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含着什么情绪。
佟桐脸上所有的表情顷刻收敛，她有一种错觉，他那双眼睛像是深渊，那么不可直视。可她又被震慑住了，怎么也移不开眼睛。那一瞬间，四周好像没了觥筹交错的声音，余下的只有她的心跳。
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一下子连呼吸都不敢了。然而宋辞笙却偏过眼睛，带着几分警告的目光转向佟桐身旁的人。
“你在做什么？”
宋颂刘海都湿了几分，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宋辞笙没吭声，但是答案不可言喻。
佟桐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分了，但刚才也不过是在开玩笑，哪里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看着宋颂，等着他做出回答。她能看出来，虽然宋颂是宋辞笙的助理，但是两人明显是不合的，如果宋颂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她正这么想着，宋颂吊儿郎当地看着宋辞笙，“醒醒酒而已，宋总还要亲自过问不成？”
佟桐看了眼他，一滴水珠恰巧从他下巴上流了下来，画面太美不敢直视。
宋辞笙听了他这番话，嘴角扬起刻薄的弧度，转过身去跟其他人继续交谈，几乎就在那一刻，四周静止的目光又分散开来。
在场不少人，都十分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即便是不知道的，猜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因而没有人再投去探究的眼神。
佟桐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虽然不正经，在这种场合还是有所顾忌的。
她小声地说，“你刚才不是说要在宋辞笙面前说我坏话么？”
“想得美。”宋颂看她一眼，“才不在他面前给你找存在感。”
“哦。”佟桐抿唇，嘴角忍不住泛起浅浅的轻笑，她拿出纸巾，“给你。”
宋颂没接，而是看向她，“你拍戏真是可惜了。”
佟桐皱了皱眉，“怎么可惜了？”
“你该当一只喷壶，供起来。”说着他还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脸上不复刚才的友好。
佟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刚想回应他什么，就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去了洗手间。~
呆滞在原地的佟桐心里想，原来这个宋颂看上去很自来熟，骨子里跟宋辞笙一模一样，不但毒舌，而且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站在原地，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尴尬，实则内心早已为宋颂所折服。
此人简直是神经病。
开机结束之后佟桐已经有点醉了，结束之前她是被拉着去敬酒的，还好喝的不多。走到外面，吹过来的凉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苏苏在一旁扶着她，生怕她突然发酒疯。
她偏头看向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朦胧中看见宋辞笙冷峻的脸庞，他好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再仔细看，又似乎是错觉。她的眼慢慢合上，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
不知道传说中醉酒的宋先生，是什么模样呢。
*
翌日，《青峰录》剧组正式开机。
佟桐是后来知道宋辞笙演戚怀风的，这在她的意料当中，不过阮友烟竟然演了女四号，这么一位有实力的女演员比她戏份还少，让她压力倍增。
先要开拍的戏份比较简单，佟桐看了眼正在演回忆杀的主角，转而低头又低下头，她右手放在剧本翘起来的边角上，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趁着旁人不注意，她偏头悄悄看了眼宋辞笙，他抬头看着正在对戏的两人，眉头时而微蹙，一点也不为接下来即将开拍的戏份发愁。
也对，这么简单的戏，也只有她这样低级的小渣渣才会紧张吧。幸好今天拍的是比较幼稚的少年时期，情感没有太复杂，否则她一开始就在宋辞笙面前丢脸的话，肯定会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
“好，这条过了。佟桐，宋辞笙准备上场。”
听到导演的声音，佟桐立马站起来，顾南一眼看破她心思，“别怂。”
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青峰录中，宋辞笙扮演的戚怀风，幼时惨遭灭门，当时全族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性情阴郁，看上去无害，实则眼里藏着的，是可以掀起腥风血雨的邪气。主角墨云尧性格单纯，因为可怜他所以想带着他一同去寻找青峰剑，却没想到跟在自己身边的一直是他潜在的敌人。
谭碧弱因为爱慕戚怀风，也跟上了墨云尧的队伍。
接下来拍的这场戏就是谭碧弱缠上戚怀风。
开拍之后，佟桐坐在宋辞笙的身边，歪着头凑到他面前，“喂，你干嘛不理我啊。”
宋辞笙坐在那儿沉默着，看似好像没什么情绪变化，实则眼睛里微微掀起波澜，但是他隐藏得很好，以至于旁人都看不出来，连他都要被自己给骗过去了。
高傲的宋辞笙，在那一刻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内心别扭的戚怀风。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剧情，就让宋辞笙的演技全然展现出来，他散发的气场让佟桐微微愣了一下，但幸好只是一瞬，佟桐下一刻就满脸失落，她低下头，轻轻地咬住了唇，又抬起头来拽住他衣袖，脸上转眼便注满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并没有受过他的冷待。
她眼神很清澈，含着少女独有的天真无邪。
接下来的对白都很顺利，导演看了之后对他们挥挥手，“这条过了。”
他看了眼回放，不禁庆幸最后选择了佟桐。她的气质很符合这个角色，和宋辞笙站在一起也很搭，换作阮友烟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谭碧弱毕竟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她用善良和爱意感动着戚怀风。但阮友烟虽有演技，却少了那么一点纯真。
听到导演的话，佟桐这根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宋辞笙从角色中脱离，他看了眼佟桐，嗓音很凉，“别太紧张。”
他并没有关心她，所用的语气更像是要求。
她在他面前，还真是无所遁形。佟桐咬了咬下唇，回到座位上喝了口水，顾南给她讲了一会接下来的戏，她认真听着。等轮到主角的戏份的时候，她在一旁认真地观摩。
墨云尧选的并不是圈内的老演员，而是宋辞笙工作室的袁勋，因为这个角色需要一种青涩和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勇气。宋辞笙亲自带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袁勋刚出道，就已经有不少拿得出手的作品了。谁也看得出来宋辞笙在捧他，他也确实有被捧的实力。
佟桐认真地观察着男女主对戏，她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演技磨练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少了点什么，所以需要更加地努力。
此时开始拍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赏花，导演一说“action”，袁勋就进入了状态。
这个时候主角还处于暧昧时期，被带到花谷的墨云尧显得很无措，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目光只得紧紧黏在绚烂的花朵上面。一旁的愈寻晴浑然不觉，仍然滔滔不绝地向他说着这些花的名字。
导演突然说了一句“CUT”，不止袁勋和扮演女主角的莫心愣了一下，佟桐也有点疑惑不解，看两人的氛围挺不错的，眼神也很到位，怎么就吃了NG呢，更何况两人还都是科班出身，不可能是因为走位这种小问题。
苏生走到他们面前，“袁勋你不应该紧张，因为愈寻晴没有要向你表白。”
此言一出，几个人就笑了起来，导演却没笑，“再来一次，袁勋你注意点，别把上一场戏的情绪带到这场戏里面。这个时候你应该感觉到一种美好，但是这种美好不是因为眼前的花，明白？”
两位主角是戏份最多的，但是拍戏又不是按照剧本正常的时间顺序来的，因而袁勋的情绪受了上一场戏的影响。
演员就是这样，可能上午还是单纯的少年，下午就已经是魔化的反派。佟桐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一天下来，差点精分了。
袁勋不愧是科班出身，很容易就领悟到导演的想法，第二条很顺利地就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佟桐都在认真学习别人是怎么演戏的，尤其是轮到宋辞笙的戏份时，更加是目不转睛。
即便是宋辞笙不怎么关心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也感觉到了佟桐炽热的视线，他忍不住看了眼她，见她毫不心虚地看向自己，满眼写着崇拜两个字。
他有些不自在，即使这样的眼神，从小到大他都见过很多，但从来没有像佟桐这样的眼神让人呼吸急促。
宋辞笙拿起凉水灌了一大口，勉强能将心里那份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他想起什么，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薛畅就赶到了片场，手上还拿着几份合同，宋辞笙拿来一一签名又递还给她。
“宋颂又去哪儿了？”
薛畅一想到他就头疼，“他说要在公司学习。”
宋辞笙嗤笑了一声，“该不会是这几天打游戏打得太开心了吧。”
薛畅不敢吭声。
宋辞笙没再管她，准备拍接下来的戏份。
薛畅在一旁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准备离开，然而她刚转身就被一个轻柔的女声叫住了，“学姐。”
佟桐走到她面前，“好久不见，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薛畅知道要撞上她，但是没想到她会叫住自己，随即不自在地笑着说，“是啊。”
“可惜宋总选拔的时候没有看上我，不然我们应该早就见面了。”佟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当年那件事，多谢你。”
薛畅原以为她羞于提起这件事，毕竟她并没有追上宋辞笙，但是她没有，反而大大方方地向自己道谢，这叫薛畅有些慌，只能强颜欢笑地说，“我先走了。”
“嗯，改天请你吃饭。”
薛畅没有直视她，只是简单地点头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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