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罔川打到了地上。
这个地反是蜀山最为偏僻的一个地方。我并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只是听乘风提起过。这里平日没神仙敢来。
倒不知为何那些神仙不敢来。
我一直好奇，却一直没问个明白。仙界有些东西不能说，就好像凡界明明知道君王不仁，做臣子的却敢怒不敢言一个样。
罔川脸上带着冷笑道：“华仙你练了那么久的蜀山法术，竟然连一点名堂都么学到。真不知云锦仙子怎么看上你的。”
我正要回答，蔽日抢先一步道：“你这么说不过就是觉得华仙的本事没你高。你又何必在华仙面前说起这些。华仙以前的法术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只是现在人家落魄你就如此。罔川你变了。”
听完蔽日的话罔川整个神色都变了，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的笑容。就连方才那一丝丝冷笑都消失殆尽。
那时我尚且不知罔川一门心思都在蔽日身上。他觉得此生都是蔽日的。而蔽日也没能感觉到。他只觉得一个男神仙不会和另外一个男神仙有点什么。
我也就是这样在他们的周围生存下来。看惯了他们的活动。对罔川的一些行为虽不赞同，但也不奇怪。说起来罔川对我的意见最大。他特别讨厌的的行为，见到我都会讽刺加辱骂。我似乎也逐渐习惯罔川的这个习惯。
当我见到罔川对着蔽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脑子里便开始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想法。我知道我的有些想法不容于世。然，罔川同蔽日若是在一起了。不也是这种不容于世么？于是我开始关注起罔川骂我缘由。
我越找不到缘由，越能感觉到罔川对蔽日的心思。他的那种少女情怀呼之欲出。并不是我能起始得了的。
蜀山也令我感到了冷漠。这里的神仙真的没有一个敢随便踏入这里。据说是受了蔽日的威胁。蔽日说此处不能随便进。蔽日对我说，这里其实是蜀山修习水法最好的地方。我不知好坏与否，只能用切身体会告诉自己这些的好坏。
在蜀山呆了三个年头，我逐渐忘记了自己是个魂魄。也逐渐忘记关于神族的事情。整日同蔽日罔川打闹几乎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当然还有就是练习水法。在蜀山我能学到的就是怎样修炼水法。
我整日都在为水法怎样修炼更好而费神。当然这些也是乘风追月一起研究的课题。没有几个神仙能够像我们这样在嬉闹中修炼的。
不过我们这样的嬉闹修行也被云锦仙子称之为奇特。云锦仙子还同别的神仙说起我们这里的特别。不过她却从未提起过我的名字。我知道云锦仙子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界还是慕辰在当天君，神族还是爹爹在当族长。
我的身世怎么看怎么好。乘风和追月在私下也是这么议论的。这些我都知道。正是因为我之前的运气太好了。所以到如今我要用我所有的好运换所谓的法术。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法术何尝不是如此？修了上万年的法术，有朝一日用不了。这种心情很少有人体会到。每个神仙都是从初级开始。我难道就不是？
那些说我好命，说我修习比其他神仙快的。她们没有看到我努力过。因为有天赋，就被寄予很大的期望。为了不让她们失望，我费尽心思去修炼。就算被仙法灼伤上千次都不会提起一次。
我就是不明白为何这样也能令神仙们说很久。仙界有个特点，不论修炼的好坏都只有一个结果被议论和议论别人。
蜀山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在此处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以前总觉得事情一旦开始我就无法控制。到如今我看着人世百态，知道所谓的落幕归于长别的含义。
乘风还是如此喜欢蔽日，整日等在洞门外。我想她要是明白了罔川对蔽日的感情，怕是又会难过好一阵子了。
这里只有追月没有任何感情寄托。她的感情好像都在乘风身上，又好像没有感情。我看不懂追月，她从未对蔽日和罔川中的任何一个有不同的态度。她对我也是原本的时而恭敬时而傲慢。
个性鲜明的追月令我甚是费解。
这日我在洞内找追月下棋，追月对我的棋艺不敢恭维。她没下一步都在退让，我的黑色棋子下下去。她就会停留很久。我知道一定是我的棋艺太差，令她难以下手。她为了顾及我的面子，总会想到让子的方法。
追月下棋一直都盯着棋盘，我看见她伸手下去白子落在棋盘边缘。她偶尔抬起头来看看我。我则是想也不想就将棋子下了下去。她被我搞得一身冷汗。我亲眼见着追月用袖子去抹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她的紧张都是我的棋艺不精造成的。
追月下出来这一盘棋足足掉了十筒冷汗。我看着她掉冷汗心中十分愧疚。终于在最后追月下到了最后一个子。双方打成了平局。追月这才没有去追究谁的棋艺问题。我心虚地看着那头追月的举动，心中颇为愧疚。
但到底是活了几万年，对于那份愧疚在几分钟之后全都消失不见。
乘风一直想着怎样下棋才能令我输得不是那么惨。我也一直在想怎样让乘风不这样让我。不过一个人的心思同另一个人的心思相反的时候。你突然会发现，原来我们怎样想都只是会越来越远。
“上神的棋艺精进，就连乘风也自愧不如。不知上神是怎得修习的？”见着追月在身旁问话。我的心中突然多了些神采。不光方才乘风问我的，更有一些是自己心中突然想到的。
我道：“你觉得我这样挺好？不过我倒是觉得我这样不好。很多年前有人问过我这么一句话，他们说，‘华仙若是你不是神族最有天赋的神仙，你认为你会站在这里？你在我们面前会是俯瞰？’那个时候我并不懂什么叫做要是不是，我只知道，我就是神族最值得骄傲的神女。也没想过神魔大战会是什么样。甚至没想到那个整日在我身旁逗我的祁夜会入魔道。以至于后来看清楚他们的遭遇，都在最后发现，其实这些不过是天命罢了。”
追月原本客客气气，见我说起了一些往事，她便道：“上神乘风她很想明白一件事情。您的棋艺是怎么学的。”
我见到她们私底下的交流，以为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她们为了全我一个面子做出来的。没成想这不是全我一个面子做出来的。这是她们真的发出的疑问。
我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追月见我一言不发，又道：“上神您失踪了一万年，这一万年您是去了什么好地方？”她问的这个问题，我是回答不上的。我自己都不知我为何会昏迷。也就不会知我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她这么一问越发勾起我来蜀山之前的一些遭遇。我见到过月双，他告诉我要想恢复记忆就必须找云锦仙子。见到云锦仙子我没能找回我的记忆，反而开始消灭了之前的记忆。我开始努力学习法术。期待一天我能记起曾经的事。
当我真正修习法术的同时，我已经忘却了我为何会修习法术。也忘却了我为何站在此处，最重要的是我甚至觉得记忆没那么重要。
我心中的纠结，我心中的期待，以及我曾经想要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时间是最好的磨练石。我不知这句话是出自哪里，现下我却觉得异常的适合对我。
我心领神会，道：“我也不知我一万年到底做了什么。只记得神魔大战的那日，我也去参加了。最后我也没看到结局。不过待我到了之前的某一天一觉醒来。神魔大战的结果已经很明显。神胜利了而不是魔胜利。”
乘风眼角带着哀伤，道：“上神自己只是记得自己的一些事情。却忘记了有关蔽日上神的事情。神魔大战的时候，那时小仙也在蜀山修炼。小仙亲眼见着蔽日上神同云锦仙子出了蜀山。小仙知道神魔大战说起来蔚为壮观，其实不过是上神和魔族的斗法。小仙这等仙阶自是不能去的。不过就在蔽日上神出去的五年后，我才再次见到他。”
“他回来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说起话也是很简单。有的时候甚至一句话要停留很久。目光也变得迟愣。云锦仙子告诉我蔽日上神喜欢的神仙在那场战争中死了。甚至连尸体都不能找到。蔽日上神很难过，所以不大想搭理人。云锦仙子这么说不过是在淡化某些事情。其实我知道蔽日上神哀莫大于心死。他就是不说我也明白。不过华仙上□□字，第一次听说不是在这次。而是很久之前的神仙斗法中。”乘风说得沧桑，似乎要将我也带入她的意境之中。
追月上前握住乘风的手，道：“乘风你别再想以前的事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乘风低下头，道：“是我说多了。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上神和我们一起。”
我道：“乘风你是不是很仰慕蔽日？”
乘风急忙道：“上神我仰慕蔽日上神，可蔽日上神却不可能喜欢我。”
我总不能说我不喜欢蔽日你去追蔽日吧。这完全不是我的作风。所以在乘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道：“乘风你不觉得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这世间没有什么完美的事情。你不觉得自己在逐渐明白事情的同时也会觉得世间的枯燥？”
她也没想到我会说这么一番话，惊讶道：“上神蔽日上神他都不知我喜欢他。”她极力向我解释，想让我替她说话。我却不是想说话，而是当你知道某个人喜欢的是你。你却要劝他喜欢另外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几番对话之后乘风沉默了。我知道她对我说这番话的用意。我没办法将她的意思延顺下去。最重要的还是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她自己去解决。我再怎么做都不可能做好。
之后很久乘风和我说话都是支支吾吾。我想大概是我的态度将他吓到了。~
蔽日和罔川还是照样喝乘风追月开玩笑。不过我看到乘风的笑容都少了。因为每次蔽日开的玩笑都是说要将乘风追月嫁出去。
我想蔽日应该不知道乘风很喜欢他。他觉得乘风是他妹妹，所以才会这么开玩笑吧。
乘风每次想反驳蔽日都被蔽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盖过。
兴许是蔽日开玩笑太过火，乘风竟然对蔽日动起手来。罔川当时也在旁边，不过罔川全然不把乘风放在眼里。因为蔽日的法术绝对不可能比乘风还低。
蔽日和乘风打起来令我始料未及。这还不算刺激，更刺激的是受伤的竟然是蔽日。蔽日都被乘风打出血了。我看着乘风像是来真的，也慌忙上去劝解。不过我的劝解似乎不管用。
“上神您快上去劝劝蔽日上神，他和乘风打起来了。”追月急着找我。可我发现我也没办法阻止他两打架。因为他两用的法术都是彼此最厉害的。
蔽日的结界我是打不开的。他设下了结界分明就是想将我们隔绝开来。
乘风的法力一点都不弱，我见着蔽日的法力也只能将他隔绝在外。
“蔽日上神你为何要这样说小仙，难道小仙就没有什么值得您尊重的么？”乘风眼里满是哀伤，不过很快她的手下得更重了。
蔽日回道：“乘风你难道不觉得你想得有些远么？你明明知道本上神不喜欢听其他神仙说关于婚事的问题。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提起。你又何尝考虑过我的感受？”
乘风听完蔽日的话，已然将所有的话都噎在嘴里。
到最后我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在打架。罔川在一旁看得起劲，我却在想为何罔川这个时候不对我说句话了。
“你看他两打架有什么感觉？”罔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眼睛开始回过头看向罔川。
我道：“罔川上神原来也喜欢看打架啊。不过不觉得你看打架，还问旁边看打架人的感受是一种罪过么？”
罔川饶头大笑，道：“华仙你真是有趣，要不是我喜欢的是男人。你一定会成为我的红颜知己。”
“谁要和你成为红颜知己，你的红颜知己也不知有多少。我看着都觉得头晕，才不要做你的红颜知己。”我说着开始自动远离他。
他看出我嫌弃他，偏偏绕上来要和我站在一起。
我狠狠地瞪着他，道：“你离我远些。”
他得意地看着我，道：“我为何要远些，不是你远些？你看蔽日同乘风打架，打得如此欢快。你不应该上去鼓励一下么？”
这样的情况下还让我上去助阵，我自己压根都上不去。莫说我上不去了，就算我能上去我也不会做这样看戏的事情，然后给自己围上去。
我突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到底会帮谁。我来蜀山的日子竟都跟着他们在稀里糊涂里面度过。令我自己感到不解地不是我对蔽日的态度。反而是我对乘风的态度冷冷的。
追月终于忍不住，跑到我周围道：“上神您怎得是在看戏，不去阻止一下？乘风不懂事，还请蔽日上神放过乘风。”
我道：“乘风是真的不懂事，还是喜欢蔽日太过了。本上神以前没有说那是因为乘风她喜欢的人不一样。你不觉得乘风喜欢蔽日会影响她的修炼么？还是你觉得她喜欢就好了，与旁人不相干？”
追月并不赞同我的话，她突然对我吼道：“你不知道乘风有多么喜欢蔽日上神才会说出这般话。华仙上神你是上神自然不可能体会到一个小神仙的感受，小神仙的苦恼。我们这等小神仙自打出世开始就修炼。每修炼一层就会被上面的神仙分掉一部分法力。更可悲的是我们还得对着上面的神仙傻笑。”
她很激动地走到我面前：“那种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的痛苦，华仙上神你是不会明白的。你看到的或许只是乘风的执着，若是乘风没了那份执着。你以为她能抵得过天命定下的劫数？”
我道：“天劫除了天雷之外，还要情劫，苦结之类。看你的运气好坏，有的神仙就困在了情劫。本上神亦是如此。要知道‘选择很容易，选择很难。’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你们都只想着蔽日，不知他能给你们什么？”
追月大声朝我道：“不是能给我们什么。蔽日上神其实就是我们少女时期的一个仰慕。或许他没有天君那般君临天下，也没有东华帝君那般权势滔天。他就在蜀山就是一个上神，可他就算什么都没有。也依然是乘风心中的英雄。”
是我错了，还是她错了。执念生根发芽，到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没有说话，追月突然拉起我的手，将我推到了结界中。我还不知道追月能够将我带入结界。蔽日看到我甚是诧异。乘风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蔽日。
“华仙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里危险。”这是蔽日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说着就要来推我，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乘风围了上来，用的正是我这些日子修习的水法。她的水法力度之快，是我所不能及的。我想办法应对她的水法，一个想法在我脑子里诞生。
很快地我适应了这个法术，并且也能用其他低级的法术来应对。
面对我的反应，乘风是惊讶地。我初级法术学了很久，却在这个小小的法术上只用了几秒钟。这样的进步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她的嘴张得老大，对我道：“华仙你竟然能用‘水运乾坤’了。”
水运乾坤是水法的核心要领，说的是道法中的水是能将乾坤运走的。意思是水可以将天地之间的万物搬动。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我为何就能用这个法术了。前几日我还在纳闷这个法术该如何下手。今次发现原来他实在危急时刻自救的好法术。
现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法术用到了手上。这难道是说水法的修习在于实践？
这个实践是打架？
“华仙你竟然懂了水法的要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灵魂飘飘然了。”蔽日不管乘风的诧异，飞道我面前。
我的激动不亚于他，我对着他道：“我……我也不知是为何。”
后来我才想明白，不是我太傻。而是那个水法和我以前学的土法是完全不同的一门。昆仑虚修习的是土法，领悟的是土法。道法自然是土法的关键所在。水法不一样，他强调的是行动者的使用手法。w~
“太好了，华仙你只要领悟到水运乾坤后面的法术都好领悟了。你应该不久就能向云锦仙子交差了。还能很快地走出这个破地方。”蔽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站着的乘风很是尴尬地看着我们。
这场战争好像在我出现之后便开始此起彼伏。不过又因为我的出现而冷场。
乘风连发作都不能发作了。她看着我支支吾吾一句：“华……仙……练……成了水法？”
最后我没有回答乘风。乘风自己解开了结界，从云彩上跳了下去，追月在下面接住了她。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幻一般，竟然没有一丝感觉。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竟然可以用无动于衷几个字来形容心境。
等我回过神来，似乎都已过去。没甚不可能，也没甚值得激动。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懂得水法入门。却只用了几秒钟领悟一个深奥的法术。
以至于很长时间蜀山都在传说某个神仙几秒钟领悟了一个很难领悟的水运乾坤。
月华散下青砖的地面上露出一抹洁白。光华的明亮令眼睛睁不开。
在蜀山半年了，我也开始明白，在这里成长是怎样。比以前苦，也比以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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