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几乎是在停下的瞬间就将我拉到他怀里，我余光瞥见一把长剑从我坐的那一侧穿过，插在马车一侧的车壁上。
下一个瞬间，车帘被来人冲撞飞开，强光霎时照进来，我情不自禁眯起眼睛，而宋礼一只手紧紧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接住了不速之客的突然攻来的长剑。
剑刃割入皮肤，血沿着他的手腕凝聚，一滴滴碎到我的裙摆上。
那么锋利的东西，被他捏在手里纹丝不动。着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想将剑抽出，却如何也无法动作，二人对上视线时，只听宋礼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是他安排的？”
蒙面人顿了一瞬，回答时声音嘶哑且愤怒：“少废话，宋礼，我今天定要你血债血偿！”
我认得这个声音。
虽然与同我说话时的温柔语气截然相反，但我想应该是她不错。
宋礼没有给我说话的时间，冷淡道：“就凭你？想让我还债的人那么多，还你一个人是否不太公平？”
那人握着剑，肩膀颤动，她不住抽气，发出狞笑声：“你以为我要拿你狗命？想太多了，那怎么够！我要你痛苦！宋狗！我要你活着，却生不如死！”
语罢，她另一只手里亮出一把匕首，目标瞄准了我，稳准狠的冲了过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漆黑一片，此刻被仇恨与愤怒填满，其他一无所有。她孤注一掷，只想杀了我。
宋礼将我推开，松开握剑刃的手，并一脚蹬到了蒙面人的肚子上，她一个踉跄，身形不稳，此时的宋礼已将随身折扇抵到她脖颈，从扇尖伸出的一枚锥形的利刃泛出阴森的白光，冰冷的咬准了她的咽喉。
“怎么不多安排几个人？是有人告诉你我的贴身暗卫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很好解决？”
宋礼套话，但她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不知是因太过绝望所以平静，还是因为心已死，她只是凝视着宋礼的眼睛，反问道：“你告白的时候，有过一丝愧疚吗？”
“我只想确认一下指使你的是不是他，你若再废话，恐怕死无全尸。”
“那你玷污她的时候呢？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你玷污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挑她？”
宋礼的扇子颤了一下，我难得见他有停顿的时候，谁知下一秒他竟然笑出声来，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听到了笑话般，他觉得自己扇下之人说的话好笑，所以笑的带动了手上的折扇。
那人和我一样不解他为何而笑，只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缘由，但蒙面人比我反应更快，她恼羞成怒，声音嘶哑：“无耻！你怎么有脸笑？这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宋礼看她的眼神我很熟悉，冷淡里带着嘲讽，“我一笑这个改编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荒唐，二笑你，就这么全盘相信了。知道当年事的人也确实没几个，你去问的那一个，碰巧是最不会说实话的。”
“……你说什么？”
我想起女人在客栈里跟我讲的那个故事，她说当时早知那里是龙潭虎穴，不管她妹妹如何央求，就不该把妹妹送到那里。是她亲自把妹妹送进了死亡大门。她说妹妹很有信心，觉得意中人一定也会喜欢自己，一直很努力，想要拉近距离，直到被拒绝，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男人竟对放弃了的她产生了兴趣。
最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告白，却是虚假的，那个男人玷污她以后，就将她抛弃。
现在看来，推算一下，似乎这个故事果然不完整。
我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你的妹妹，是不是叫什么……月落？”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向我看了过来。
“宋礼是出了名的冷情，我没有任何帮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客观的陈述事实，我进过宫，也……也听说过她的事。当年的事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能做出玷污这种事的不太像宋礼。”
我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语言：“你自己也问了，那么多女人喜欢他，他为什么偏要玷污你妹妹？我在宫里的时候，一整宫的后妃都长一个样，听说就是按你妹妹那副模样挑的。这得是多深的执念？都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有这么深的执念。”
“执念越重的人做出的事越不可估量，所以我合理推测可能当年那一位对你的妹妹爱而不得，于是使用了一些不干净的手段，并且他即使用了这些不干净的手段，最终也还是失去了她。”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这是真的，你觉得，他会告诉你这些？”
蒙面人静静听我说完，眼里似乎失去了光泽。她似乎相信了。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几乎是按我基于我自己了解的一些东西做的推论。这个女人真的很容易相信别人，也太容易被利用。~
“他做出那么痛苦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的爱有多光明正大。”她闭上眼睛，顿了顿，却突然道：“那假告白呢？你也没有做过吗？”
我看向了宋礼。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宋礼这人，确实擅长说最温柔的话，做最狠毒的事，是个大阴阳人。
“我不否认。”
“为什么？归根结底，最让她痛苦的其实还是你！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假告白？你知道虚假的情意对一个喜欢你的人来说，得让她有多心如刀绞吗？简直比死更让她痛苦！”
面对这样的质问，宋礼面无表情，他垂下眼睫，平静地陈述观点：“我不这样认为。你不觉得，暴露不爱的事实，比起包装过的谎言更冰冷吗？一个永无尽头的相爱谎言，就是我的世外桃源。我不在乎她是真是假，对我来说，那不重要。”
“你……你脑子有问题吧！只有你才会这么想！你根本不懂。这么一想，哈！宋礼，权倾天下，竟如此可怜，不懂真爱为何物，一股脑沉溺于虚假中——”
她的话没有讲完就倒了下去。
宋礼杀的太快，我也自知无法阻止。我看着她倒下，头颅朝向我这一边，面罩掉落，那确实是客栈里与我聊过天的那位女性的脸。
她朝我露出一个笑，和两个没讲完的字：“……对……不……”
我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其实故事还是不完整。比如宋礼假告白的原因，虽然他觉得虚假的情意不是坏事，但我觉得他总不会是因为拒绝了对方，女孩伤心了，他良心过不去，所以才假告白让自己和对方一起沉浸在他所谓的桃源乡里。他就没有良心这个东西。宋礼这么冷情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m.a
一定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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