵研究室，控制中心却没有拉响警报的原因。
“因为，可以拉警报的人，是你。”
“而那男人的尸体也被解决掉了，就在这一根根液管里面。”
“嘀——”
不知道凌修触碰到了什么按钮，约莫三米高的液管里发生了巨大的响动。
底下的水持续地向上翻腾，刚才还依附于管壁上的细小气泡荡然无存。
“我猜……”
凌修接着摁下下一个按钮。
液管里面的液体有将要冲出来的征兆。
但过了几秒。
管内又恢复平静。
“这里面，应该会有他们。”
“嘀——”
液管里面彻底平息下来。
原本空荡荡的里面，猛然间，显露出五个人。
他们全都沉睡着。
“他们都在这里。”凌修静静地说道。
根本就不是那男人说的那般“被炼化为武器原料”。
人从呱呱坠地之时起注定就是一具血肉之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会有着什么出奇的效用？
男人之所以会那么说，无非是因为，控制中心只负责行刑，但并不负责他们四人之后会去向何方。会说出这番荒唐话，也不过是想要让当时的他们彻底死了心。
这就让裴恒钻了空子。
那些让队友亲人日夜思挂的人，让人满怀懊悔的人，都被裴恒收集在了这个昏暗阴冷的地方，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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