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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七夕谣 > 第35章 魂梦几回同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似乎只是睡了一觉,梦中廖七夕又回到了柳絮飘飞的三生崖底,那个人,正抱着剑,站在柳树下对她笑着。

    等到睁开眼睛时,廖七夕仍有些不清明,自己是在哪儿?

    入眼的便是层层叠叠的纱幔,微微转过头,半开的窗牖下摆放着一张榻,榻上铺着一张冰玉席,这熟悉的事物让廖七夕不禁回过神来,原来这是自己的屋子。更确切的说,这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w~

    廖七夕想动动身子坐起来,侧头看过去,便见到有一人趴在自己床沿睡着了。他的眼睛紧闭着,睫毛长长的,廖七夕从不曾发现原来男子的睫毛也是这般好看的。只是,哪怕是在睡梦之中,他的眉头依然紧蹙着。

    轻叹一口气,廖七夕伸出手,轻轻点在那人眉间,轻声道:“不要蹙眉不要蹙眉,有了纹路就不好看啦。”

    指尖滑动着,轻抚他一双剑眉,在眉梢处缱绻留恋了一番,又滑过他英挺的鼻子,最后停留在他薄薄的嘴唇上。想起那双薄唇微翘的模样,廖七夕玩心大起,指尖点着唇角,微微上扬。

    忽然这调皮的指尖被一双大手牢牢握住,蒙恬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姑娘一脸做坏事被抓到的表情,不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嗯?”

    语调上扬而清越,看来心情不错!

    廖七夕眨了眨眼,道:“你醒啦?” m.a

    对她,他总是毫无办法。

    蒙恬微叹一口气,坐直身体,似有责备,问道:“怎可如此胡来?你可知你这次伤势有多严重?”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廖七夕心情大好,吐了吐舌头,笑道:“你来了,不是吗?”

    “幸好我来了,若是迟一步……”若是迟一步,她便不能这般对自己笑了,蒙恬庆幸,没有“若是”!

    “但是你来了!”廖七夕突然道,坚信道。

    蒙恬有些错愕,随即笑道:“是,我来了。”

    他曾经说过:“佑汝者非天,乃吾也!”

    是的,他会保护着她,不管何时,何地,相隔多远,他都会保护着她!

    虽是这么说,但廖七夕仍是好奇不已,问道:“你不是外出了,怎么回来的如此巧?竟恰好救了我,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一般。”

    蒙恬扶着廖七夕坐起来,自己也在床沿坐着,幽深的眼眸中仿佛藏了太多的情绪,思索着,道:“我的确,提前知晓了。”

    “什么?”廖七夕不敢相信,“究竟是何人,同上次刺杀我们的那拨人可有联系?”

    “你身受重伤,不可过激。”蒙恬按住情绪激动到欲掀开被子下床的廖七夕,在蒙恬冷冷的注视下,廖七夕也只好吐了吐舌头,怏怏的靠回床上去了。

    蒙恬细心地替廖七夕察看了伤口,确定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下心来。

    “在我们回程途中,于驿站歇脚时被人伏击,看他们身手,同上次刺杀我们的人极为相似,我担心你有危险,便急着赶回来。一进门便听说你同公主去了城郊,后来有人来报,说公主在城郊遇到伏击,我便赶过去了。”

    “果然是同一拨人。”廖七夕更是不解,究竟是何人非要至蒙恬于死地,又为什么要连同自己也一并除去。“这么说,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季儿。”想到季儿受到的惊吓,阿通受的伤,廖七夕不禁就有些责怪自己。

    大概是廖七夕垂头丧气的模样实在不好看,蒙恬不禁出声安慰,虽是安慰,却不同于常人那般轻声细语:“不必自责,错不在你。”

    早已熟知蒙恬的廖七夕又怎会听不出蒙恬语气里的变化,看着蒙恬,笑得不怀好意。被廖七夕这样注视着,蒙恬一瞬间竟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样,廖七夕倒更加想要逗逗蒙恬,挑眉问道:“你为何急着赶回来?”

    蒙恬不语,不再看她。

    “我晕过去时,你可有着急?”

    看窗外,看门口,就是不看她!

    蒙恬几时被人逼迫成这般模样,眉头有些微微蹙起,即使心中恋慕着她,但他仍是做不到坦诚说出心中所想。如今被廖七夕这般质问,蒙恬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蒙恬迟迟不肯说出心中所想,廖七夕也不再相逼,她重新倚到床边,眼珠转了转,说道:“王翦回来了,所以我前些天便搬过去了。”

    “嗯,我知道。”蒙恬终于肯看着廖七夕,道,“这样也好。”

    顿了顿,说道:“我会常去看你。”

    有这一句话,便够了。

    “嗯,好。”廖七夕笑起来,道,“别忘了带上一些酒,我们可是说好还要共饮的。”

    “有伤在身,不得饮酒。”

    “知道的。那等我伤好了,你需得教我骑马。”

    “等你伤好再说。”

    “不行,你现在就得应允我,省得之后又不承认了!”

    蒙恬轻叹:“君子一言,重如九鼎。”

    “那便好。”

    蒙恬,此生能遇到你,真好。

    廖七夕重伤未愈,蒙母特地挽留,王翦也认为静心休养为好,于是,廖七夕便又重新住在了蒙府。虽然……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那日廖七夕晕厥后,王贲蒙毅一行人也赶到了。王贲为嬴季??护驾,一路护送她回了皇宫,据说始皇知道嬴季??被行刺一事大发雷霆,势要查清事情始末!

    而蒙恬则抱着廖七夕回了蒙府,回到蒙府后方知廖七夕已搬去了王将军处。蒙毅找来的大夫随即便到,为廖七夕检查了伤势,止住了血,开了几副增强气血的药,留下一句“多多静养”便走了。

    而蒙恬则是凭借这一句“多多静养”硬是将廖七夕留在了蒙府。

    廖七夕心里清楚,自己其实并无大碍,只不过被开了几道口子,流了一些血,浪费了一件自己中意的月白衣衫罢了,根本无需兴师动众。原本是这样没错,然而始皇硬是赏赐了一番救驾之人,对阿通更是连升三级。听说了廖七夕同样拼死保护了十五公主,更是大为赞赏,赏赐了诸多宝物。这样一来,“静养”也是不行的了。因为每日都会有人前来探望。

    嬴季??带着官升三级的阿通前来造访,送上了许多的稀奇药材,小姑娘看着憔悴了一些,想到小姑娘是被自己所拖累,廖七夕便心疼自责不已,安慰着说些开心的话。注意到阿通依旧陪在嬴季??身侧,廖七夕不禁有些奇怪,便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奴才身子骨好,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是说自己身子骨不好了?廖七夕好生羡慕他这幅铁打的身体,真心希望自己也能早些康复。

    嬴季??却似骄傲一般说道:“当然了,我宫中那些上好的药材,可是都给阿通用了!阿通从来不会倒下的!”

    也是,廖七夕心想阿通身手那么好,又是这样忠心之人,嬴政自然重视,又是护住有功之人,赏些奇药也不足为奇。

    随后而来的则是玉漱。

    看到玉漱竟出现在蒙府,廖七夕若说不惊讶那是假的。看着外面浩浩荡荡一群人,廖七夕不禁感慨到底是皇家,出手就是大方。

    玉漱来看她那日天气极好,廖七夕正坐在靠窗的榻上假寐。突然听到喧哗声,起身便从窗口看出去,便只见到有宫人拥着一位华服女子缓缓走来。

    待看清面容时,廖七夕心里一惊,她想不到竟然会是玉漱!

    进了屋,玉漱屏退了众人,便是念安,也是让她去门外候着。

    七夕不知,此时是否应该行大礼,玉漱却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秀眉微蹙,担忧问道:“七夕,你……你伤得可重?”

    当看到廖七夕薄纱衫下层层缠绕的纱布时,玉漱红了眼,声音哽咽道:“若我那日在……若我同你们一起……”

    廖七夕知晓玉漱是在自责,但这事本就怨不得旁人。七夕挪到玉漱身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臂轻轻拍着玉漱的肩:“幸好那日你不曾同我们一起。”

    因为眼睛被泪珠沾湿,就连看她的笑容,都有些不真切。玉漱抬手,轻轻擦去泪水,那个人对她笑着,眼睛仿若一弯新月。那个人有些庆幸的舒了一口气,仿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轻轻说着幸好那日她不曾同她们一起。

    恍惚间,玉漱想起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公主也曾笑得眯起双眼,对她说道:“幸好玉漱姐姐那日未曾同我们一起!”

    原来,她们都如此庆幸着自己的安危,原来,比起她们自己受伤,她们首先想到的,却是别人幸好还安全!

    玉漱轻轻笑了起来,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廖七夕好奇始皇居然会应允玉漱前来探望,不禁好奇的问玉漱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嬴政点了头。

    玉漱无奈又好笑的点了点七夕的脑门:“哪有什么方法,我只是提了一句,陛下便应允了。我猜,定是季儿在陛下面前求情了。”

    廖七夕摸着下巴表示不信,那个小丫头会这么通达事理?若真是求了情,玉漱怎么说也该是同她一道来,没道理竟隔了一天。

    玉漱从未出过皇宫,不想一出皇宫便是来了蒙府。饶是万分小心,还是不可避免的谈及到了蒙毅。

    “他……近来可好?”玉漱低着头,手中紧紧握着茶盏,长长的睫毛微颤。

    廖七夕心有不忍,只道:“玉漱,你难得出宫一趟,今日便多留一会儿,全当是陪我了。”

    玉漱凄凉的笑了,看了看窗外浩浩荡荡的人马,声音轻飘飘好似握不住一般:“知道的,是始皇疑心甚重;不知道的,以为我是宠冠后宫。”转头看着廖七夕,眉宇间一股化不去的哀伤:“便是我想多留,这些人也定是不许的。”

    不多时,门外传来叩门声,廖七夕同玉漱对视一眼,随即说道:“进来。”

    念安推开门,弯着腰走到玉漱身边,轻声细语道:“娘娘,赵公公来催了,说回宫的时辰到了。”

    玉漱轻轻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对念安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念安低头行了礼,倒退着出门去了。

    “赵公公?”廖七夕觉得有些耳熟,便问道,“哪个赵公公?”

    玉漱捏着茶盏的手越发用力:“还能有哪个赵公公,自然是始皇心腹,赵高赵公公!”

    赵高?

    廖七夕有些吃惊,赵高一向在嬴政身边伺候,怎么今日竟会同玉漱一同前来探望?便是嬴政再怎么宠爱玉漱,也绝不会将心腹之人派遣到妃子身边。这般安排,却如同……监视?

    七夕心里一惊,莫不是……不不不,应该不会,若嬴政早已知晓,定是不会应允玉漱来蒙府探视。那便说明,嬴政还不知晓,或许他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廖七夕不禁又想起自己两次所受之刺杀,难道……

    “玉漱,你今日可有见过蒙毅?”猛地一把握住玉漱的手,廖七夕希望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猜测,“之前呢?见过吗?可有同蒙毅私下往来?”

    “七夕?”大概这样的表情不论谁都会担心,玉漱问道,“怎么了,你为何如此问?”

    “告诉我,有没有!”

    “七夕!”玉漱一把按住廖七夕的手,让她镇静下来,眼睛直视着她,道,“发乎情,止乎礼,不曾。”

    听得玉漱这么说,廖七夕才算放心下来。

    “七夕,你……可是想到什么了?”玉漱亦是冰雪聪明之人,这一番怪异之举早便让她起疑了。

    廖七夕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担心始皇他另有用意,虽不知为何,但你小心为上,千万不要同蒙毅再有任何牵扯,我说的,你可……你可都明白?”

    “嗯,我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进宫之前便明白了啊。她不是她,是整个图安;他也不是他,是整个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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