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看小说 > 阴阳香烛店 > 第十五章 忘年之交
    宋颂一听到她的冷笑立刻反应过来,“其实我说错了,那个是……”

    佟桐阻止他继续编瞎话,颇为无奈地看着宋颂,“你不要诅咒自己的爷爷好么?”

    宋颂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甚至还很不以为然。

    “你那天是骗我对吧。”

    “嗯。”宋颂恶劣地笑了,“谁让你好骗。”

    “……”佟桐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轮到了佟桐,她没理他直接进去了,后来出来的时候佟桐拒绝了宋颂送她回去,“谢谢你,麻烦以后你跟宋辞笙的事不要把我扯进来。”

    宋颂笑了笑,眸子里夹杂着玩味的笑,“这恐怕,不可能啊。”

    佟桐抬眼看他,“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宋颂的脸上有些高深莫测。

    等宋颂走远了,佟桐还有些不明所以,她是想接近宋辞笙,但是不想通过这种奇怪的手段。想着想着,她又想起那人温暖的胸膛,在原地冷却了好一会儿才在小苏的搀扶下回了宾馆。

    *

    当天下午宋辞笙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不大的纸盒,薛畅终究是胆小,她当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没有将情书递给宋辞笙已经是很心虚了,不敢将那些情书丢掉,而是找了一个精致的纸盒装了起来,塞到了一个角落里。

    如果不是遇见佟桐,她恐怕都想不起那些东西,怎能想到竟然还真有将它重新翻出来的一天。

    宋辞笙进来时,看到纸盒目光闪了一下。

    纵然宋辞笙收过不少情书,见到这么一纸盒,也有些吃惊。

    现在情书已经是很俗的东西了。当时还很流行的时候,宋辞笙每天桌子抽屉里都能多出好多封来。他那时忙于学习,也懒得将情书退回去。

    即便是绝情如他,也不会将那些情书扔进垃圾桶,不会当面拒绝她们。他那时是多么清楚,他和那些人中的任一个,日后都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拒绝只不过是多余的举动。

    他那么做,既不会伤了别人的心,又一视同仁。给他送情书的人,顶多坚持一两周也就放弃了。而像佟桐这样傻的人,宋辞笙还真没见过。

    这么多封,她是把情书当日记写了吗?

    宋辞笙打开,里面的信件摆得整整齐齐,他随手拿起一封,上面的图案竟然有几分幼稚,他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又将盖子盖上。

    没过几天,佟桐就回了剧组,宋辞笙皱着眉看她,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佟桐腰还有点疼,她蹲在地上苦逼地吃着水煮白菜,一边吃还一边看着小苏的碗。

    小苏立马躲到一边,把碗盖住,“桐姐你还是忍忍吧。”

    “我有点忍不住。”佟桐看着她,“就给我一块肉。”

    她伸出手,比了一个“一”,表情十分地真挚,眼睛都好像会发光一样。

    “不行不行。”小苏坚守自己的职责。

    佟桐咬着唇,继续痛苦地吃水煮白菜。

    宋辞笙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她一点受伤了的觉悟都没有么?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佟桐说,“那给我闻一下行么?”

    宋辞笙忍俊不禁。

    小苏也笑了,“要保持身材啊,桐姐。”

    “我知道。”佟桐很纠结,“可是有时候,越是不能吃的东西就越想吃。”

    她突然就这么感慨了一句,末了马上趁着小苏不注意搞了一个偷袭,可惜被小苏发现了。

    佟桐很不开心,指着她说,“信不信我把你换了?”

    “不信。”小苏笑得有恃无恐。

    “看来还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佟桐摇了摇头,“下次我要找一个身体不灵活的,这样就没法跟我抢了。”

    两个人打闹起来,似乎将这忙碌的地方都染上了欢声笑语。

    没过多长时间,剧组就要放假了。

    佟桐想着春节来了,她终于可以回去陪妈妈了,实在是太开心了。因而最后一天,她都在哼着歌,走路蹦蹦跳跳的。

    剧组快要散场时,佟桐揣着很多红包,一个一个地发,她穿着很厚实,显出几分憨态,佟桐笑嘻嘻地跟大家拜年。最后到宋辞笙面前的时候,她拿出了一个跟大家都不一样的金色的红包,“这个是最多的,宋老师,我对你好吧。”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像是一片绿叶飘进寒潭里,慢慢地泛起柔波。

    宋辞笙鬼使神差地接下了红包。

    佟桐见他的手好像随时要收回一样,赶紧塞到他怀里,高兴地走开了。

    宋辞笙随即愣了一下,他见佟桐已经没了身影,只好将红包揣在兜里。大家整理着东西,都准备着放假回家休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唯独宋辞笙格格不入,脸上半点放假的兴奋都没有,甚至比平日里更加不好接近。

    他让别人先回去了,自己驾着车,没回独居的地方,而是去了老宅。

    今天是他爷爷的寿辰,宋志远让他回去吃饭。

    宋辞笙进去时,宋颂正在角落里坐着,比任何时候都安分。家里也没人注意他,任由他被晾在一边。

    宋志远看到宋辞笙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起来。宋辞笙同样如此,几年前宋志远打他的那一顿,几乎将父子间的情分都打散了,连表面上勉强的平和都维持不下去。

    难得一个大家庭聚集在一起,本该欢声笑语,饭吃到最后变得冷冰冰的,老头子第一个受不了,“今天是我寿辰,你们就算给我装也给我装得开心点。”

    话音刚落,宋颂却不合时宜地放下筷子,“我吃好了。”w~

    说完他吊儿郎当地两手插兜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宋志远在后面吼道,“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你还想打我不成?”宋颂回头嘲讽地看着他,“我可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以任由你打骂。”

    “你以为你大了我就管不了了?”

    宋颂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直接笑出了声,“说得好像我小时候你就管过我一样。”

    他抬脚离开,转眼就消失在门口。宋辞笙眼睑敛了敛,不知想到什么,也起身快步跟了上去,宋志远有些不可置信,气得手指发抖,“宋辞笙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回来吃饭么?既然吃完了,还要留下来做什么?”宋辞笙停在原处,他没回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冷漠。

    “辞笙,你现在简直造反了。”苏芸突然在一旁叹息,她记得宋辞笙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优秀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爸让你回去继承家业,你倒好,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天天在电视上亮,你不嫌丢人?你缺什么我们不能给你?”

    宋辞笙原本就冰凉的眸子封上了一层冰,他没反驳。

    宋志远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成心跟我做对!呵,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你不把你那什么破公司给关掉,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

    苏芸帮他拍着胸口,他一边喘气一边说,“宋辞笙,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爸。”宋辞笙的眼里揉着复杂的情绪,“你说我让你失望了。从小到大,我真的有让你不失望的时候吗?”

    “对、对、对。”宋志远一连说了三个“对”,一边点头一边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他一下子推开苏芸站了起来,手里拿的拐杖直接打在了宋辞笙的腿上。

    那样高大的男人,他一声不吭而又倔强地站着,直到最后被生生打到跪在地上。

    “你现在说,到底关不关掉那破公司?”

    宋辞笙不说话,宋志远一生气,拿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背上,穿着高定西装的宋辞笙变得颇为狼狈,一只手支在地上。

    “越长大越是没出息,你是不是要跟你弟弟一样一事无成?”宋志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大学学的是金融,我送你出国你也不去,让你进公司也不进,最后你给我去拍戏,你可真够可以的。”

    宋辞笙低着头,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刮着他的心,胸口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能得来父亲的一句夸奖。他的父亲永远都是不咸不淡的声音,从来不会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鼓励他、欣赏他。

    他曾经拼尽全力想要让父亲满意,可到最后换来的依旧是他的责骂。

    无论怎么努力,无论。

    “呵……”

    宋辞笙嗤笑了一声,缓慢地站了起来,看了眼宋志远身后的老头子,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爷爷,生日快乐。”

    微微逆光处,他步履蹒跚地往外走,他的父亲没有追上来。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宋辞笙上了车,任由周遭的寂静慢慢地将他吞噬。

    不知坐了多久宋辞笙才开动了车子,窗外的寒风往他脖子里灌,灯红酒绿都成了都成了冷漠的背景。他的五脏六腑都被什么强行撕扯着,甚至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里都裹着锋利的针。

    他不是,早该习惯的么?

    宋辞笙将车子停在一个路灯下,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包烟,却怎么也找到到打火机,最后几分不耐烦地放弃了,只静静靠在座椅上敛着眸子。

    这才是真正的宋辞笙,他像是脱去面具的鬼魅,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脆弱和狼狈。

    再睁眼时,宋辞笙余光触及身旁的纸盒。他从未拆开过任何人的情书,那样的情意他向来是担不起的。可是此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看看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粉色的信纸似乎裹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宋辞笙小心翼翼地展开。

    开始几封都是入党申请书格式——

    宋辞笙同学:

    我是××班的佟桐,我爱好××……

    宋辞笙哭笑不得,接下来的全是絮絮叨叨的废话,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佟桐那时觉得宋辞笙根本不会看,就什么都往上写。也许根本就不算是情书吧,那是情窦初开的美好和感情的寄托。

    如果是十八岁的宋辞笙看了,一定会觉得幼稚和可笑。可是二十九岁的宋辞笙,竟然会觉得难受和感动。

    不过是生活的细枝末节,却像是一碗暖汤一样顺着他食道下去,一直渗到血管里,最后全身都充斥着温暖。

    他拇指按在粉色的信纸上,突然读到上面的一句话。

    “我突然有点想我爸爸了,可惜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宋辞笙的心猛然被扯了一下。

    他眼前浮现的,是她晶亮的眸子和没心没肺的笑容,谁能想到这样的她竟然会……宋辞笙眼前朦胧一片,突然觉得自己所谓的不幸有些可笑。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风,刮得树叶沙沙地响,宋辞笙关下车窗,四周完全寂静下来,他感觉自己同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可他微凉的指尖,夹着粉色的信纸,那像是会发烫一样的字迹灼烧着他的指尖。

    佟桐,佟桐。

    那个名字在宋辞笙舌尖流转,宛若心跳声一样在无人的夜里那般声势浩大。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