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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娇妻她嫌富爱贫 > 第75章 他很害怕
    高明一直在走廊候着,铁门隔音,只听见里头有声音闹腾,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等康颜出门,他发现她脸色惨白,路走得摇摇欲坠,心中的不安放大:“怎么了吗?我姐怎么了吗?”

    康颜微笑着慢慢低头,闷声不吭往外走,高明紧随其后,想问具体情况又觉得时机不对,只好先把疑惑咽回去。

    康颜魂魄游离,情绪滞后,走路像脚底黏地,一步步抬得极小极慢,十来步的距离硬是像翻山越岭。

    高明上前几步给她开门,她坐进去就完全不动了,头仰靠椅背,眼闭着,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阿旺看出了不对劲,高明冲后视镜里的视线摇头:“按原路回去,把我放到那个龙头超市就行。”

    阿旺开车,康颜感觉车身平稳前行,阿旺车技不赖,没有忽然的加速减速,可康颜就觉得胸.口堵,堵得她想吐。

    车到县城边沿,望见红招牌的「龙头超市」,红底黄字又土又醒目。高明准备下车,回头看了眼康颜,想说句道别的话,康颜却不搭理人。

    高明对阿旺点点头,沉默地离开。

    阿旺重新发动引擎,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康颜,康颜还是老样子,仿佛上了车就没换过姿势。

    阿旺忐忑地开车,上三环高架桥。冬天黑得早,人烟稀少的郊区尤甚,五点多就已经亮满路灯。

    山城远是山近也是山,一幢幢房子建在山凹里。别的大城市即使郊区也灯火堆积,这座城却拐个弯就不见亮,连绵的山体轮廓像往远景泼墨,突破引力朝天空浸染黑色。

    阿旺被压抑得透不过气,好不容易下了高架桥回主城区,却听“哐”地一声,有什么重重凿向了玻璃窗。

    阿旺心惊肉跳地回头──

    路灯的光影变幻下,康颜一只手攥揉胸.口,一只手捶窗,银丝般的泪痕布满双颊。

    阿旺瞬间懵了。

    康颜渐渐吭出声,没多久,她嚎啕大哭,哭得旁若无人,哭得肝肠寸断,边哭边捶窗,像发泄更像自虐。

    阿旺怕她出事放慢车速,康颜发疯似的拼命掰门把,咔咔哒哒直响。

    阿旺紧急刹车,康颜没扒拉住,侧身往椅背撞出闷响,等缓口气又继续掰扯门把,阿旺赶紧揿按钮解锁。

    锁啪嗒一跳,康颜狠劲推门,几乎是以扑的姿势逃出这方狭窄天地。

    阿旺怕得要死,他知道许先生有多重视康颜,是一万辆车都无法抵偿的份量,他抛弃锁车径直追过去。

    康颜跑得好快,积雪被鞋跟刨起白沫子,飞腾坠落。她朝樟树挤挨的林荫道跑,阿旺竟跑不过她,眼睁睁看康颜渐行渐远。

    他抬手抓空气:“太太!”

    康颜恍若未闻,依然提裙子狂奔。

    林荫道这样深,连路灯都晃不进来,光束像倒梯形逐渐收紧,最里端挖空似的黑,仿佛能把人吸走。

    康颜尖叫着,哭喊着,朝越收越窄的光缝逃离…

    *

    姚姐掐着时间看,已经快七点了,往常这时候康颜已经吃过饭,要么学习要么抱泡泡上楼玩,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也没说有事不回。

    姚姐有些担心,打康颜的电话没人接,正坐立不安时,大门被打开,带入一屋子冷雪,呼呼吹散暖气。

    姚姐赶紧迎上去,风雪迎面直扑,刀割似的睁不开眼。

    康颜落了满身雪,不知是冻的还是如何,睫毛眉毛挂满冰碴,重得眼皮抬不起,僵硬着身子往楼上走。

    阿旺送她到家门口,一直等在玄关,姚姐转头就问:“太太怎么了?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

    阿旺笑笑:“太太她…去了寺庙,祭拜她妈妈,可能勾起了一些往事不愉快,你就别问了,我也不大清楚。”

    姚姐半信半疑,阿旺默默吐了口气。

    先前他拼命往前跑,跑到道路拐角处,康颜脚滑摔了一跤,人跪坐着,呆滞地目视前方。

    阿旺赶紧去扶,康颜扭了脚,毫不挣扎地被他拽起、折回,没走多远,空洞的眼神突然恢复了点意识:“你还在向许永绍汇报我的行踪吗?”

    阿旺心里一咯噔:“没、没有。”

    康颜不反驳:“如果他问起来,就说今天我去罗汉寺祭拜我妈妈了,听明白了吗?”

    阿旺敷衍两声,康颜使劲拽他停在原地:“我是认真的,你到底听明白了没?”她抓他的衣领,“如果你敢向他汇报,我就让他辞退你,让你在西南找不到事干,你看他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w~

    阿旺急忙点头:“听明白了。”

    回忆到此处,阿旺有些困惑。

    他知道康颜肯定遇到事了,但具体什么他也不清楚,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许先生,倘若有人惹她不愉快,应该第一时间找许先生才对啊?

    阿旺抬头仰望天花板,仿佛视线能穿透到三楼,将疑惑看个一清二楚,姚姐拿来拖把擦拭地砖:“唉,这倒春寒哦…”

    *

    康颜躺回房间,一睡就到次日天亮,醒来时头晕脑胀喉咙疼,浑身无力。

    她本能地往床头摸索手机,亮屏一看,五个未接通话,三条微信,全来自许永绍。

    看见这个名字,康颜明显地愣神,昨日的回忆突然涌入,她像坐在一辆从不开窗满是烟味的廉价轿车里,心随身体猛烈摇晃,晃得她想吐。

    康颜点进微信,一条信息是未接视频,另外两条是语音。

    「老婆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不接视频?」19:34

    「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不舒服?」19:59

    康颜随意回复了一条,她不想让许永绍知道这件事,一是怕许永绍会因此对高子滢下手,二是…她有些私心。

    她是那么喜欢这个家,她原本有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她可以一辈子无知到底,可偏偏让她在最爱他的时候知道这一切。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在她爱上他以后再给她一击?

    难道老天不知道,敞开的心脏一旦受伤,会比封闭心门痛十倍百倍吗?

    如今她就像两脚踏于朝天门,左脚是嘉陵江,平静清澈,右脚是长江,湍急混浊。~

    她从嘉陵江被推入长江,她舍不得,想努力往回游,却发现无论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等待她的只有溺亡。

    看着黑屏里的女人,康颜突然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她甩开手机下床洗澡,蓬勃热气蒸头,她眼睛发黑,扶墙站了许久才缓过精神。

    丽姨在一楼给泡泡喂米糊糊,泡泡坐婴儿车里,望见康颜下楼猛拍桌,小奶音绵绵不绝地喊“妈妈”,糊满残渣的嘴咧出大大的笑。

    康颜弯腰,泡泡张胳膊轻喊:“妈妈…”

    他长得像极了许永绍,只有眼睛和她像,可笑起来眯长双眼,一颗微突的小虎牙伸出上唇,就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了。

    康颜直起腰,泡泡没有被妈妈抱,着急地蹬腿,蹬得婴儿车左摇右晃,姚姐上前时,他指康颜咿咿呀呀地叫,仿佛在告状。

    姚姐塞给他奶嘴:“昨天先生给我打电话问了您的情况,我说您先睡下了,您早上有没有跟他回电话?”

    康颜说:“回过了。”

    姚姐没再管,康颜去桌边准备吃早饭,丽姨端来糖粥,忽然抬高眼皮:“啊呦,你眼睛咋个了?为啥子这么红?”

    康颜下意识揉眼睛:“哦,我不太舒服,所以昨晚没睡好。”

    丽姨听她声音沙哑,探手去摸,一摸摸就出了大问题:“哎呦,啷这么烫哦?是不发烧了?”

    康颜摆摆手:“没事,可能有点感冒,吃点退烧药就行。”

    丽姨和姚姐面面相觑,又拗不过她,只好让康颜顶着感冒去了学校。

    一整天下来,康颜的感冒不仅没好,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放学时已经昏昏沉沉走不动路,回家只说晚点再吃饭,滴米未进倒头就睡。

    丽姨等待许久,直到半夜九点还没见她下楼。丽姨想问问情况,可康颜把房门锁了,她在门口敲半天也没人应。

    丽姨忧心忡忡地下楼找姚姐问钥匙,姚姐很为难:“这不可能,钥匙放置的地方只有许先生和太太知道,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许先生?”

    丽姨让她赶紧打,姚姐拨过去没人接,两人正急得来回打转,大门忽然敞开。

    许永绍手还抓着门把,肩头落满积雪:“康颜呢?”

    丽姨难以置信:“小许,你咋个今天就回了?不是过两天的飞机吗?”

    许永绍弓腰准备脱鞋:“姚姐说康颜有点感冒,我看她的短信很敷衍,打电话也不接,有点担心,就推了会议直接回来了。”

    丽姨指楼上:“正好你去看看,我敲门她也不说话,她其实还有点发烧。”

    “发烧?”许永绍停顿动作,“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

    许永绍眉头下压,眼珠斜乜姚姐:“你怎么不告诉我?发烧能耽搁吗?!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姚姐头一回见许永绍发这么大的脾气,鹌鹑似的缩脖子,丝毫不敢吭声。

    许永绍踩入刚松口的皮靴,迅速系好鞋带,肩头雪都来不及拂便上楼直奔书房,拿了钥匙开卧室门。

    康颜已经陷入昏迷,对众人进门毫无察觉,许永绍双唇贴额头,体温滚烫得让他心慌,立刻掀被子裹毛毯将人打横抱起。

    丽姨明白意思,急匆匆下楼喊老贺开车门,很快许永绍便抱康颜下楼,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入后座。

    老贺有些懵,许永绍厉声呵斥:“愣着干嘛赶紧去医院啊!”

    边说他边上车,抬起康颜的脑袋枕入腿间,将毛毯紧紧掖进下巴。

    康颜面色不自然的红,许永绍双手握住她的手,躬身,下巴抵住他包拢的拳头:“小颜…再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他吻了吻她的手背:“没事的…没事的…”

    他在安慰她,更是在安慰自己。

    他很害怕,怕自己晚了一步。

    二十多年前的雪夜,他妈妈伏在他爸爸的背上,昏迷不醒,而他跟随两人,跋涉着及膝的深雪去镇上医院。

    大雪封山,他摔了一跤又一跤,徒劳搓着母亲的手,企图让冰冷的掌心恢复体温,可惜送去医院时,母亲已回天乏术。

    那时他九岁,初次直面死亡,母亲用一条命教会他,发烧是能死人的。

    他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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