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他们的关系还是回到了最初。
他的师尊忘了他，又好像没有忘，至少夜鸣朝记得他这张脸，这张刻在脑海中令他厌恶的脸。
他们还是回到了最初。
这种状况为什么不早点来？！
他防备了那么久，试探了那么久，偏偏在他准备接受的时候，老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被囚禁在小竹峰上了，除了原在小竹峰上的人，任何人不得探视。
回想起，守了半天刚醒来的夜鸣朝对他不加掩饰的的憎恶，对他不假思索地下了最后的命令：
“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你那地方，再出现本君面前，后果自负。”
他不知道夜鸣朝明明已经把他忘了，为什么还会饶他一命，或许是因为其他人请命吧，不过，也差不多…..
他获得有史以来第一在生辰日被立为少主，又在半个月后获得终身幽禁。
他如原书同样。
更可笑的是，那日段玉清因为这变故，还留在这仙阁之中。他师尊醒来时一方面是对他的厌恶达到了顶峰，一方面是因恰巧遇上听闻他醒来前来看望的段玉清…..
这几日他听一直在仙阁走动的慕雅琴说，夜鸣朝在皓雪庭中昏倒，恰好段玉清求见，旋即救下了昏倒的夜鸣朝，也因此得到了赏识，贵为仙阁的上座宾客，还被邀请到仙阁招待贵宾的楼阁当中去。
刻意忽略了心中泛起的一阵那点点苦涩，司无涯独坐在峰顶的那棵古木旁，背靠大树，清风吹过，似乎连这沙沙作响的古树都知悉他不露神色下的难过。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一开始他不就知道吗。
所以他只是觉得没了靠山，少了以后可以挖掘跑路钱的忧伤罢了….
以前一有什么苦恼他都会往这里跑，只要呆在这里片刻，俯瞰这底下野蛮生长的大地，他心境就好似被治愈般，自从他与夜鸣朝日益转好的关系中，他便很少来这里了。
可如今他在这里坐了足足有半日之久，心中的郁气依旧堵着，似乎找不到任何的宣泄口，空荡荡的。
失去了一个宝库却是令人惋惜，不是么….
司无涯无意识地伸出手从底下捏起一片飘落的叶子，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了。正当他在日光下对着那脉路分明的叶子目不转睛时，忽的手中动作一顿，缓缓放下。
片刻，一人穿着素雅的女子款款而来。
“还在这里？”
见人没反应，她又道：“玄君只是受伤有些糊涂了，”可依旧没得到回应，来人是个急躁的人，见人还在那顾影自怜，气得不打一处来，果断上前在司无涯面前蹲下，一把揪出他的前襟，刚想开口——(.
“你知不知道……你、你在干嘛？？？”
司无涯一手拿着落叶，掌下灵息游走，那片叶子在他的灵气中渐渐化成一叶翠绿的玉晶，丝毫不至于被言连云揪住的前襟，面露幸喜，声调也微微提高：“连云师姐，你看我可以做到了！现在我也可以了，这次可以换灵石不？”
半点也言连云想象中落寞、黯然神伤的情况出现。
言连云手中不禁一松，放开了紧拽着前襟，颇无奈道：“搞了半天，你在弄这个？”
话语似乎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呃，不然呢？”司无涯耸了耸肩，反问道：“哭？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早解决了。”
半响，他目光遥望前方，“师尊的遗忘症发生的很奇怪，怕是因为救我所伤，才有才会唯独忘了我。”
“那你就没想过让玄君想起来吗？”
言连云目光紧盯司无涯，问道。
“有。”司无涯转过头来，“但，办法还没想到。”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联想到重明曾说过，他的体内有禁制就不奇怪了，之前都是重明在，所以他一直没感到体内有何异常。
这次的事恐怕也跟那时候一样，只不过他不知重明用了什么办法才镇定下来。而他的师尊不知，估计是受到禁制的反噬造成的。
可…..
就算他脑子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可有时还是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孤零零一人，从未获得的感觉，一旦拥有再次失去总会令人放不下。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该坚守本心，
他….会不会就是因为没资格获得这幸福？
司无涯眼神一闪，微垂的眼睫有片刻失神，使他忽略了身旁言连云说的话。直到对方连喊几声将他思绪唤了回来，他才傻傻地问道：“连云师姐，你说什么？”
言连云看他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在马成山中传闻中有一兽，可治这种症状，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司无涯蹙眉道：“马成山？好像在哪看过…..”沉吟片刻，他澄澈的眸子回视道：“离仙阁四百里的地方吗？我好像在藏书阁有看过，好像真的有。”
灵兽——雀鸦。
传闻中状似乌鸦的鸟类，可做补汤一刻治愈某些疑难忘却症。
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连司无涯都没发觉自己话语中多了点生气。
他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屑，朝同样起身的言连云道：“只要找到了，说不定有用….”
突然他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言连云将他的迟疑的表情看在眼里，缓缓出声：“你被关禁闭，连小竹峰都出不出，何况仙阁。”
这也是他没再说下去的原因。
他出不去。
皓雪庭中——
别致风雅的庭院中，夜鸣朝放下手上的白玉茶盏，神情似有不耐地看睨了眼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楚逸飞。
“都过去这些天了，你怎么还在说这事？”
“这事？属下都已经解释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两回。少主…..确实是您带大的，不仅心法，剑术都是您亲力亲为，连仙阁少主之位都是您广召仙门百家一同见证下亲自…..”
楚逸飞焦灼辩解道，却在对方警告的目光中语塞了。
“楚逸飞，你最好别试探我的耐心。别以为你跟我从小长大就可如此放肆，我本来刚苏醒，还没恢复，你再这样烦下去….”
“您的之所以会昏迷，就是因为您冒险救下少主。”
不顾夜鸣朝那可忽略不计的威胁，楚逸飞大胆打断，手掌下的举动更是一改往日的恭敬，一把拽住欲想迈步离开的夜鸣朝臂弯，“您还记得么？那时候属下也是这样抓着您，可您还是一把甩开属下亲自冲进了那灵力波动甚大的漩涡中，为的是救下少主！”
夜鸣朝怒目凝视，扫了眼手下无礼之举，又重新回到对方少见一副正儿八经严肃面庞上。片刻，他以灵力震开臂弯上的手，冷漠道：“本君看你是疯了。”
留下这一句，便不顾想再次开口的楚逸飞，转身拂袖大步流星离去。
为了救一个自己厌恶的人昏迷这么久？以身犯险？！
怎么可能。
他从不为任何人。
脑海中闪过一张人脸，嘲笑地望着他，仿佛在嗤笑他也有这么一天。
紧接着一张音容笑貌忽的闪过，带着一声清朗的呼唤，
——“师尊。”
回到一方阁内的夜鸣朝手捂着发疼的前额，眉头拧得死紧，唇角逐渐下压，似乎很烦躁。
那个人，是谁？
为何会总出现在自己脑海中，自己为何会觉得明明没有失去记忆，可却好像哪里空了，犹如一块军步图被挖去了最重要的那块。
越努力想越想不起来。
那人….想起初醒时见到的人，他更是不愉地啧了一声。
缓和了自醒来的症状，气冲冲地拂袖刚坐下时，他便感到这一方阁似乎哪里怪怪的，余光一瞥，扫了一圈似乎又什么地方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突然不经意望进了一张摆放在斜对面似乎与其他椅子微微有些差别的檀木圈椅，奇怪喃喃道：“这里怎会有这种椅子？”
一方阁是他的地盘，除了楚逸飞几乎没什么敢踏进这里。
“是您怕少主坐的不安稳，特意唤了工匠精致打造的。”
紧随其后的楚逸飞听见后，冲口而出，不顾夜鸣朝再次不快起来的神色，一股脑将自己心中的话说着，“因为少主小时候老是坐的不安稳，您认为是椅子舒适问题，特地让属下下山找了巧工赶制出来的。”
：“您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错过的？少主时常与您一块在这里。”
瞧见夜鸣朝从不快到一脸错愕不敢置信，仿佛知道做这些事的人是他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楚逸飞再接再厉道。
顺着目光，夜鸣朝看了眼手指着那张圈椅，一脸义正言辞地讲着可笑的玩笑。半响，就在楚逸飞觉得有戏的时候，夜鸣朝正了正脸色，淡淡地道：“你还能再编得真一些。”
楚逸飞一下子被噎住了，气恼道：“属下没有！”
之后，哪怕楚逸飞再他身旁絮絮叨叨地讲述着那犹如陌生人的过往，夜鸣朝都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烦了也会直接命令楚逸飞出去做些别的事。
除了偶尔会闪过初醒时的人，其他时候他还是以落下的事物为紧要，处理诸多事可以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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