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月自欺欺人地忽略伤口,手指从连夙的下巴滑过,还是觉得有些扎手,“好像没刮干净呀,要不我再来一遍?”
连夙抓住她不老实的手,“不必了。”
胡子刮了,就该梳头了。
这一次苏宝月信心满满。
连夙常梳的发式很简单,一头长发从耳朵尖位置分成两部分,苏宝月只需要把上部分头发梳理好,再用玉冠固定住就好。
然而苏宝月是真的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给别人梳头跟给自己梳头完全不一样,哪怕她能闭着眼扎出周正的丸子头,也没法给连夙梳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发髻。
不是太松就是太紧,不是太高就是太低,要么就是歪歪扭扭的没法看。
苏宝月气馁,干脆把连夙的长发披散开,用木梳一缕一缕地梳理整齐,黑亮柔顺的长发像一汪黑色小瀑布,铺开在连夙的背脊上。
“连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别束发了,这样也挺好看的。”苏宝月有些底气不足。
连夙笑笑,他不用木梳,白皙修长的手指准确地撩起上部分长发,然后手腕一转,手掌一番,黑亮的头发就被他挽出一个整齐利落的发髻。
苏宝月看得发愣,目光追随着连夙的手指久久挪不开。她觉得自己也快入魔了,连夙的一举一动总能吸引住她,哪怕他只是在普普通通地梳头。
“学会了么?”
苏宝月摇头,想起连夙现在看不见,又出声,“没有。”
连夙转身面对她,又把苏宝月背过身去,他伸手去解苏宝月的丸子头,手指触碰到丸子头上斜歪着的木簪,神色一顿。
只一瞬,他就恢复正常,轻柔地解开丸子头,轻柔地给苏宝月梳理长发。
连夙的手指会不经意地蹭到苏宝月的头皮和耳朵,每蹭一下,苏宝月的脸颊就红上一分。
她思绪纷乱,脑子里嗡嗡作响,轻轻呢喃了一句。
给苏宝月梳头的连夙突然停了动作,似有不信的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苏宝月抬高了声音,字字清晰,“连师兄,你娶我好不好?”
连夙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全身僵硬。
苏宝月转过身,扑进连夙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连夙冰凉的身体,“你看我这么笨,大概是这辈子都梳不好头了,你愿不愿意给我梳一辈子的头啊?”
连夙举着的双臂瘫软在身体两侧,没有主动去揽苏宝月,一副无力的样子,他苦笑着叫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苏师妹。”
苏宝月把他抱得更紧了,她把脸颊贴在连夙的胸膛上,听着连夙强劲有力却混着凌乱杂音的心跳声,絮絮叨叨地说话。
“两年前,我在山底楼遇见一个新郎官迎娶新娘子。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灿烂,但是那个新郎官笑得比太阳还灿烂。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连师兄成亲接新娘子,会不会也笑得这么开心啊。”
“当时系统1551笑话我,说你成亲与否,跟谁成亲,笑得开不开心,都跟我没关系。”苏宝月语气闷闷的,“说实话,听它这么说,我挺不开心的,就想着如果花轿里坐着的是我该多好啊。”
连夙无力垂落的双手缓缓握成拳。
“我不是个聪明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哪怕是现在我也不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旁人口中所说的爱情,但是我也能确定好多事。”苏宝月像个孩子一样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看见你我很高兴;看不见你会想你;我愿意把美食分给你吃,最后一口也愿意分给你吃;我喜欢你帮我梳头,也只愿意你帮我梳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还喜欢看你笑……”
苏宝月乱七八糟零零散散地说了一大通,最后来一句,“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的。”
“好。”连夙声音低沉,他环住苏宝月,俯首吻她,温柔缠绵,“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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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成亲是大事,但连夙和苏宝月都决定一切从简,这让准备大展身手的花娘很郁闷。
正在花娘纠结要怎样从简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如果说魔君寝宫是连夙的禁地,那么书房就是花娘的禁地。
前一刻还揪着头发焦头烂额的花娘,此刻已化作嗜血凶狠的罗刹,倒是来人反应也够迅速,在她下杀手之前报了名。
“是我,苏宝月。”苏宝月合上门,三两步蹦到花娘书桌前,一张布满细汗的小脸显露在微弱的烛光下。
花娘收了杀气,看苏宝月一副跟某人大战三百回合后的虚弱模样,打趣道:“来我这里做什么?怎么?扛不住魔君的索取啊?”
苏宝月身体在微微颤抖,细密的汗水越发浓密,汇聚一起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
花娘察觉不对,“你这是怎么了?”
苏宝月脸色惨白,笑着摆手,“没事,我就想在你这里待一晚,看看书。”(.
花娘狐疑地上下打量苏宝月,猜测苏宝月是不想让连夙看到她这幅模样。写书的人往往都有一颗喜好探索的心,花娘正是如此,“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原因,否则我就把你拧到魔君面前去。”
“别别别!”苏宝月背靠着书桌腿瘫坐在地,“我生了一种病,月圆之夜就会发作的病,我不想让连师兄知道。”
“什么病?”花娘绕过书桌,蹲在苏宝月身侧,看她的确是不好受的样子。
苏宝月伸出右手,撤去右手的异能,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她的右手就化成了寒冰。
这是尸咒符的副作用。
月圆之夜,天地之间阴气最盛,这里又是魔族领地,灵力稀薄,阴气浓郁。那浸入苏宝月体内的千年尸油,对阴气的吸取能力通过咒符强化了百倍千倍,又因为环境因素,她吸取的阴气胜过灵力,这一吸得多了就压不住了。
“这是怎么搞的?”花娘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症状,有些好奇。
“这我不能说。”苏宝月重新让异能覆盖右手,右手缓慢解冻恢复正常。
见苏宝月不愿意说,花娘也知趣地不再问,换了个话题,“你虚弱成这幅样子还来找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先不论我是魔,你是人,你我不共戴天,就是你妄图拐走我魔族魔君,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要你的命。”
“如果你想要我命,一开始就不会让我见到连师兄。”苏宝月目光坦然地望着花娘,问,“其实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杀我。”
花娘神色不自在,“不杀你,是因为我想看着你死在魔君手上,谁知道魔君的父王没死,你和他之间的杀父之仇不成立,他不杀你了。这是我的失算。”
连夙不能离开魔族,一旦他离开魔族不仅会回到从前四面受敌的境地,说不定还会更惨。
苏宝月是该死的,但现在杀她风险太高,不划算。
“而且说实话吧,你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丫头还挺讨人喜欢的,是我最近的灵感源泉,死了怪可惜的。”
“灵感源泉?”
花娘眉眼含着得意,“看见这些书架了吗,上面放着的书大部分都是我创作的。”
苏宝月瞪大了眼,这可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花娘,原来你还是个作家!”苏宝月这个半文盲,向来都很崇拜、欣赏文人的,“这么多书,你得写多长时间啊?”
苏宝月的星星眼让花娘很受用,“我成魔三百多年,写书两百多年。”
“真厉害!”苏宝月像个向老师提问的学生,“花娘你活这么久,又能写出这么多书,那你能帮我分析分析一种人格吗?”
“什么人格?”
“病娇人格。”苏宝月又给花娘解释了一通什么叫病娇人格,接着问,“病娇人格的人真的会伤害心爱的人吗?”
苏宝月一直很迷惑,连夙最大的一个设定就是病娇,可认识他这么些年,她从没觉得连夙是病娇,她认识的连夙只是在偶尔会有些过激而已。
“当然不会。真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伤害她,如若伤害了,那只能说明他更爱自己。”花娘看穿了苏宝月,揶揄道,“你觉得魔君是病娇?”
“不。我只是好奇。”苏宝月不在意连夙是不是病娇,她只是好奇如果位面没有崩,连夙会是什么样子,他真的会一边爱蔚师姐,一边伤害蔚师姐吗?
现在听花娘这么一说,她心里莫名地开心,似乎位面不崩坏,连师兄对蔚师姐也不是真爱。
真好。
心里甜滋滋的。
苏宝月抖得更严重了,汗水已经湿了她的衣襟,甚至连说话也没多少力气。
花娘不再跟她多话,起身坐回书桌后,“你要待就待吧,别出声打扰我就行。”
“嗯,谢谢。”
花娘提笔继续创作她的巨著——《冷酷魔君爱上我》。
她笔下男女主的设定和现实里的模板相差甚远,害得她不得不改文。
她痛恨改文,但不改,就觉得这本书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花娘觉得书房变得冷气森森的,她打了个哆嗦,搓揉着胳膊四处打量,却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起身去看窗户,余光才瞥见书桌下窝着的一团,这才想起苏宝月还在这里呢。
冷气就是从苏宝月身上传来的。
花娘蹲在苏宝月身旁,伸手搓了搓已经完全冻成冰块的苏宝月,心中感慨。
花娘曾把苏宝月祖宗十八代都调查过,从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毛病,这病大概是这两年才患上的,从苏宝月不愿意让连夙知道上猜测,这病因多半跟连夙脱不了干系。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黑衣的连夙脸色阴沉似水,他如寒风中岿然不动的枯树,定定地站在门口,那双没有聚焦的瞳孔缓缓地移向苏宝月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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