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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不死鉴 > 第73章 隔空夜话神鬼不惊
    院中的炭火烧得正红,一老一少也已睡下了,独留山河枕着夜色,在摇椅上沉思着。

    远眺祈楼的方向,那方灯火点点,不知楼内人如今怎样……

    想到此,山河立马翻身坐起,盯着远山祈楼,开始聚精会神。

    房间内那道浅蓝色幔帐被掀开一角,缚魂阵中的画蠢蠢欲动,致使阵法有些波动,但就此波动也惊扰不了角落榻上熟睡的人。

    吾名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靠近,脚步如趟泥水般轻浮。

    朝天歌的睡相极好,自有一种安宁的气质散发出来,榻边垂落下的发丝几缕,吾名小心翼翼地绕过,不忍打扰此刻睡得安稳的人。~

    他掀衣摆别在腰带上,一个提纵轻轻跃上床头围栏,俯身看朝天歌的睡颜,这一看惹得他不禁蹙额忧虑。

    幽幽烛光中,朝天歌看似睡得安稳,却并不踏实,只见他微微蹙着眉,额头渗着汗,脸色也有些苍白,似做着噩梦,又似身体不适。

    “难道他的伤还未好?”

    再见朝天歌本是件喜悦的事,可见他如今这般,吾名也开心不起来,忍不住要给他擦掉额上的汗,这时,朝天歌却翕动了薄唇,轻轻呼出一声:“山河……”

    吾名手一抖,脚一打滑,整个人摔了下来……

    山河一瞬回了神,大呼了口气,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对于灵力恢复尚未二成的他,适才那方强行驱动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实在勉强,但他能想到的沟通方式,也就如此了。(.

    只是适才那声呼唤,是他的错觉,还是被朝天歌发现了……稍作调整之后,他再次遥感吾名。

    与吾名再次通感时却猝然一惊,朝天歌眼底生寒,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抓着吾名,紧紧掐着。

    山河从未发现朝天歌下颚的线条如此冷厉,想必是被硬生生折出来的。

    朝天歌再见吾名时,便立即想到了山河,于是迅速下榻,抓起外衣一披身上,就满间房寻找,也顾不得穿戴整洁了。

    山河也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究的大祭师,忍不住要讥诮一番,此时吾名却吃劲了,身体有些扭曲,显然,吾名折在朝天歌手里是迟早的事。

    “朝天歌,你轻点!”吾名终于喊出了一句,却是山河的声音。

    朝天歌蓦然止步,将他扔出去,吾名险些摔得个身首异处。

    朝天歌黑如点墨的眸子深处不时跳出一股杀气,凌厉且阴沉。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换做是以往,连呼吸都能被他捕捉得到,如今却大不如前了。

    吾名狼狈起身,盘腿坐在榻上,似乎做好长谈的准备,不紧不慢解释道:“我出于无奈,眼下不能亲自前来,只好隔空传个音,望你不要介意。”

    “你……”朝天歌嗔怒,“三番四次闯进来,这般无礼,我岂能容你?!”

    他足下生风,怒气冲冲而来,吾名干脆坐榻上不动了,直截了当道:“你错了。”

    朝天歌一掌尚未劈下,就停在半空了。

    “我一直没有走,我说的是傀儡,就一直藏在祈楼某处。”山河不敢直接说就藏在室内,否则后果吾名可承受不起。

    “何时?”朝天歌在克制心中怒火。

    吾名唇上的笑意浅显,道:“祀月那夜,我想一走了之的,可吾名是你的,我不能夺人所好,总该要物归原主。”

    事实上,山河是后来才知吾名是朝天歌的傀儡,只是今夜这般情境,也只好顺水推舟,先安抚了他的情绪,日后再作解释罢。

    朝天歌向他望过去一眼,目光中的凌厉稍有减弱,山河旋即抓住了时机,趁热打铁了。

    “我想问,我的灵力尚未解封,为何能使用?”

    朝天歌目光散落在榻上,看模样竟有些疲惫。

    吾名赶紧招呼他坐下,又生怕他有膈应,于是自己挪得远远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竟没有拒绝,不动声色将手藏进袖子里,就旁坐下,许是对着的不是山河本尊吧。

    “灵力封印能在靠近解封日逐步恢复,但时候未到却不能完全恢复。”朝天歌目光不在吾名身上,眼神也有些空洞,他似乎在强撑着某种状态,却偏显色厉内荏。

    山河禁不住想问他的身体状况因何糟糕至此,沉思下还是先缓缓,饶是他那清冷倔强的性子,问了也未必会有答案。

    “此番我是带了许多疑惑来的。”吾名一本正经道。

    朝天歌转向他微眯眼,似乎在问“几时不是带着疑惑而来?”

    吾名悠悠转过脸去,忽视了他直视的目光,问道:“灵力恢复过程中,可会出现异样情况?譬如疼痛?”

    朝天歌垂下眼睑,道:“会。”

    “如五脏俱裂?六腑皆凉?”

    “是。”他回答得过于平淡,山河嘴角抽了抽。

    “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吾名瞪大两个眼珠子,有些恼怒。

    “说与不说,意义不大。”言下之意是,不管他知不知道,都会承受,或许提前得知,心中还多了负担。朝天歌面上无过多表情,并将气息掩饰得极好,好似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山河心下狐疑,却当做没发觉。

    “除此之外,理应还有一种情况,”朝天歌心平气和,“有人将那种情况称之为‘梦’。”

    “什、什么?”山河没由来地张口结舌。

    “你没有?”朝天歌再一次质疑地盯着他。

    “啊?你说的是那个‘梦’啊……”山河想起了此前做过的“梦”,瞬时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朝天歌收回了目光,缓缓道:“灵力在恢复的期间,灵识也会慢慢滋生,此时,灵识会不受束缚潜入到神识中,挖掘本体身上最深刻的印象,在此过程中所产生的似梦非梦的景象,称之为‘初心相’。”

    吾名听着神思有些恍惚,呢喃道:“‘初心相’?”

    “‘初心相’为本体最初的心念投射,或最不舍或最恐惧抑或最渴望。”朝天歌补充了一句。

    最不舍……最恐惧……最渴望……山河心里咯噔一声,沉吟着,竟也没有留意朝天歌注视了他多久。

    吾名不自觉喃了一声:“能解除么?”

    朝天歌敛了敛眉,不知山河的初心相是什么,但看他这般模样,盲猜也知不是什么好的景象。“不能。”他眼波流转处,竟有些愧怍之色。

    “初心相每日一回直到灵力解封为止?”

    “不定,时隐时现。”

    山河有些紧张道:“可能避免?”

    朝天歌坦言道:“能,但做不到。”

    山河小心翼翼问道:“你且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做到呢?”

    能让朝天歌认为做不到的事,那一定极其艰难,只是比起面对初心相,他更愿意去尝试“不可能”的事。

    朝天歌面容清减,不知是近日事多消瘦了,还是日渐成熟了,轮廓线条更显清晰硬朗,烛光中的侧颜依旧如同渡上一层淡淡微光,清隽迷人,吾名这一眼望过来,就舍不得眨眼了。

    只见他沉思良久后,方道:“抽去灵根,彻底阻止灵识恢复,抑或,不眠不休挨到解封日。”

    听起来比登天难,山河即刻打消了念头:“也罢,不过半月。”

    “你可以走了。”朝天歌又下逐客令。

    吾名挑起个眼角,道:“那你问问吾名自己,看它愿不愿意离开你?”

    朝天歌又散发了一股不友善的气息,山河立马解释道:“千万别误会,此刻虽是我在跟你说话,但吾名本身是有微末意识的,之前是不记得造它的主人是谁,此刻倒也知道了,你们就不叙叙旧?”

    朝天歌投过来一眼,看着吾名那股子狡黠的劲,怎么看怎么别扭,当真不像当初那个单纯的书生模样,莫非是跟某人待久了染上了恶习?但他很快消除疑虑。

    “傀儡本无心。”朝天歌平平道。

    “但人有情啊~”山河脱口而出后立马住嘴了,吾名也不敢看他了,不论是朝天歌的目光过于冷淡,还是过分诧异,都有些让它招架不住,这个主子实在不好相处。

    此话易让人误解,解不解释好呢?山河陷入了纠结中,不过也仅是一瞬,心想误解与否也是对方的事了。只是他忘了,若是此话触及到朝天歌敏感的神经,吾名灵识被封也是无可厚非。

    山河心念一转,急忙救场,绕开话题道:“对了,你在边境排兵布阵是为了不让城外之人来犯吧?”

    他想核实先前的设想,假使真是防外敌,那么此前与“外城人”周旋时,必然也发生了不愉快之事;倘若另有原因,那么宵皇之地也是危机四伏,而他最好能够早些离开这片土地。

    但就在问出那刻,山河就已经觉察到那双袖子里头的手禁不住抖了抖,但也只是一瞬,就被它的主人借调整坐姿给掩饰过去了,朝天歌拉过被子一角,将手藏里头了。

    山河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朝天歌,我走之后,鹿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的……伤,好了么?”

    朝天歌垂眸,长睫微遮,淡淡道:“小事,无碍。”

    他的声音清冷得出奇,让山河蕴蓄已久的情绪终于暴露了出来,吾名跳到他面前,坐在那方被子上,认真郑重问道:“朝天歌,此事若与我有关,我是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朝天歌抬眸看吾名,深邃的目光如同窗外的夜空,神秘却勾人。

    “与你无关。”他说这话时,从容坚定。

    “那你告诉我,他们来鹿无要找的‘仇家’到底是何人?”

    “也与你无关。”

    “朝天歌!”吾名双目圆瞪,却真就凶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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