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西边一处山谷之中，一人白衣猎猎，白银箭袖上纹路描绘出朵朵浮云，在昏日下依旧显得格外的银光似闪。
司无涯站在陨岗上石窟前睥睨底下溪流穿过，远远俯瞰着低下那层层灰白的溪流，又举目望了眼远方，思忖了片刻，矫健夺步，身影忽闪，从石窟前飞跃至半空，借着边上的嶙峋乱石稳当落地。
“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一落地司无涯便开口问起身后的人，呃，魔。
只见一名酒糟鼻子，面若几近人类，头上却长出两个弯弯的勾角的魔族上前，笨口拙舌地讲述今早赶来就发现这里变了个样，这才急匆匆去禀报。
司无涯端着看了会这些魔族的脸色，不似说谎，沉吟了一番，才道：“以往都是有谁离这里较近的？”
此话一出，群中十来人面面相觑，过会，四个长得各有特色的魔族缓缓上前，齐道：“…是我们。”
司无涯看了他们一眼，又道：“你们平时来此有没有觉得这溪哪里不对劲的？或者说有没有感觉从那时候起水便脏了，或者不干净了？”
四人又看了对方一眼，其中有个羚羊腿的女孩子上前半步，紧张地搓着蹄子手，双眼晨亮，道：“…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她刚说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呀，这水不就那样么。”
“我们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恩恩，昨晚我还觉得好好的呢。”
几人七嘴八舌，各说各话，不一会儿，连那些没参与的都对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但讨论的内容嘛….
“是不是你又往水里撒|尿了，一看你就是惯犯。”
一名羊头指着牛头说着。
牛头反击道：“什么叫我撒了，你看见了么？我看就是你、就是那个…贼捉贼。”
“那叫贼喊捉贼，你个没文化的。”
羊头借机嗤笑对手。眼看两方便要打起来来，司无涯及时出声制止。
“都别吵了。”
一声令这群魔立即噤了声，个个犹如受训的学生般排排站直，不敢出声。
不要问他为什么在这，也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些魔怎么就那么怕他，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五年，为了将来不被主角天团给灭得理所应当，别的反派是翻天，他就翻翻地。
顾名思义的翻地，首要第一事便是改变魔界的土壤问题，多多良化，这样魔族也不必为了那几两伙食去边境骚扰周边的人类。若是自己有了，看见别人手中的自然不会羡慕嫉妒。
没来魔界之前，他以为魔族之人个个好战嗜血，无恶不作。
来魔族之后，他要为之前的想法道歉。
魔族确实有部分人好战杀伐，但在他们这些人底下也有那些老弱妇孺，他们只想有个安稳的地方呆着，无欲无求。
更甚有部分人也只是向往人界的繁华。
自从五年前司无涯从?手中接管这些余下的魔族后，他有几日是处于那种懵圈的状态。别的反派手下个个英勇善战，一个顶一百的魔族，怎么到他手中就成北冥总共不超过两万，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那种底层的小魔物。
这、这跟他在古籍上看到魔界的人数足足少五分之四啊。
不愧是为了主角一路顺畅的小说。
这反派就连给主角连个踏板都不能算么？！
好不容易在重明的挪趣下接受了现实，跟着?前去接见这些魔族。却发生了意外，这些魔族个个都是看不起他一副小白脸儿，堂堂七尺男儿在他们眼中却成了小身板，还很一副粗鄙地朝他翻白眼，吐口水，比比皆是。在重明与?动手前，司无涯压下心底的心塞，笑得一脸和蔼可亲走到中央，亲手甩出手中晶光璀璨的天锁，直接免费给这群魔族‘善意’地表演了一处开天辟地。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时，那些魔族呆若木鸡的模样。
后来的这些年他不仅需要改变北冥的贫瘠的土地，还得对这些余魔进行了一番斯巴达训练，搞得现在他在这些人的眼里都比这个土生土长的?更加有威严，看来只是体能限制了他们，魔界恃强凌弱的概念还是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不过，也没事，这样子等功成身退，他们也不会出现依恋。
而经过这五年的奋斗，他好不容易在这些的帮助下找到水源，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据他方才观察，源头或许找到了，但…那漂浮在水面的灰白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身体，不敢轻易尝试。
昨日还好好的，今早就变成这样。
要不就是有人投毒，要不就是长期的堆积…..
“一点小事也好，有没有与平时不一样的？”
正当司无涯陷入沉思，默不作声摸着自己光洁下巴时，一道高亮的女子声大叫起来，“呀，我想起来，好像是前日，我因为要照顾阿娘，比平时晚了些，天都雾蒙蒙的，那时我打水好像看到河里飘着一簇簇不知道是什么的草屑，我还嘀咕着呢。”
闻言，司无涯眉心一蹙，立即道：“当时这边还有没有别人？你可有看清那些究竟有多少？”
“那时着急，加上天黑了什么，哪有时间看清，我就以为是谁洗衣不下心将坐垫给洗飘了。”
“……”
在羚羊女孩说完后，司无涯小小黑线了下，心里暗忖，若是谁家洗衣的时候把屁|股|下的坐垫给掉水里了，那人倒是个人才。
他干咳了一声，打散了脑中的胡思乱想，重新道：“此时我差不多有结果了，你们有谁去帮我叫下?过来…..”顺便带些魔宫的卫兵来下。但他后面的还没说完，便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呼着：
“?统领来了。”
咦？说曹操，曹操到？！
当司无涯望去，刚好看见一身黑纱蒙面的?带领二十个排列两队的卫兵大步流星从自觉退开的人道中向他走来。
人刚停下，面对?他们的作揖，司无涯只是随意地摆了下手让他们无需多礼，便开口问道：“你怎么来？”
“属下在魔宫呆着慌，一听帝少你来此，想着过来看看。”
瞧着这话语中压制着的怒气值，司无涯挑了下眉峰，心想莫不是这重明在魔宫又招惹?了？！
这五年来，光是替这两人调和，就不下百次，还不算日常黑脸动动小手之类的。大多数都是重明一开口便将?气得要么转身离开，要么从背后直接抽出狂刀，两人在魔宫一顿乱砍。每次他都望着那少了一半的屋檐或者塌方的屋子都一顿心疼。
本来拮据的生活又又更加困难了。
他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道：“来得正好，随我前去上面看下。”
司无涯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带领而来的卫兵，以及那些附近的魔族，一群人一头雾水地跟在司无涯后面，个个云里雾里。
直到他们沿着河床越往上走水的颜色变地愈深，不由心悸。当司无涯等人来到了一方一面宏伟壮丽的险要石壁，石壁上飞爆撞击岸石激起千万朵水花，在昏日下幻变为一颗颗水珠噗通融入河床中。
这谷底河流的上游，司无涯看了看那石壁水帘子满是灰色的碎屑掉落，随意捡起一根树枝，在水面滑过，上面立马沾上了灰色。
他低眸敛了敛眸中神色，又望了望瀑布的顶上，朝身后的?喊道：“你带上几人，上去看看。”
?得令随便从卫兵中挑了六人从旁的嶙峋乱石中爬了上去，没过一会，便听见从上面传来一声?的呼喊：
“帝少，这、这上面乱石中卡着好多用绳子固定，被烧过的草堆。”
?的声音带着错愕，似乎有些不敢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果然如此。
司无涯沉吟了片刻，冲着上边的?等人高声喊道：“那你们将那些草堆先清理掉，”想了下，又喊：“注意别直接用手….”
“啊，这是什么鬼？”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上边一阵兵荒马乱的惊呼。
过了半柱香左右，等候在下边的司无涯便看到?他们几人灰头灰脸，连护腕下裸露的手背皮肤都一片灰色，卫兵的铠甲也没好到哪里去。
若是?脸上的黑纱可以摘下，他倒是有些好奇?此刻的脸上会不会也是一片灰白….
司无涯干咳一声，见人悉数下来后，便上前问道：“都处理了吧。”
“是。”
?拍着嫌恶地拍了拍手中上的灰，却怎么也搽不掉，愤恨地甩了甩才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灰糜草，是一种从外边看起来仿佛被火烧后存留下的灰屑，一旦任何生物触碰，都会被视为同类进而沾上它的颜色。”
听到司无涯的解释，本来还一直搓着手心手背的?停了下来，拧着长眉沉声道：“这东西不是魔界的吧。”
司无涯点了点头，“不错。那是在南禺一种特殊的草类。”
其作用只是用于在大量灰糜草之下作伪装而已，或者用于猎物的捕猎方便。
可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北冥？！
思索一番后，司无涯转身朝身后跟来的众人解释道：“这就是溪流变灰的原因，”他目光如炬扫了众人一圈后，才道：“这位姑娘说她前日看到估计是从那瀑布落下的，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
想到什么，他朝?看去，“上面有多少？”
“十几捆。”
?道。
这么多，最少半个月才能处理完…..
究竟是要做什么，只为破坏水源么？可也没毒啊，顶多就是内脏便灰了，对这些比一般人都身强力壮的魔族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帝少，有什么问题么？”?见司无涯沉思许久，出声问道。
司无涯颔首，道：“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草本身也不是什么危害的毒草。倒是有件事让我很好奇….”他突然神秘一笑，目光倏地一转，直勾勾看向对面魔群中，唇角微微一勾，道：“你的话让我觉得很奇怪，可以请你解释下吗？”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向那原先四人当中的一个；一名神色古怪，金色竖瞳的魔族身上。只见他视线回避，不敢直视司无涯，支支吾吾道：“那、哪里奇怪了，帝少。”
司无涯迈着步子上前两步，在他跟前几步之遥回来踱步，语气缓而沉：“你说你昨晚来打水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是。”
金瞳魔人眼神闪烁，吞吐道。
司无涯浅笑了下，“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上面有几十捆像这位小姑娘说的一样，这么多量，若想在不引人注意下将其弄到瀑布上面的川流，要么一群人顶风作案，要么长时间自己默默搬到这里来。若我记得不错，瀑布上面通往的就是北冥边境，我们新开发的种植地。”
“然后呢？”
那四名中那位唯一的小姑娘睁着又大又圆的黑珠子，懵懂出声。(.
他闻声朝她轻轻一笑，姣好的容颜瞬间让小姑娘面露红晕地转开头，视线却偷偷地落在他身上。司无涯佯装不知小姑娘的羞涩，转开视线，将目光又投在那金瞳魔人身上，“无论是哪种，进行时肯定是选在天黑更加安全。”
“所以她前日天黑才会看见河床飘着些许小簇的灰糜草，而你在昨晚却好好的什么也没看见。”
身后的?接过司无涯的话，直言道。
司无涯挑了下眉，点了下头认同道：“你不是没看见，因为你就是那个将灰糜草投放在河流中的人。边境边上有我们近年来与周围村民的植地，你每次弄完都将灰糜草丢向上边让其顺着水流而下，却不想在瀑布上面被卡到了，结果一堆再堆，河流被侵染所以在今早被人发现点端倪。”
想来这金瞳魔人也不是什么沉稳之人，一听这话，还没等他拿出证据，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小石子的岸边，期期艾艾道：“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帝少您要相信我。”
司无涯轻轻拍了下方才以为这魔人向袭击他而一步跨上挡在前头的?，让其放心退下后，才道：“你先起来好好说。”
别顶着那金色的竖瞳，还有那嘴里露出的细舌朝着他，他害怕这种一看就是软体动物的特征。
“….是。”那魔人乖巧地起身，才道：“大概从大半个月前，就在帝少为我们向人类租借植地那边，我负责的那一边一到隔日总会有这种看起来被烧过的草….”
“灰糜草。”
小姑娘捅了捅魔人的手臂，提醒道。
“哦，”
那魔人也好笑，被人一说，还愣愣地应了声，才又道：“就是那灰糜草，一开始还只有一捆，后来就变多，还压坏了我许多小白菜呢。”说着，魔人想到气人的地方，语气也变得气鼓鼓，“要是让老子知道哪个挨千刀干的事，饶不了他！”
“所以你就将这堆在你种植的地的灰糜草扔到这里？”受不了金瞳魔人还在嘀咕嘀咕些有的没的，司无涯打断他说道。
“….嗯。”听到司无涯的声音，那好不容易提高的声调瞬间又?了，支吾道：“不是您说不可找那些村民麻烦么，我只好自己解决了。”
身后的众人一听，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纷纷谴责金瞳魔人：
“卧槽，那你也不能扔给我们呀。”
“你自己不用着水啊，老子洗澡怎么办？”
金瞳魔人失措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不知丢哪去。”
“踏马的，害得老子还以为自己撒的尿变色了呢….”
众人“…….”
司无涯：“…….”
半响的沉默过后，他才重新接道：
“你怀疑是那些村民所为？”司无涯顿了下，“此事我会调查清楚，下次还有这种事记得通知魔宫，不要自己擅自行动。这次好在是没有毒性的，不然这边有多少被你害死了，但，该罚还是要罚的，就罚你跟随?统领将上面那些清理干净。”
“…是，小的知错了。”
北冥边境的村庄他都有接触过，不似那种人，况且一开始虽说一听到魔族之人，吓得个个躲进屋子。在经过两年的奔波以及他率领魔族在一次危难的雨季中帮助村民，他们才稍稍放下戒心，一方面也有他长得人模人样的缘故吧…..
最后在他的说服下同样将边境周围的土地租借给他们，同时司无涯还保证过魔族之人不会骚扰，有事也可以互帮互助。
所以这两年他们两界之人还相处地不错，那些村民也没有必要去挑衅魔族他们。
看来这件事得好好查下…..
可惜这件事还没等司无涯查出什么，那边魔宫便传来消息——
有正道之人闯入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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