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翘着脚丫坐上石头，阮幼幼默默撑着石头离他远一点。
但咕噜咕噜又移过来。
“外面好玩吗？”
阮幼幼：“……不好玩。”
“那你为什么要出去？”
咕噜咕噜的脸凑上前，红色的眼睛漂亮得像宝石：“可是我看见你在空中一个蓝色的东西上点着什么。”
是和柯丽雅他们一起玩的游戏。
阮幼幼把手腕上的终端取下来，图标点几下，受到磁场干扰游戏界面咔滋咔滋闪着条纹。
“在这里用不了。”
“那你可以把这个东西给我吗？”
阮幼幼把终端赶紧套回去，语气警惕：“不可以。”
咕噜咕噜张着嘴望着溶洞顶部，他的脖子处有类似鱼鳃的东西正翕动。
阮幼幼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从出生就在这。”
石板很凉，她背后的手摸索着之前砸下来的石块，石块有个尖角，是很好的武器。
“你在找这个吗？”
咕噜咕噜双腿化成尾巴一勾，阮幼幼的手和他烧焦的尾巴尖一擦而过。
很湿很黏，还有潮腥的气味。
神经被绷成一条细线，在被黏糊糊的尾巴触碰时，“呕——”阮幼幼再也忍不住，她跳下去蹲在一旁疯狂呕吐。
滴水未进，她只能呕出一些胆汁。
咕噜咕噜玩着石块，他的尾巴重新变成了腿，表情天真疑惑。
“你在吐是不是？”
他张开嘴，密密麻麻的尖牙带着血丝。
咕噜咕噜舌头细长，他舔着牙：“你很讨厌我吗？”
“这么讨厌我的话。”
那张幼小的脸露出为难的表情，冰冷地吐出天真残忍的话：“没办法，只有吃掉了。”
阮幼幼汗毛悚立。
白色触角化为尖刺势如破竹，咕噜咕噜随意伸手一挡，阮幼幼的攻击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子的玩闹。
触角密密麻麻地触碰在咕噜咕噜的空气盾上很快被瓦解。
咕噜咕噜很兴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红色瞳孔缩成针尖，他力道放轻，让白色能完整地落在越扩越大的空气盾表面。
他舔了舔牙，探出的舌尖鲜红分叉：“我更不想放你走了。”
触角的颜色越来越淡，所有触角消失，等咕噜咕噜回过神，阮幼幼已经消失。
阮幼幼捂住嘴，呼吸粗重，冷风从微张的嘴里灌入，她嘴里已经涌出铁锈味。为了减小跑步的声音，她的鞋早扔在一个洞里，此时赤着脚踩在地面，她的脚冷得快冻僵。
发现自己打不过咕噜咕噜后，她趁着他出神的空隙挑了个隧道跑。
这里的隧道四通八达，复杂得像迷宫一样，阮幼幼刚醒来时钻过一次，石块刻出的痕迹并不明显，她找了好几转才绕回醒来的那个地方。
咕噜咕噜找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毛骨悚然的紧张感自碰到那条尾巴后就拉响了警报，阮幼幼飞快地往前跑着，仅凭直觉选择岔道口，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耳道的嗡鸣什么也听不见。
跑出一段距离后，阮幼幼撑着腿停下，后面的咕噜咕噜没有追来。
她仔细打量周围的石壁，在发现两个间隔的突起后，她侧着身子把自己塞了进去。
粗粝的石壁磨着皮肤的感觉并不好受，阮幼幼抿着嘴，汗湿的额发冰凉，贴在滚烫的额头像一块冰。
从缝隙望出的视野有限，阮幼幼把身体往里挤直到石壁严丝合缝地把她卡住。
她打开光屏把透明度调到最低，右上角的信号格不再是一个红叉，阮幼幼抖着手，呜呜咽咽地拨通利奥纳多的通讯号码。
快接啊，快接啊，求你了。
“您所在地区无信号，请稍后再拨。”
黄色警告的字体在下一刻从光屏弹出，光屏映照出的那点眼眸里的亮光彻底灰暗。
“怎么回来了？”玛姬摇着轮椅。
屋子里的灯红彤彤，在场的人齐齐转头盯向门口，红光照樱在每个人的脸上，阴影界限分明。
利奥纳多的识海像被刺了一下，眼前景象重影，他闭了闭眼，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我回来拿点东西。”
终端的坐标重新打开，定位的光点出现在山顶。w~
利奥纳多到达悬崖边。
黑色龙翼撕裂衣服破开，双脚在地面一弹他卷动翅膀，俯身往上冲到顶部。
龙神的雕像依然威严英勇，终端显示的位置在龙神庙里。
巨大的翅膀卷动起气旋。
“维萨，出来。”
红龙“叽叽”地攀上利奥纳多的肩膀。
他弹了一下维萨的额头：“找幼幼。”
龙翼停止扇动，利奥纳多降落在地。面对龙神像，他半跪下身子，头缓缓垂下行礼：“打扰您的安眠。”
他站起身，右手在肩部额头画出一个符号，再次深跪下。
耳畔仿佛有龙吟。
利奥纳多面无表情地撕掉龙神庙的封条。
庙里萧条破败，供奉的龙神小像半拢着双翼，终端显示的最后地点是神像前。利奥纳多围着桌子敲了一转，摆盘的水果腐败得看不清样子。
“叽叽。”
维萨头点着地上的瓷砖。
他推开供奉桌，六块瓷砖严丝合缝。
蹲下敲击着地砖，在挨个试过后，两块地砖发出并不沉闷的回声。
利奥纳多垂眸从风衣里兜掏出两把能量抢瞄准那块地砖，中空的地砖“滋啦”融解，
“您已脱离信号区。”终端发出刺耳的警告。
昏暗的台阶没有亮光，瞳孔竖成细线。利奥纳多打开终端的定位，在他走下台阶后，先前的地砖有生命一样重新长合。 m.a
“滴答——滴答——”
“滴答——”
空气中水声渐近，利奥纳多皱起眉，加快脚步。
——不是水，是血。
无人知道龙神庙下别有洞天，腐败和香料将这片天地掩饰在地底。
利奥纳多嫌恶地封闭嗅觉。
台阶走到底是一片空地，面前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洞口，风声穿过洞穴带来痛苦的哀鸣。
磁场干扰下，丝线般的联系并不明晰。
“叽叽。”维萨飞向其中一个洞口。
利奥纳多端着枪跟上维萨。
在利奥纳多穿过藤蔓后，眼前又出现了三个洞口。
越往里走，磁场的干扰越强，识海与阮幼幼的联系完全消失。
缝隙里黑暗寒冷，再加上饥饿和疲惫，阮幼幼的耳道像隔了几层薄膜，水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甚至快察觉不到水声了。
黑暗的地方度过时间总是额外漫长，先是腿，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加上严寒，她的小腿肚微微抽搐。
阮幼幼抽出胳膊咬上虎口，溢出的痛呼吞下下去。
地面石块滚动，阮幼幼咬紧牙屏住呼吸。
“我听见了你的名字，”
声音触碰到石壁反弹出回声。
“是叫阮幼幼是吧？那个男人叫你，幼幼？”
阮幼幼眼前发青，迷迷蒙蒙蒙上黑布，她咬了咬牙尖，整个人变得清醒了一点。
“我知道他。”
“他是你的家人吗？”
虫尾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在阮幼幼的心快提到嗓子眼时，声音忽然停下，像是停在一个岔路口。
“让我猜猜你在哪条路呢？你很喜欢捉迷藏，但咕噜咕噜不喜欢。”
“如果找到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但你太活泼了。”他的语气变得苦恼：“咕噜咕噜也不喜欢活泼的外族。”
“咕噜咕噜不想吃掉你，但你很怕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很难过。”
“咕噜咕噜难过就想吃东西。”
“为什么你们都讨厌咕噜咕噜。”
最后一句话像是从喉咙里嘶吼出来，他的喉腔不受控制地摩擦空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但他很快平静了。
咕噜咕噜吐出舌头，舌尖发出“嘶嘶”声：“我闻到你的味道了。”
脚底的凉意窜上天灵盖。
阮幼幼紧紧地咬住下嘴唇，浑身绷成了一张弓。
突然，地面摩挲的声音停下。
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在哭，阮幼幼看不见的地方，咕噜咕噜放声大哭，干瘪的手抹着眼泪。
他的眼泪和尾巴上的黏液一样，不透明的湿稠。
鲜红的舌头从上往下把整张脸的眼泪舔舐入肚，咕噜咕噜骂骂咧咧。
“有龙来了。”
“有龙。”
“咕噜咕噜最讨厌龙了。”
叫骂声渐行渐远，不一会，这里恢复了平日的静寂。
龙？
利奥纳多来找她了吗？
阮幼幼手抓着石壁上凸起的石块，艰难地从内里挪动出来。
她的腿抽筋到无力，一失去石壁的挤压，整个人像搁浅的鱼一样趴倒在地面。
“咳咳。”阮幼幼捏紧领口，大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另找地方躲藏，另一个……
阮幼幼看着褶皱一样的地面。
双手敲击着小腿肚，等那股抽搐感平复，她尝试打开终端。
最后一格电量告急，终端熄灭。风从四面八方灌来，阮幼幼搓了搓胳膊的鸡皮疙瘩。
她的眼泪快出来了。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多神经病。
利奥纳多的家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在家都能被掳。
阮幼幼搓搓脸，手上脏兮兮，身上也好不到哪去。她扶着两边的石壁，踉踉跄跄地跟着地上粘液的痕迹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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