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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明堂朝华 > 第四十八章 少年意气较赢输
    1

    “各位同学,放学前我宣布一件事,今天,全年级的期中考试成绩已经统计完成。”

    雷芬的这句话让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唐宛也紧张的捏住了拳头,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郑小斯,他虽然不再趴在桌上,但还是一副软塌塌的样子,当然,这在他而言,已经是打起精神的状态了。

    “绝大部分的同学,在名次上都取得了进步,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我很欣慰。”雷芬总是板着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年级第一名仍然是我们班的郑小斯同学,第二名也继续由洪辉同学保持。而新来的唐宛同学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使得我们班终于能够囊括年级前三,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中第一班,让我们为这个光荣的集体鼓掌!”

    看着雷芬朝自己投来欣赏的目光,一边鼓掌的唐宛也报以微笑——半个月以来每天直到深夜的恶补,终于没有白费,她在这个挑剔苛刻的老师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你很厉害啊,唐宛同学。”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唐宛吃了一惊。自从成为同桌以来,郑小斯对自己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而且大都是“单词”的形式,而今天,面对他的夸赞,唐宛竟然有一点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谢谢。你更厉害喔,每次都第一。”唐宛礼貌的回应道。

    郑小斯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也是唐宛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笑脸。

    随着下课铃响,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离开。唐宛刚要起身,却被同桌突然叫住了。

    “郑小斯同学,你有事吗?”

    “你,你能跟我说说明德吗?”郑小斯直愣愣的望着她,很吃力的说。

    “啊?”这个直截了当而又出乎意料的要求让唐宛有点为难,自从回到凰州,她并不太愿意在朋友和同学里提起明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郑小斯今天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那种近乎于乞求的语气,又让她不好意思一口回绝。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唐宛想了想,即便可以满足他的愿望,自己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什么都可以。”郑小斯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唐宛没法子推脱了,她想了想,“呃……那就先说说它的样子吧。校园很大,树很多,郁郁葱葱。有一个大湖,含义取自古代学宫的‘泮池’,它的一边是初中部,一边是高中部……”

    “……高中部的教学楼是三栋,围绕着中间的小广场……”

    说着说着,唐宛突然发现,郑小斯那双永远睁不开、满是混沌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他充满渴望的目光望向远方某处,仿佛能够穿透教室的墙壁,而明德中学银杏树覆盖的校园、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在他眼前豁然展开。他似乎也不在听她的讲述,而是心无旁骛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郑小斯同学,你没事吧?”唐宛有点不安,她停了下来,担心的问。

    “啊?”郑小斯一下子被惊醒了,他手忙脚乱的把桌上的文具和几本书胡乱划拉进书包里,一边说:“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给我讲明德,我走了!”

    看着郑小斯跌跌撞撞的跑过课桌间的通道,最后消失在教室门口,唐宛无奈的叹口气,心里嘀咕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这么奇怪的人……

    2

    梁牧远匆匆的从更衣室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纯白的礼服,一边扣着马甲上的扣子,一边对一旁的路启平说:“启平,那我先走了,跟我妈说一声……”

    “哎呀,阿姨那里我早都说过啦,偏就是你忘了!”李雅南跺着脚着急的说,她穿着一袭黑色的短裙晚装,外面披着一件大衣,脚上的校服鞋子还没来得及换:“李安,我的鞋准备了吗?”

    “小姐,准备好了,有三双,都在后座前面的储物盒里。”李安一边为他们打开车门,一边说。

    “太好了,快,牧远。”李雅南钻进车里,从后窗伸出头摆摆手:“启平,我们走了啊~”

    路启平看着汽车远去,苦笑着摇摇头。在唐宛离开后,他们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这让他常常感到几分失落。

    “路……路启平同学。”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是我。”路启平看见两个女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说话的是个子较高,一头卷发的那个。

    “我,我是高一六班的杜智美,我……我听过你帮梁牧远同学做的竞选演讲……我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卷发女生的声音越说越小,路启平心里一阵紧张,知道大事不妙。

    “智美是想问能不能和学长交往啦!”另一个个子较矮的女生大声说:“学长,柴小白和唐宛都转学了,所以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了吧!”

    “你们……”路启平哭笑不得:“你们都是从哪看的这些消息……”

    “是脸书上的梁路天团后援会主页啦。我们都是会员呢!”

    “王莱莱我饶不了你……”路启平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但还是做出笑脸对她们说:“你们误会了,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女朋友……”

    “啊!”杜智美脸泛潮红,一双大眼睛闪出欣喜的亮光:“那……那你就是没有女朋友了,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了,是吗?”

    “哎?”路启平大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对不住,我今天约了人,要迟到了,杜智美同学,还有这位同学……我们以后再聊哈!”说完,他蹬起自行车,逃跑般的疾驰而去。

    大红色的自行车如风般掠过校园旁高高围墙下的街道,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路启平心里一激灵,猛的踩住了刹车——这个人他只见过一次,但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调转车头,追上那个人,在身前戛然停下,阻住去路,对方略略一怔,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和路启平理论,而是一步绕开后,继续前进。

    “先生,请留步。”路启平在他身后大声说。

    “请问有什么事吗?”对方回过头来,闪出警惕的目光。

    路启平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高高的个子,短短的头发,方正的脸型,虽然他这次没有穿校服,也没有戴那副黑色边框的眼镜,虽然仅仅是在电梯口的一面之缘,可路启平一下就认出了这张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的面孔——“蒙广达!你又到明德来做什么?害人还没有害够,是吗?”

    令路启平意外的是,蒙广达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高二年级徽章,竟然一下露出欣喜的表情:“请问……你是唐宛的同学吗?”w~

    “原来是,拜你所赐,现在不是了。”路启平的语气比初冬的空气更加充满了寒意。

    “对不起,那件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蒙广达歉然的笑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唐宛她去哪里了,怎么能在凰州找到她……”

    “你个混蛋,你还没完了是不是!”路启平听见“凰州”二字,勃然大怒,把自行车哐当往路边草地里一摔,一步跨上,揪住对方的衣领:“蒙广达!给你两个选择,我现在叫校卫队过来,或者你马上从这里消失,以后不许再在附近出现!”

    蒙广达愣了愣,伸手想把路启平的手扯开,却没有成功,他放弃了努力,笑道:“那我要都不想选呢?”

    “那也可以,我暴打你一顿,然后把你挂在这后面拖到警署去!”路启平指了指躺在草地里的自行车。

    蒙广达露出轻蔑的表情,带着轻佻的语气问:“就在这里打?也好,呆会儿你在这儿叫唤,有人听见,能让校卫队过来帮忙。”

    路启平显然被激怒了,他松开了蒙广达的领子,冷冷的说:“有胆你就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保证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3

    如果蒙广达知道沈日新就在离他不到一千米远的停车场里,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有兴致与路启平来一场武力切磋。不过,事实上,即便他现在就从沈日新的车边走过,坐在驾驶座上、呆呆望着前方的沈日新大概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沈日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上。

    “居然开颜色这么沉、样子这么刻板的车,真是服了她了。”沈日新心里正嘀咕着,就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女子穿过小路,快步向那辆车走来,他赶紧打开车门,小跑着迎了上去。

    “闻老师,你好!”

    “你?”闻仪借着还未完全暗下的暮色,见对方是沈日新,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的车牌号,在学校里转转,不就找到了吗?”

    “噢。我知道,又是司法机关的特权,对吧?”闻仪扔出一句挖苦的话,自顾自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哎哎别啊。”沈日新赶紧抓住车门:“我……我有事要跟你说的。”

    闻仪瞟了对方一眼,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拿来。”

    “呃……什么?”沈日新有点摸不着头脑。

    “警官证啊。”闻仪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你们警察要带人问话,不是都得先出示那个吗?”

    沈日新大为窘迫:“其实,今天不是公务,就是私事,想个人请你吃顿饭,道个歉。闻老师,上次冲你发脾气是我太冲动了,后来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又不好去办公室找你……所以……”

    “哦,好吧。那道歉我接受,吃饭就免了吧,我晚上还有事。”闻仪说着,把手放到操控杆上就要拉,沈日新急了,拽着车门大声嚷嚷道:“闻老师,闻老师,别这样,好歹那时候,我们还一起同台飙过歌呢!”

    闻仪一下愣住了。

    “那年我高三,你是高一的,忘了?在明德剧场,我唱的是《不甩学霸又怎样》,后来你跳上来和我们较劲……”

    “……你就是那个垃圾乐队的主唱?!戴一头屎黄色假发的?”闻仪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

    “不是垃圾……是咆哮的垃圾桶乐队……假发也不是屎黄色,是金黄色,”沈日新苦笑着解释道:“你想起来了?那年你在吴老师的高一二班,我在高三二班,那时候教学楼距离比现在近,从走廊能看见你们班……”

    “我当然想起来了,那天我去警署找你的时候,你倒没想起来?”闻仪冷笑道。

    “十来年了么,看着有点像,没敢认。”沈日新不好意思的说:“这次看到车牌登记上的信息,这才觉得,应该就是你了……”

    闻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摇摇头认真的说:“主唱同学,听说后来你们乐队解散了,演艺圈少了一个娱乐巨星,司法界多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警察——我倒觉得挺可惜的呢。”

    4

    蒙广达微微一侧身,又一次让过了路启平的攻击。虽然在这场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在对方凶猛的攻势中很吃了一点亏,但迅速就稳住了局势,开始定神观察,在躲避中连连抓住机会出击,而路启平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手,而变得暴怒起来。这反倒让蒙广达的攻击更加得心应手,这一次,他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突然出脚一扫,路启平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紧接着,蒙广达用腿压住敌人,狠狠一拳打在左脸颊上,当他收回拳头,准备再来一记猛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大叫:“住手!我要报警了!”

    蒙广达猛的转回头去,只见在暗淡的暮色中,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明德校服的女生,手里正拿着一只点亮的手机。也许是那身校服的缘故,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这个女生的身形却让蒙广达想起了唐宛,他收起了拳头,站起身来,几步疾奔,一下就冲到了那个女生跟前,她的眼睛很亮、瞪得很大,眼神中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蒙广达微微一笑,突然一伸手,就把手机夺在手里,而那个女生只来得及“哎呀”了一声。

    盯着屏幕上粉嫩嫩的卡通屏保图案看了几秒钟之后,蒙广达把手机还给了她,朝路启平那边努努嘴:“同学,先给那家伙叫个救护车吧。”说罢,嘴里一边哼着“学府雄宏,明德煌煌”,一路扬长而去。

    女生看了蒙广达的背影一眼,然后飞快的跑到路启平身旁,蹲下身,凑近了焦急的问:“路启平同学……你……没事吧。你别动~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喂,你别傻了……叫什么救护车。”路启平吃力的撑起身子,懊恼看着蒙广达离开的方向——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没事的……”他转脸看了一眼女生:“……你,你不是杜智美同学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跟着你出了校门……”杜智美的脸一下红了:“就看见你们吵架了,我就一直跟着……对,对不起!我该早点报警的……可我……可我以为你打得过他。”

    坐在地上的路启平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你是来看我神勇无敌的,那是我让你失望了。”

    “不,不是的,你很厉害,真的!”杜智美急了:“是那个人,他总是使诈……你,你能动吗?”

    “当然,你让开一点。”路启平逞强咬牙一用力,强行站起身来,但右脚踝的疼痛立刻让他斜着倒了下去,幸好杜智美赶紧用肩头和胳膊死死撑住,才让他没有再度狼狈的摔倒在地。

    “你的气力不错嘛。”路启平赞道。

    “……我是武术社的。”杜智美小声说。

    “是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该死!”路启平一边说着,一边右脚着地刚一用力,立刻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杜智美赶紧扶住了他。

    “你扶我到马路边,叫一辆出租车,我去医院处理一下。”

    “我送你去校医院吧,不远的。”杜智美说。

    “我可不想这幅样子出现在学校里……”路启平说:“对了……今晚的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拜托了。”

    “嗯!”杜智美用力点点头,她想了想:“那个人……他也是明德的吗,我还听见他走的时候唱着校歌……”

    “他不是明德的,他是一个臭流氓,黑社会。”

    “啊!”杜智美吓了一跳,忙着掏出手机:“我马上报警!”

    “千万别,”路启平压住她的手:“打不过就叫警察,我可不想让一个臭流氓笑话。”

    “……喔。”

    “刚才和你一起的朋友呢?”

    “她骑车慢,跟不上……不知道去哪里了。”

    “女生能跟上我的车也不容易呢……你该不会还是自行车社的吧?”路启平开着玩笑,不知是搀扶的作用,还是聊天分散了注意力,一瘸一拐前进时,右脚着地好像也不那么疼痛了。

    “我为什么要参加那个社……”

    “可你也不像武术社的啊……为什么要参加武术社?”

    “你怎么会不知道?”杜智美突然抬眼望着路启平,嘴角翘出一丝笑意。

    “我怎么会知道?”路启平一头雾水。

    “亏你还是篮球队长,不知道篮球场旁边就是武道馆吗?”杜智美低下头去,小声说:“从我们的窗户,天天都能看到球场呢……”

    5

    “嗯?今天启平怎么了,还没起来?”在早餐桌旁整理青瓷大盆里鲜花的徐瑾,看见只有儿子一个人走进餐厅,不由皱起眉头问道。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我敲了门也没应。”梁牧远随口答道:“我看,又是昨晚打游戏打到不想睡。”

    “他这次期中考试排名又后退了,你这哥哥也不帮帮他。”徐瑾不满的说,在椅子上坐下:“陈妈,不等了,上餐吧。”

    梁牧远一边从仆人手里接过牛奶杯,一边笑着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得让我帮才行啊?”

    “对了,昨天晚上,你和雅南一起去的那个招待晚宴,怎么样?”徐瑾说:“这可是李夫人特意为你们安排的机会,有好几位学界名宿到场。”

    “挺不错的,”梁牧远得意的答道:“我正要跟你说呢,妈,昨天麦欣也去了,你知道她给我引见谁了?诸鸿云诸老先生。他对我说,《国家历史》上那篇文章的指导,他可不是挂名的,他仔细看过,觉得非常不错。知道是我执笔的之后,还夸赞了好几句呢。”

    徐瑾放下咖啡杯,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诸老是枢密顾问委员会成员,也是太子殿下的私人教授,人称‘诸太傅’,这位老先生看人眼界很高的,能夸你不容易。”

    “是啊。”梁牧远兴奋的说:“麦欣也是这么讲的,而且,我还把……”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了。他本来想告诉母亲,他另外一篇更得意的作品,也得到了诸鸿云的认可。但一想到那是自己和唐宛共同完成的,署名还是“暮晚”,怕谈开了惹出什么不快,赶紧把话岔开了:“……把我们的研究思路也大致对他说了,他很认可。”

    “唔,好。”徐瑾赞许的点头。“怎么启平还没过来?”她对身后的女仆说:“小华,你去他房间看看。”

    几分钟后,女仆匆匆赶回:“夫人,我在前厅遇见启平少爷,他说他今天有事,先去学校了。”

    徐瑾有点意外的“哦”了一句后,转向梁牧远:“牧远,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梁牧远赶紧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给自己留出了几秒钟思考的时间,路启平肯定有什么事,可为什么没给自己打招呼呢,这个谎可怎么帮他圆?他一边暗暗抱怨着,一边也只好敷衍道:“啊……可能有吧,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们俩又在搞什么?”徐瑾狐疑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吩咐道:“给门卫去个电话,让他们把启平少爷送回来,我有话要问。”

    梁牧远心里一阵紧张,可他也不知道路启平要去做什么,只好先琢磨呆会怎么帮他解围。

    头戴绒帽、身穿校服的路启平出现在餐厅门口,半张脸捂在围巾里,瓮声瓮气的说:“梁妈妈,你找我有事?”

    徐瑾疑心大起,因为她知道,路启平从小就不怕冷,即便在雪天,围巾也只是随便挂在颈上。她站起身来:“启平,把围巾摘了。”

    “今天外面好冷的,我……我马上要走了。”

    “摘了!”

    路启平默然,慢慢吞吞的解开围巾,秀气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耳朵边的脸颊上还有一小道伤口。

    徐瑾和梁牧远都大吃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徐瑾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是昨天和雍津九中的友谊赛,后来他们输了,不服裁判,大家互相推了几把……没事的,梁妈妈,明天就好了~”路启平露出可爱的笑容,想蒙混过关。但徐瑾盯着他的脸,面色却越来越难看。她把餐巾解下扔在桌上,起身道:“走,现在去学校。我要问问清楚,明德如今是不是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梁牧远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昨天并没有什么球赛。路启平眼见谎言马上就要拆穿,赶紧一把拉住徐瑾:“对不起,妈妈,我撒谎了……我……我是和蒙广达打架了!”

    “蒙广达!”梁牧远脱口叫出声来:“他怎么和你碰到一起去了?”

    “你和雅南走了之后,我在回家路上……发现他在学校附近晃悠……”

    “就是那个说是唐宛男朋友的黑道,蒙广达?”徐瑾厉声问。

    梁牧远觉得母亲误会甚深,但此时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是。”

    徐瑾搂住路启平,心痛的轻柔抚摸着他脸上的淤青。几秒钟后,她突然怒不可遏,大声吩咐道:“快去叫叶医生,送启平少爷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还有,给我备车,我要马上去警察总署!”

    路启平一下慌了神,紧紧拽住徐瑾的衣襟:“妈,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先动手打他的!”

    “启平,你去招惹他干什么?”梁牧远痛心的问:“你难道不知道他是黑道吗?为什么不叫校卫队?”

    “我……”路启平结结巴巴的说:“是他问我唐宛转学去凰州哪里了……我一听说他又要去祸害唐宛,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就上去揍他,但是……但是没打过……我……”

    徐瑾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冰冷深渊。她原以为,那个叫唐宛的女生,会随着离开明德而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但现在看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松开了搂着路启平的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梁牧远和路启平面面相觑,也不敢做声。

    这时,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餐厅门口:“夫人。”

    “哦,叶大夫。”徐瑾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她看了路启平一眼,用平静的语调对医生说:“启平昨天打球,受了点伤,我怕有别的毛病,请你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说罢转向梁牧远:“牧远,我写一张字条,你给你们闻老师带去,启平就先不去上学了,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6

    留着一头小卷发的圆脸男生推开快餐店的门,径直走到角落座位里,一个头戴棒球帽、包着围巾的客人身旁坐下。

    “蒙哥,我里里外外都看了,没什么特别的。”卷发男生看了眼窗外的火车站广场:“警察还是就那么几个。”

    “唔。”蒙广达把围巾解开,扔在桌子上:“去,热死我了,卷毛,你从哪给我找这么大条的,这是围巾还是毛毯……”

    卷发男生压低了声音:“蒙哥,还是小心为上。你把昭国公府的二公子给揍了,这要是报了案,还不得捅了警署的马蜂窝啊!”

    “我揍他?是这小子把我给揍了好不好!”蒙广达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痛得一咧嘴。

    卷毛嘿嘿笑道:“蒙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能和你打到这种程度,这家伙也算不简单了。”

    蒙广达点点头:“嗯,是我大意,我还以为这种公子哥儿都不经打呢……看来这小子回家去没哭着找妈妈叫警察,还算有种——好了,时间不早,我该出发了。”

    “真的要去吗?”卷毛说:“那个女生未必会见你吧,她肯定恨死你和小云了。”

    “所以我更得去了,”蒙广达一口把手里的杯子喝空:“这事情我要是不跟人家说清楚,心里要窝囊死的——说清楚了,我就回来。”

    “等等。”卷毛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这是老彭让我给你的,密码是你生日。他说……”

    “用不着,那边的兄弟给我找好了打工的地方,去了就能干活,不缺钱。”蒙广达拿过银行卡,又把它塞回卷毛的外套兜里:“替我谢谢老彭。还有……这些日子小亭那边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就麻烦你照顾一下。”

    “没问题!蒙哥,你放心好了!”卷毛爽快的说。蒙广达笑着站起身来,摸了摸他卷曲的头发,拎起旁边座椅上的双肩包,指了指桌上的汉堡和饮料:“别送了,这顿早点我请。”

    “哎,围上围巾~”卷毛赶忙也站了起来。

    “不要了,南方热,用不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走啦~”蒙广达摆摆手,没有回头,打开快餐店的门。他步履匆匆,高大的身影很快就融入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在卷毛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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