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然疑惑出声。
程颂沉默几秒，她拎着饭盒上车时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时又没想起来。
他这么一问，程颂彻底想起来了。
哦，晏西然。
她把晏西然给忘了。
程颂眼皮直跳，下意识瞥了眼一旁的饭盒，沉默会儿，十分坦诚道：“......送饭。”
晏西然愣了下，她慢悠悠地补充，“给病人送饭。”
言外之意，没你的。
晏宁只笑着瞧她，也没出声。须臾，他屈指轻叩桌面，神色自若地提醒道：“先下去吃点东西。”
“......”晏西然沉默会儿，觉得哪不对劲。李文铭适时拍他的肩，笑得意味深长又难掩同情。他适时开口：“刚好，我也没吃，一起？”
晏西然没吭声，目光探究地盯向程颂。程颂小口咬着蛋糕的动作稍顿，心虚地咳了声，平静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有忌口，怕你忘。”
忽地，晏西然猛然回神，恍然大悟又懊悔：“哦对，术后还要忌口，我真差点给忘了。”
程颂：“......”
李文铭：“......”
晏西然继续叹了口气，挠着头出声：“谢了，兄弟。”
“.....”
病房内诡异地沉默下，李文铭一言难尽地瞥了眼晏西然，不由分说地搭着他的肩往外走，“走了，我休息时间有限。”
两人出了病房，晏西然思索着开口：“要不我明天还是让阿姨来送饭吧，总不能一直麻烦程小三.......”
李文铭脚下一顿，半晌，他又拍拍晏西然的肩，语重心长道：“这几天也别老待在医院。”
怪不懂事的。
程颂的晚饭是在家陪老爷子吃的。
晚饭后，她回到房间，洗漱完正要窝进被窝里，才想起来还有礼物没看。她拿出盒子打开，入目就是很细的银色链子。手链纹路被更精致的浮雕覆着，延伸至尾端，以“song”连接着首尾。
song。
程颂盯着看了会儿，抿起唇角笑了。
接下来几天，家里时不时就有老爷子以前在部队带过的叔伯来拜访，程建邦和林萍也有自己的事儿，反倒程颂是闲的。
她除了在家陪老爷子三餐，别的时间倒真是空的，就往医院去。
晏宁也不放心她在医院待太晚，一般刚过五点，就会提醒她回去。偶尔，会让李文铭送她回去，倒没怎么在医院遇见晏西然了。
一直到年初六这天。
程颂隔天要上班，索性提前回学校。
早上九点钟，程颂拎着行李箱下楼，到客厅时刚好听到程老爷子再打电话。察觉到动静，老爷子转头瞧她，“等会儿一起。”
程颂：“？”
她愣了下，一起？
同时，程建邦拿着外套从书房出来，笑说：“市医院不是在禺山湖吗？挨着你们学校，你爷爷刚好要过去。”
市医院......程颂忙出声：“哪里不舒服？”
老爷子神情稍软，“没有。”
“先上车，”程建邦接过程颂的行李箱，边走边道，“你晏家小叔在医院，老爷子过去看看。”
程颂脚下稍顿，没吭声了。她默默挪到后座，系安全带。程建邦温和笑笑，启动车子时，转头看了眼副驾的老爷子，笑道：“我记得去年晏平还说晏宁为了他们学校那个研究项目，一直把手术往后推，也不在意。怎么今年这么着急？这春节还没过完呢......”
程颂划着手机屏幕的动作停住，老爷子说了句，“弹片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取出来也好。”
弹片。
手机忽地滑落到腿上，程颂神情稍怔。她抿了下唇角，看了眼手机屏幕，最新的消息还是晏宁提醒她到学校说一声。
她想到除夕那天，晏宁同她说话的模样。
温温和和地，安慰她只是一个简单的修复手术。如果没有在手术室外守着，她险些就信了。
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快到学校时，程建邦透过后视镜看程颂：“颂颂，先送爷爷去医院，再去送你回学校，好不好？”
程颂点头，又说：“我也去医院看看吧。”
“好。”老爷子出声，程建邦笑笑，“那行。” m.a
医院依旧人多。
病房门半掩着，她还没进去，往病房门扫了眼，目光忽地顿住。
韩雯？
晏宁靠在病床旁，碎发妥帖地垂在眉眼处，慵懒又清冷。他目光落在书上，一副没太在意的模样。
老爷子伸手敲门，程颂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病床旁的韩雯身上，默不作声地收回。她抿着唇，本就闷着的胸口，这下更闷了。很快，病房内的韩雯和韩江站起来打招呼：“程爷爷。”
老爷子点头。
“程叔。”晏宁这才合上了做以拒绝姿态的书，抬眸看向老爷子。他眸底晕着温和，瞥了眼老爷子身后的小姑娘。
“......”程颂沉默会儿，不太情愿地开口，“晏小叔。”
他笑，嗯了声，“先坐。”
老爷子在问他的回复情况，程颂不太想说话，看了眼继续坐回病床的韩雯，只是不知为何，韩雯脸色不太好。她默不作声地坐到自己已然很熟悉的小沙发上，正要拿起昨天拆开的零食。倏地，她注意到一旁韩江的目光，一顿，慢悠悠地收手。
“诶，别客气啊。”韩江自来熟地往小沙发这边凑了凑，刚才气氛太尴尬，他一直没敢出声。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人进来打断气氛，韩江颇为热情地指了下零食，“没事儿，晏小叔没那么小气。”
他说得极为熟稔，“早知道晏西然今天回南安，不在医院，我就不过来了。”
韩江表示很可惜。程颂注意力都在老爷子和晏宁的谈话上，含糊地哦了声，她随手拿了带零食拆开。
当即，韩江不可思议道：“你不嫌酸啊？”
他声音不大不小，程颂动作一顿。她下意识看了眼晏宁，他眸底温和又好笑地看向她。
“......”
程颂一哽，缓慢地，侧目看了眼韩江。半晌，憋出一句，“一点都不酸。”
韩江一脸莫名，“是吗？我刚才尝了一个，牙都要倒了。”
“......”她真的不想说话了，没吭声地低眸咬了口酸角糕。紧接着，表情极缓地僵住。极酸的口感充斥着口腔，她忍不住皱眉，勉强吃了一小口。韩江一脸殷切地看着她的表情，幸灾乐祸道：“让你不信我。”
程颂：“......”
她就没见过比晏西然还自来熟的人。
回答程老爷子问话的晏宁稍顿，瞥了眼小姑娘。韩江倒了杯水递给小姑娘，小姑娘摇头没接，他又自来熟地问起了江大的建筑系公开课。
“......”晏宁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继续听程老爷子说话，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手中杯子。
“能去蹭课吗？”
韩江忽然问。程颂倒是敛神想了想，“我们学校建筑系属于王牌专业，公开课也只能本校学生在官网申请才能去的。平常其他课的话，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管得严，入校都要学生证的。”
韩江遗憾地点头，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他研究生想考到江大建筑系，但又觉得有困难，所以才想提前去蹭几节课大致了解下。最后不知道怎么着，说着说着，他就说到了江大的二餐厅。程颂想了想，出声提醒：“二餐厅的菜一般吧，下次你可以去四餐厅和一餐厅试试。”
韩江哦了声，又说回正题，“对了，你们景观系的应该也上过建筑理论课吧，你听过苏堤苏老师的课吗？他还——”
“想听苏堤的课？”
忽地，冷不丁地有声音打断二人的谈话。
程颂一愣，发觉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病房。
韩江更是摸不着头脑，想着他从进来起，晏家小叔就一直在看书，没怎么说话。他迟疑地点头，问道：“晏小叔，你认识他吗？”
晏宁目光从韩江身上略过，语调清冷又慵懒，“手机给我。”
“哦，好嘞。”韩江顿时开心地起身，拉过一旁的椅子往病床旁边去。晏宁没在意地接过他的手机，输入苏堤的手机号，递给他。韩江忍不住乐出声，“晏小叔，谢谢啊谢谢，他之前那个会展的设计稿我真的很喜欢，抄绘过很多次了。”
晏宁嗯了声，没接话。
韩江还想继续说，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韩雯忽地站起来。她脸色不太好，韩江表情收了收，讪笑道：“姐。”
韩雯瞪他一眼，脸色更差劲。她自认条件不差，也不屑于相亲，可偏偏老爷子说得这人是晏宁，她才耐着性子主动。
上回生日宴上这人就是一副清清冷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不甘心，所以知道自家老爷子要来医院后，也跟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上回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这回是用有女朋友当借口......
现在同韩江都能温温和和地说话，却偏同自己没话。
韩雯气笑了，也没管病房内还有其他人，直接道：“晏宁，你拒绝过我两次，之前相亲的事儿就算了，这回......拿有女朋友的话来搪塞我。我韩雯自认不差，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
除了她有高中时暗恋晏宁在先，谁还会喜欢一个受了伤在轮椅上的人？从一开始她就是有信心的，只是没想到晏宁会拒绝她。
程颂抿着唇，韩江也被吓得没说话。
晏宁喝水的动作停住，他没出声，整个人慵懒又清冷。他盯着韩雯，眸子清冷冷地，如寒玉，意思分明。须臾，韩雯拎起一旁的包就往外走，韩江很快回过神来，连忙追了出去，“姐！”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两人。
程颂错愕了下，下意识地看向病房门口。晏宁揉了下眉心，眸底清冷渐褪，没在意韩雯的话。见小姑娘还盯着病房外，他声线温和：“还酸吗？”
“什么？”程颂稍愣，晏宁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
程颂莫名想到李文铭的话，她缓了缓，低声道：“就一小口，也没有很酸。”(.
他嗯了声，放下手中的书，似无奈地笑了下。
“可小叔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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