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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非正经女道士妙言 > 第104章 杂剧
    元素看了情绪如同跌入山谷的薛皓一眼,开口替他解释道:“师兄你不知道,子明将来必定是要科考入仕的,若是让人知道他去写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只怕薛大人会认为他自甘堕落,打断他的双腿。”

    “哦?”妙言看向神色怏怏的薛皓,低头略一思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从大胤朝后期开始,在科举中屡试不第的文人的出路,除了成为幕僚、教书先生、师爷外,还有一些是以写些话本或是说书谋生,因此读书人若是落到写话本、说书的地步,算是极没有脸面的事情。

    当然读书人中如新科状元那样的名家若是写了诗词被坊间传唱,那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一句话,功成名就后流传出的词曲那是名士风流,以写这些东西为生就是自甘堕落不够光彩了。

    薛亦恒曾经说过,薛皓十二岁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写个话本,刚开了个头就被爹娘发现了,薛二老爷还未动怒,薛二夫人气得上去就是一顿家法侍候,之后一段时间,薛十三的屁股颇不安好。

    妙言知道薛皓的为难纠结之处,她今日提起这个话头可不是想给他找不自在,当下慧黠地道:“你可曾想过换个名字,不用薛皓之名来写话本?”

    “啊?”薛皓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瞒着我爹娘?”

    妙言点点头道:“不止是你爹娘,是瞒着天下人。你用个笔名……嗯,就是书写话本专用的别名来写,这个笔名怎么说呢?有点像我们道家的道号。”

    妙言提到笔名也非临时起意,而是在灵景宫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她看到了一本很有趣的书籍给了她灵感。

    她和李师兄的房间里有不少道家书籍,其中有一本《空空子随笔》,记录的乃是一名名叫“空空子”的前辈的所见所思所想,文笔优美,言简意赅,嬉笑怒骂间针砭世俗非常有趣,一度让妙言入迷。

    这本书不同于其他书籍之乎者也深奥难懂,文字深入浅出,浅显易懂还颇有深度发人深思,让妙言一度爱不释手。

    她在灵景宫多番打听,居然无一人知道这位空空子究竟是何人?

    好几日,妙言辗转反侧,想象着这位空空子究竟是男是女,什么长相,多大年纪如同魔怔一般。

    今天和薛皓说起些话本,“笔名”的念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妙言略有些激动地道:“我这么打个比方,你如果给自己取个笔名,例如丰年大雪,或者微风吹过什么的,所著的话本署名都是笔名,即使有一日你所写的话本名扬天下,在朝廷坊间广为流传,人人都知道耳熟能详,只要你不自爆身份,就无人知道那些话本是你薛皓薛子明所写。”

    薛皓听了这话眼神一闪道:“好姐姐,你的意思是私下取个名号写话本,不让任何人知道?”

    妙言笑眯眯地道:“是啊……也不是任何人啦,交情好的人可以知道,但是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他们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总是去猜测像这样话本的人是什么样貌、年纪、身份,岂不有趣?”

    薛皓激动得双手一拍:“果真有趣!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简直太妙了!不过丰年大雪也太俗了,微风吹过是什么鬼?”

    “那么,不如你叫玉面小郎君?”妙言忍不住打趣道。

    薛皓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扯住妙言的袖子道:“好姐姐,这个比丰年大雪好,我……”

    话没说完,元素打断他道:“打住!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若是有一日你爹娘知道了要你好看!你稳重些,扯着师兄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元素说完眼神朝着李师兄的方向瞟了瞟,他是知道薛皓的性子的,妙言提出这个法子,他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薛皓这小子肯定会这么干,如今在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李师兄,这李师兄的性子品行如何他可不知道,难保以后不会走漏了风声,只可惜薛皓正在兴头上,完全无视元素的暗示白瞎了元素的一片好心。

    看薛皓兴致勃勃的开始想着自己用什么笔名写话本,妙言笑了笑道:“先别想了薛小居士,你写完话本再想也来得及,总之,在书局出书之前想好就行。”

    薛皓未曾搭话,元素:“嗤”了一声道:“出书?只怕是痴人说梦!他要是前脚拿着话本去书局,后脚世伯就知道了。再说了,他用什么样的笔名都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哪家书局会贴钱给他出书?”

    这倒是实话,妙言深觉元素年纪虽然小,处事谋虑确实少有的稳重成熟,于是道:“其实也不是非要出书不可,曲线救……那啥,可以另辟蹊径。”

    看其他人都不明白她意思,六只眼睛盯着自己,妙言解释道:“你写话本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你的故事流传,让更多的人知晓你的所思所想所悟。故事的流传并非只有出书一条道,如今识字的人并不多,书籍又贵,不是真正喜好之人或是家境富裕的,谁舍得花大价钱去购买话本这样的闲书?所以我觉得话本出书,这样的传播范围是极有局限的,如果能换个不出书,成本低的方式,更多的人能“读”到你的话本,岂不是更妙?” m.a

    薛皓认真想了想,道:“难道你说得是编成小曲传唱?或是让说书先生在茶楼说去?”

    妙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也不是。”

    看众人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妙言解释道:“我听说京城仙音阁的小曲最是悦耳,曦春楼的歌舞最是美妙,还有忘忧茶庄的说书最引人入胜。不过,仙音阁唱的小曲虽然有时候也唱些传奇故事,佐以丝竹,但是她们并不会有舞蹈,曦春楼所表演的歌舞也不能演绎故事传奇,忘忧茶庄的先生说书的时候若是有人在侧歌舞,他只怕会将人打出茶楼。因此,不懂乐理的人去了仙音阁觉得无趣,不喜舞蹈的人在曦春楼只觉得闹得慌,去忘忧茶庄听说书的大多是文人士子,因为先生讲的故事普通百姓难以听懂。所以我在想,为什么不能集合歌舞、小曲和话本在一起,开创一种新的表演方式?这种表演方式最重要的是通俗易懂,又具有观赏性和故事性。”

    这一番话,薛皓、元素、李师兄三人闻所未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妙言所说的其实就是杂剧,这种表演方式,其实妙言前世学习历史的时候就知道,萌芽于唐朝,在宋朝得到了大力的发展,对后来各种戏曲流派诞生有重要的影响。

    妙言今日和薛皓说起写话本,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杂剧,入京这段时日,妙言了解到如今就是在最为繁华的京城,杂剧这种表演方式也还未曾出现和流行。

    妙言继续解释道:“薛小居士,我在想,你若是能写出一个不同以往的话本,这个话本包含完整的故事,由艺人在舞台上用歌唱、念白,舞蹈、丝竹表演出来会怎么样呢?重要的是,这种话本,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不管是饱读诗书,还是目不识丁,不管是耄耋老者,还是总角孩童都能看懂、听懂,这就是通俗易懂,而且具有观赏性故事性。”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妙言也不再藏着掖着,略一思索,把前世看过的一个非常有趣又极具讽刺意义的舞台剧《狗姑爷》简短的说给三人听。

    当说到糊涂的书生爹整日满嘴的男女授受不亲,被人挑拨居然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条狗的时候,三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说到书生爹追着去撵鸡的狗女婿大喊:“贤婿,使不得!”的时候,就连一向稳重的元素都拍着大腿抑制不住大笑,更别提薛皓笑得俊脸都变形了,李师兄笑得捂着肚子只嚷嚷岔了气。

    李师兄顺了气,激动得一把抱住妙言道:“妙啊!师弟,这个故事要是演成杂剧,我便是拼着被师父罚着禁足三月也必是要去一看的!”

    李师兄憋了半日,这时候终于能插上话了,看元素、薛皓二人盯着她看,李师兄忍不住脸上飞起红霞闭上了嘴。

    元素毕竟还是个孩子,听了《狗姑爷》这样荒诞诙谐的故事,这个时候兴致也高昂起来道:“哎!我最恨那些读了几日书,就歪曲圣人之言的腐儒,常把“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上,就是看人溺亡也不援手,罔顾人命,却不知道,圣人说的是“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授之以手,权也。”,从前民众淳朴良善目不识丁,对圣贤之言心存敬畏,受了那些腐儒的瞒骗。师兄这个故事好,人人都能看懂领悟,说不定能把这些谬论正上一正。子明,你赶紧回去就写这个,不但新奇有趣,还可教化民众,实在是大大的一件功德。”

    薛皓极为聪明又是多年在各类话本和娱乐中浸染出来的,他连灌下了数杯茶水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好姐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故事?将曲子、歌舞、话本表演甚至杂耍糅合在一起,这般新奇有趣,真真妙极!”

    妙言兴致也颇高,继续补充道:“我刚才只是举个例子。其实很多故事都可以这样表演,我可以把它叫做杂剧。杂剧的表演方式可以多种多样,力求雅俗共赏,不过立意主题一定要明确和符合当世的价值观。呃……就是说每个故事都当有一个明确的立意,例如什么先贤忠君爱国的故事,民间父慈子孝的传说,这些不但男女老少都爱看,也符合当世的道德要求。除了歌颂赞美之外,甚至还可以嘲讽、批判……”

    妙言前世就特别喜欢看地方戏曲,今日遇到了薛皓又是个对这方面极度热忱的,很快引得她把内心埋藏心底已久对戏曲的热爱源源不断引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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