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从出生开始，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破碎的蛋壳，还有隔壁洞穴总是威胁要吃掉他的大姐姐。
大姐姐吃过很多被她掳来的“人类”，对，大姐姐告诉他那个词叫“人类”，因为他和大姐姐长得完全不一样，反而长得像那些死在大姐姐口中的“食物”。
“好吃吗？”阮幼幼蹲在门外。
门缝里递进去压缩食盒，但缝隙太小，阮幼幼只能一点点往食盒里装食物。咕噜咕噜的脸埋进饭盆里，满口包着肉食没空理会她。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吃的！”
谁要吃你吃过的食物啊……
他的嘴角沾着油渍，贪食大概是因为小时候饿狠了，见到能吃的东西就想往嘴里塞。
等咕噜咕噜吃完，阮幼幼才把餐盘和残渣收拾起来。
“听说最近军队收缴了一批好玩的东西。”(.
比格小声传递自己打探的消息。
能让比格形容出“好玩的东西”显然并不普通，弗里斯的家里在另一个体系，他耳朵高高竖起，显然对这件事并不清楚。
比格继续说着：“父亲谈起的时候很严肃，听说可以成瘾。”
成瘾药物在迪维亚被严令禁止，但药物高昂的价格仍然令黑市商人们趋之若鹜。
药物的成瘾性难以界定，尤其是另一个星系研制的新型药物，扣押理由只能以“非法入境”，而不能判定为非法贩售成瘾药物实施逮捕。
弗里斯忍不住问：“现在黑市还可以买到吗？”
见三个小伙伴面带惊悚地看向他，弗里斯挠挠头：“只是好奇。”
他怎么记得前段时间哥哥偷偷摸摸带了一批针剂回来，见他发现还一脸心虚。
比格摇摇头：“不清楚，父亲说只缴了一批。”
柯丽雅转着笔，想着这件事离他们也太遥远了，但她还是以大姐姐的口吻说：“你们可别碰。”
“尤其是你，弗里斯，好奇心太强不是好事。”
让咕噜咕噜一个人回忆是不现实的事，更别说他的记忆被洗过一次。
利奥纳多要求的医师在第五天的时候到达酒店。
“你好，我叫成雅。”注意到咕噜咕噜的呼吸急促，成雅手掌上下划出弧度，缓声安抚他：“别怕，我不是坏人。”
说自己不是坏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但成雅面容淡雅素净，见人总是带笑，看上去十分柔和。作为军部最优秀的催眠师，成雅也是近几日才从其他星系进修回来。
成雅穿着便服，但便服也是一身白色，她的长相和阮幼幼类似，面部骨骼更贴近东方人。
即使面对看上去没有恶意的成雅，咕噜咕噜也没有放松警惕，阮幼幼的腿仍被他牢牢抓着，然后被看着碍眼的利奥纳多再度提了起来。
大门在咕噜咕噜面前眼睁睁被关闭，阮幼幼靠着门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咕噜咕噜先尖叫了一阵，里面没有了声音。~
与成雅外表不匹配的是她出色的战斗成绩，当红色触角迅猛向她攻来时，成雅只是一闪身，白色触角变成牢笼形状把咕噜咕噜的触角锁在里面。
她带着笑，但微挑眉：“精神力很不错。”
几乎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咕噜咕噜脖子上的项圈破裂。
“不愧是元帅的细胞。”
把人去人格而只把他当作“细胞”的形容令咕噜咕噜狂躁不已，成雅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重新拿出一个精神力禁锢项圈，里面同样型号的项圈还有数十个。
成雅语气愉悦：“还好我早有准备。”
强力麻醉针剂穿透脆弱的腺体，对此免疫的咕噜咕噜只是脚步不稳摇晃了两下，但成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强力破开识海咕噜咕噜只会变成一个傻子，这是成雅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咕噜咕噜的意识越来越沉，眼皮坠下，他强睁着眼，但麻醉剂用量很大，他靠着床边滑落下去。
成雅又从小包里拿出束缚带，确认把咕噜咕噜牢牢实实绑在床上。
忙活完这通，成雅擦擦汗，床上的咕噜咕噜眼球半露，她打了个响指，照明系统关闭，房间里女声温柔：“那么我们开始了。”
咕噜咕噜的记忆回到当初的洞穴里，断层最开始的地方。
刚出生的他甩动着自己丑陋的尾巴，他“啊，啊”地尝试说话，但四周实在太安静了，咕噜咕噜觉得自己可能也没有发出声音的必要。
他闭紧嘴，喉管里“咕噜咕噜”气音流动，咕噜咕噜在洞穴里躺了不知道多少天，地面青翠的小草被他拔完，幸存的草老得咕噜咕噜咬不动，又被他“呸呸”吐了出来。
腥臭的黏液在洞穴里像一个臭气源，咕噜咕噜不懂怎么清洁自己，尾巴上鳞片在潮湿的黏液中逐渐变得脆弱，还长出一块一块绿黑色的东西。
咕噜咕噜不明白这是什么，最开始是新奇的，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那些霉斑会变得瘙痒。
他拖着那条残破的尾巴躺在洞穴里，胃酸开始灼烧，咕噜咕噜试着往地底挖了点，被踩得平整的沙子变成松散的小团，他吃下去一点，但当晚连同前一天找到的昆虫残肢都被吐了出来。
成雅皱着眉快速跳过这一段。
可能是他的洞穴太臭，也可能是咕噜咕噜长期呕吐在洞穴里显得额外吵闹，地底的第二个主人出现了。
咕噜咕噜也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但他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溜走，然后洞穴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鬼？不会快死了吧？”
A10是一个长着藤蔓头发的女人，她总是怼天怼地脾气很差。但有些时候她很温柔，在教咕噜咕噜说话时A10分外有耐心。
“我——”
“啊——”
小咕噜咕噜张大嘴，乳牙没掉干净光秃秃的牙床上还剩一颗门牙，还有草叶。
A10把那根草叶摘下来丢掉：“怎么老不弄干净牙。”
她重复：“跟我读，我——”
“啊——哦——”
A10露出笑容：“太笨了。”
当咕噜咕噜闭上嘴时，他的鱼鳃扇动，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A10眯起眼：“就叫你咕噜咕噜好了。”
咕噜咕噜以为A10会这样和他一直生活下去，直到一天，A10收到了一个盒子。
“吃完了吗？”A10看过来，咕噜咕噜立刻把手里剩下的食物塞进嘴里。
“次……次包了。”
说是食物也不恰当，A10扔给他的都是一些小昆虫。
她啧着嘴：“没想到你还挺顽强的。”
当初那个蛋和她一起被实验人员偷运到地底，日复一日毫无动静，A10一直以为这颗蛋早死去了。
A10的能力也不强，但比起幼年的咕噜咕噜好上太多。她最喜欢伸出藤蔓诱捕误入山里的流浪汉，她只是按照记忆里的吩咐听话地放血。
咕噜咕噜也清楚A10不会把这些新鲜的食材丢给他，咕噜咕噜照旧扒拉尸体上的遗物，他没有善恶之分，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有时候会找到新奇的小玩具，有时候甚至会有过期的面包饼干，在阴暗的洞穴里，这些小玩具是他唯一的乐趣。
包括“过期”这个概念也是A10告诉他的。
白色纸条从衣服兜里掉出来，纤尘不染到不该出现在流浪汉身上。
咕噜咕噜把纸条打开，里面的文字比A10告诉他的更奇怪，咕噜咕噜“啊”了半天也没读懂，转身把纸条交给了A10。
“A10启，最近近况如何？听说又失踪了几个人，教授很满意。但近日显示晶体能量不够，盒子里装有新晶体，请尽快吞下。可能存在副作用，但相信出色的你能够克服。
我知道你的忧虑，别担心，你的弟弟在基地过得很好。”
藤蔓清理食物的速度慢下来，A10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灰暗。
“A10？”咕噜咕噜歪头。
龙爪抓着纸条两端，实验室的暗语在咕噜咕噜眼中形状奇怪难辨，但他觉得，A10是看懂了的。
A10没说话，藤蔓开始生长垂落在地面，她两只手指在衣物里翻弄几下夹出一颗紫色晶体，外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膜。
咕噜咕噜“咕咚”咽了下口水。
A10又笑起来：“怎么那么馋，这东西你不能吃。”
她夹着那颗晶体放进嘴里，又把咕噜咕噜推出自己的洞穴。A10秀美的脸五官开始扭曲，但她吸着气对咕噜咕噜说道：“先回你的洞穴，过段时间我来找你。”
咕噜咕噜懵懵懂懂被推出来，他心底生出不可言说的焦躁，但A10笑着，语气温柔地揉着他的头。
莫名地，一滴眼泪从龙眼落下，视线里A10的样貌也变得模糊。
咕噜咕噜恋恋不舍：“那记得来找我哦。”
地底下的洞穴没有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咕噜咕噜始终没有等到A10。
A10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代号为A10的嗜血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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