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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不死鉴 > 第51章 论道妖孽孰是孰非
    一路上,山河说了一堆不归城的事,将酒肆里听到的点滴尽数说给了云追月听,无非就想坐实自己是个地道的不归城居民,若他熟知城中之事也可纠正一二。

    云追月也是听得入神,和山河听人闲磕的态度不一样,他总是那么专注,不打岔也不反驳,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的性子极其温和,与那陆台斩妖数百的雷厉风行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山河在想着,如斯一人,或许只有在捍卫正道时方显露出另一面吧。

    行近半日,路见一茶棚的飘幡,二人决意休息下再走,怎知看似简陋的茶棚,往来行客却不少,讨碗茶解渴还需排着长队。

    山河排队在后头,见这些人倒了茶却不曾坐下休息片刻,喝完就又赶路了,一致走的是右边的山径。

    “你看这些人是去干什么的?”山河小声地问着身后的云追月,他摇了摇头。 m.a

    这话虽小,但被前面那一人听到了,那人一听就知道后面这人是外地来的,回过头来刚想解释,却见着一张极其熟悉的又令人震惊不已的面孔,匪夷所思!这一看足足把他怔呆了好一会儿。

    山河眨了眨眼,刚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就不由得瞪大了双目,狂拍着前面同伙的肩膀,指着他惊叫道:

    “出现了!出现了!他终于出现了!!”

    他面上的恐惧之色在前面那人的脸上同时出现,而他这一声惊叫在长队中如个引爆点,所有人瞧来那一瞬,都轰然躲开去,口中所叫如出一辙。

    顷刻间,茶棚前的行客都散开去了,连个煮茶的人也不见了,徒留山河与云追月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云。

    “这是怎么回事?”云追月看着他,似乎刚刚那群人的言语针对的是他,而山河貌似比他们还要惊讶的样子。

    “我长得很难看?”山河转回头问云追月,表情很认真。

    云追月一愣,笑了笑道:“不会。”他说的是实话,至少在他见过的人当中,没有比山河更好看的了。

    山河撇了撇嘴,道:“那就奇怪了,怎么他们跟见鬼似的?”

    云追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道:“这,或许是当地的风俗。”

    山河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店家不在,那我们就自己动手吧。”说着,他悠悠地走进了茶棚,自顾自地倒了两碗茶,一碗给云追月,一碗自己咕噜了两口。

    好似刚才的一幕与他无关,此刻的他正自在地喝着茶,神色悠闲淡定。

    云追月不说话,也喝上了两口,茶味稍苦,是菊花茶。碗才刚移开口,就不见了山河的人。

    他愣了愣,见桌子被轻抬起了一角,才知山河蹲在桌下,不知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山河刚从桌下拉出一沓纸来,桌面便略微往一边倾斜了,敢情这沓纸是用来补桌子残脚的。

    这纸残破不堪,面上也积了厚厚的灰尘,山河撕开了前面残缺不全的几张,只剩下最后一张,还有些许模糊,但大致可见上面绘有人头像,竟有些山河的神韵。

    山河眉头倏然皱起,表情也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奇也怪哉!

    云追月接过手来,仔细端详,几经对照后,他确定此画像上的人是山河,就连他眼角的痣也都不落下。

    “这人是你。”云追月有些笃定道。

    “我?”山河是一脸迷惑,“上面的字能看得清么?看看说的是什么?”

    画像尚有些模糊,莫提字了,但仔细辨认,上面除了几行小字看不清外,两个大字却还依稀可辨。w~

    “妖孽……”云追月声音淡得出奇。

    “……”

    山河轻轻咳了声,纵然说他好看,也不至于将其比之妖孽,在常人听来,不像是夸,倒有几分像骂了。

    “可是变个法子骂人?”山河一手支着头,再端详着那张画,始终一头雾水。

    “要说这世间有相像之人也不是不可。”云追月道,“再者,我们只认出上面‘妖孽’二字,至于这画像所要表达何事,我们尚不清楚,不宜过早下定论。”

    “言之有理,若真是妖孽,也说得通,毕竟妖孽善于幻化,若是变了张好看的人皮冒充他人,也说得过去。”

    他说“好看的人皮”时,是极其顺口的,云追月只是淡淡地喝着茶,没有接话。

    山河放下画像,起身去将茶壶提了过来。

    这时,一个挎着粗布道包的白胡子老汉晃悠着酒葫芦,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进了茶棚,一骨碌坐下,就扬声道:“来碗茶解渴!”

    “好嘞。”山河应得顺口,提着茶壶就过去了。

    云追月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人当起茶棚老板也似模似样。

    看老汉是从乔城的方向出来,云追月寻思着正好可以向他打听一下秦家的事。

    山河倒了碗茶给了老汉,道:“刚煮的菊花茶,这天气解渴最好了。”

    老汉看着将满未满碗的菊花茶,点了点头道:“总算有个懂礼的……”这才刚瞟一眼,老汉的话便戛然而止了,看着山河呆了半晌。

    山河识趣得很,转身将云追月桌上的画像拿给老汉道:“是不是很像?这厮顶着我这张脸到处招摇撞骗,我一定要……”

    老汉大手一拍桌子,云追月立即站了起来,山河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莫要冲动,先静观其变。

    那老汉起身,原是浑浊双目忽冒金光,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了起来,皱皮的老手一上来就掐着山河的脸颊喜道:“这都让我见着活的了,修了大半辈子,拜了大半辈子,总算是有点成果了哈哈哈……”

    老汉哈哈大笑,山河的脸被他莫名一顿揉掐,一时恼羞成怒,大力拍开老汉的手后,脸上就窜起了一片火热的红晕。

    “你干什么呢?”山河瞪着眼看他,提着茶壶的手抖着,有那么一瞬想扔出去了。云追月也是看得云里雾里,这老汉的言行举止着实怪异。

    老汉抓起画像,对着山河道:“你怎么不是他,你就是他!就应该是他……”他越说越激动,朝着山河逼近了一步,眼里满是炽热的光。

    这种神情,山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说朝天歌的不是时,拾泽脸上浮现的神情,这是对一个敬重之人的拥护,不由自主的。

    云追月见状,将山河一把拉到身后,挡在他面前,正色道:“老丈有话好说。”

    他的声音让老汉收起了一脸的大惊小怪,一瞬恢复了正经,坐回座上,抬手邀请山河同桌坐下。

    山河顿了顿,轻拍了下云追月挡在身前的手,道:“没事,没事。”随后应邀落座。

    老汉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兴奋,搓了搓手后将掌心放在了叉开的双膝上,喜眉笑眼地看着他。

    山河有些受不住如此热情的目光,忍不住先开口了,道:

    “行了,我看,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这样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可否?”

    “可,可。”老汉一脸笑意,搭在膝上的手指开始不住地敲打了起来,大腿也抖了起来了。

    云追月只在一旁,静静观着。

    山河仿佛看到了老汉飞起的白眉,心里长叹,问道:“你认得他?”他指了指画中的人。

    老汉道:“当然认得。”

    闻言,山河与云追月对视一眼后继续问道:“他是何人?”

    “活神仙!”老汉这声敞亮。

    山河嘴角抖了抖,心想还是换个问法吧。“你是在何时何处见的他?”

    老汉回想了下,道:“应是在二十三年前的千里孤邑。”

    此话一出,二人齐齐愣了下,千里孤邑可是斗幽宗的地盘,离此地甚远,画像怎就在此出现?

    “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山河询问。

    “二十三年前,千里孤邑。”老汉抢答了,说话不像撒谎,但这话怎么就让人难以信服呢?

    “你就见过他一次?”

    “对。”老汉道,“说准点,就见过一面。”

    山河有些恼了,差点也拍桌了,道:“你就见过他一面,就说认得他,就知道他是活神仙?”

    他的恼火不无道理,他的脸可是承了人家一顿掐,最终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追月走了过来,坐下道:“那他必定不是他。”他指了指画像又指了指山河。

    “怎么不是他?这就是他!”老汉又开始激动了起来。

    “先听他把话说完。”山河对着老汉道,老汉瞅了他一眼,沉了沉气。

    云追月问道:“你说二十三年前在千里孤邑见过他,可是这般模样?”

    “不错。”老汉又看了一眼山河,语气坚定。

    云追月转脸问山河,道:“你年方几何?”

    这声问得突然,山河稍愣了一下,随即应道:“二十三。”心里却道:险些连自己活到几岁都忘了,仔细算来,今年应是……三百五十七岁了。

    弱冠之前,游手好闲,偶尔猎杀几只邪祟耍耍。弱冠那年,取了一字,遭自己嘲笑后,果断唾弃。

    二十一岁时,全家西行经商,游山玩水,惊险刺激。

    二十二岁那年,与父亲撕破脸皮,远走南海地。

    二十三岁那年,家中突逢变故,父母饮剑而逝。

    而他,二十三岁,自修坟墓,血溅坟前,卒。

    这一年,他永世不会忘。

    “二十三年前,他不过也是个刚出生的婴童,你所见之人若是如他这般模样,今年也应是四十有六了,断不可能还是如此。”云追月言之凿凿,山河在一旁狂点头。

    “此事或许只是巧合,我不过倒霉些,与他长得像罢了。”山河耸了耸肩。

    谁知,老汉并不买账,道:“老汉虽至杖围之年,却也不至于老糊涂,能把活生生的人给认错了,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信这世间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山河既是无奈又觉可笑,瞪他的双眸里仿佛就映着个老顽固的形象,好说歹说,也无法开窍。

    云追月微顿,问道:“可是令尊?”此事放在二十三年前,说不定会是山河的父亲,如此一来,长得像也能说得通了。

    只见山河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鄙人长得像家母。”

    此言一出,云追月也沉默了,倒是老汉脸上笑容更加遭山河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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